“我知道你在擔(dān)憂什么?!笔瘶I(yè)蘭淡淡道。
吳雪不知所措,是走呢,還是靜觀其變?他好像沒得選,因為他不會游泳。
蘭兒笑道:“你怕我父親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犯,所以害怕了對嗎?”
吳雪不語。
蘭兒哼了一聲,“那些奸佞之輩,殘害忠良,就是多殺幾個我還求之不得呢!”她留意到吳雪的狐疑的神情,“你覺得壞人該不該殺?”
“這...這...”吳雪說不出話來,細汗已經(jīng)沁滿額頭。
良久,他才道:“難道一定得殺戮不成?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蘭兒好像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噗嗤笑道:“你難道跟舉著刀對你的人講道理嗎?”
吳雪啞然。
石業(yè)蘭在一旁顯得心事重重,天色漸暗,他長出一口氣,說:“蘭兒,去把燈挑亮?!?p> 蘭兒“哦”了一聲回到了船艙。
遠處江面還泛著粼粼波光,小船隨波緩緩飄蕩。
良久,石業(yè)蘭才開口道:“小友可曾聽聞過三年前中原夏國與關(guān)外十六國的混戰(zhàn)?”
吳雪回想片刻,道:“略有耳聞?!?p> 石業(yè)蘭道:“那場戰(zhàn)役規(guī)模之大,死傷之慘,前所未有。”他獨獨笑了兩聲,“地處大漠之中的大月國本可避戰(zhàn)...但先王逝世,王子年幼,大權(quán)便落到了他母系一派之手?!?p> 吳雪苦笑。
石業(yè)蘭也笑了,“不是只有中原才有外戚干政這一說。”
吳雪像是聽故事一般來了興趣,迫不及待道:“那大叔你呢?”
“我?”石業(yè)蘭有些失神,眼睛穿過悠遠的天空,好像回到了大月國。
每個人都有他的身份,可能不顯赫,但絕不卑微。
“我是王子的老師。”
吳雪頓時有些訝異,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這個邋里邋遢的大叔會是異域國邦王子的老師。
可他突然想起,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模樣能跟原本“吳家小公子”聯(lián)系起來嗎?
吳雪道:“大叔是教王子哪些課什?”
石業(yè)蘭道:“我教王子體術(shù)武學(xué)?!边^后,又加了一句,“也教他些中原的詩詞書畫。”
吳雪止不住笑了出來,他想不到大叔竟然還是個附庸風(fēng)雅的人物。
石業(yè)蘭也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一股股聲浪在江面擴散開來,群山回響。
吳雪只道是被他這狂放的大笑震得心神不寧,頭腦發(fā)蒙,心中又對他敬佩幾分。
“爹,你又發(fā)什么瘋!”蘭兒氣呼呼地從船艙里面出來,雙手掐著腰,又看了看一旁捂著耳朵的吳雪,又對他比了個眼色。
蘭兒把燈掛在船頭,石業(yè)蘭道:“爹想起當(dāng)年之事,至今仍覺豪氣干云,不減當(dāng)年?!?p>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說了千百遍了!”蘭兒撇撇嘴。
吳雪看到蘭兒略有慍色,忙道:“怪不得大叔,是我執(zhí)意要聽的!”
他慌亂地擺擺手,沒想到身體失衡,盤著腿的他身體頓時后仰,頭又碰到船舷邊上。
“哎呦!”
吳雪摸摸后腦勺,雪白的指腹上有發(fā)黑的血跡。
蘭兒道:“我們在江邊尋得你時,你頭部受了點傷,小心別又復(fù)發(fā)!”說著拿來紗布。
吳雪這才發(fā)覺渾身酸痛,記憶里他好像是在逃跑的過程中摔倒了,傷了頭部。
“多謝蘭兒姑娘...”吳雪頓時覺得有些不自在。
蘭兒倒也不拘束,貼近給他換了紗布。吳雪直盯著眼前那在衣服后面微微的凸起,連大口呼吸也不敢。
石業(yè)蘭拿出酒壇道:“來,小友,既然相見,就是緣分,喝上幾杯!”
吳雪登時覺得口中還發(fā)苦,那晚的酒太苦,那也是他第一次喝“酒”。
還沒等他擺手,蘭兒就道:“吳公子傷勢未愈,不宜喝酒?!?p> 石業(yè)蘭撓撓頭,古怪地看著吳雪,嘿嘿笑了兩聲。
吳雪慌亂道:“怎...怎么?”
石業(yè)蘭搖搖頭,他一直覺得中原夏國男子太過女兒氣,這吳雪皮膚白凈,舉止扭捏,在大月國可能會被...
他哈哈笑著,道:“小吳是中原人,我們改喝茶!”說著點起小茶爐。
不多時,水已沸騰,咕咕地冒著熱氣,蘭兒用濕巾端起壺柄,往二人杯中加了沸水。
茶葉在沖擊下上下翻滾,漸漸舒展開來。
短瞬,蘭兒把兩人的茶盞水濾掉,再加溫水。很快,茶色就沁了出來,呈幽幽的綠色,一時香飄四溢。
吳雪喜道:“想不到現(xiàn)在還能見到石觀音!”
石業(yè)蘭笑道:“小友懂茶?”
吳雪生于世家,自幼浸淫在各類風(fēng)雅之物中,這茶多多少少還是懂得的。
吳雪道:“這個季節(jié),難得見到石觀音茶,可喜?!?p> 蘭兒道:“這茶自然是陳茶,沒有當(dāng)季的好?!?p> 吳雪正色道:“何須細分?這種它季遇到往季茶,就如他鄉(xiāng)遇故知般動人,自然會給它加分!”
石業(yè)蘭爽朗一笑,道:“不料小友竟如此博學(xué),我們外族人也算是感受到了中原文化的魅力了!”
吳雪頓時覺得自己不知謙虛,訕笑道:“現(xiàn)在想來,吳家雖為江湖大家,但我從未學(xué)得半點功夫,只整日沉浸在這些當(dāng)中...”說到這里,臉上突現(xiàn)落寞,嘆了口氣,“結(jié)果我只能做個無用的膽小鬼,任由歹人為非作歹!”
石業(yè)蘭微微笑著,點點頭,只說道:“請!”
“請!”
茶杯舉到一半,吳雪突然想起來,蘭兒只給他倆備了杯子,自己卻沒有。
看到吳雪的眼神,蘭兒了然道:“我喝不慣這東西,還是大漠中的奶茶好喝!”
隨后她茫然失神,喃喃道:“若是能再回到大漠多好!”
石業(yè)蘭沉默半晌,喟然:“恐怕我們再也沒機會回去了。大月國的動亂仍未結(jié)束,對我們的追殺就仍會繼續(xù)!”
蘭兒哭腔道:“難道我們就只能在這里,悠閑地看著他們被戕害嗎?!”
吳雪不太了解大月國的情況,所以聽得云里霧里。
實際上,他連自己家的事情都不太了解。
石業(yè)蘭嘆道:“我們泊火族是舊政權(quán)的殘黨,依然堅守著先王的習(xí)律。但當(dāng)今王子的母妃一脈把持政權(quán),推翻了先王歸順中原皇帝的政策,自立為帝。舊臣將被屠戮殆盡,剩下的要么歸順,要么遠走他鄉(xiāng),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