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懲罰

　　“顧側(cè)妃，進去吧?！?p>　　念薇被人從后面一推，差點跌倒。環(huán)顧四周，昏暗幽靜，正中央供奉著一個佛龕，周圍燃著一排排的許愿燈，往上看去，一片漆黑、漫無盡頭。一側(cè)墻角有樓梯旋轉(zhuǎn)盤旋而上。她立刻判斷出，這里便是宮中唯一的一座佛堂，或者叫佛塔更為合適。

　　中土自前朝起，佛教盛行。起初只在民間流行，信徒多為窮苦百姓。前朝末年，戰(zhàn)亂四起，民不聊生，此次求神拜佛以免受戰(zhàn)亂、流離之苦者越來越多，信徒上至達官顯貴下到黎民百姓。又因佛經(jīng)倡導(dǎo)平和忍耐，因此自大乾建朝以來，官府對其采取放任的態(tài)度，民間形成禮佛之風(fēng)，連皇宮中也有了這座佛塔。

　　她曾在宣武帝身邊許久，宣武帝不信神佛她是知道的。據(jù)說，這座佛塔還是多年前高貴妃提議修建的。只是，她想不明白，那尊觀音有何問題？

　　念薇皺眉：“本妃什么時候能出去？”

　　為首的管事嬤嬤冷笑：“貴妃娘娘說了，讓您在此反思，可沒說什么時候放您出去。奴婢斗膽奉勸您一句，雖說顧側(cè)妃出身名門，又曾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可您剛嫁人就得罪了貴妃娘娘，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靖王殿下又是至孝之人，您得罪了貴妃娘娘，想必在殿下那里也討不到好。您還是好好想想怎么使娘娘消氣吧。奴婢言盡于此?！?p>　　她說完，領(lǐng)著一眾人出去了。

　　佛塔木門緩緩關(guān)閉，念微回過神來。

　　方才管事嬤嬤雖然沒給她好臉色，但說的話卻在是在理的。她轉(zhuǎn)了一圈，佛塔四寂無人，其余側(cè)門皆被封死，她倒是真被關(guān)在此處了。

　　念薇走到正中央，點燃三炷香，對佛像拜了拜，插-進香爐中。

　　她并不信佛。

　　佛曰，善惡有報?？赡赣H慘死，十年了，惡人還逍遙法外。那些高高在上的弄權(quán)者，有些人身上的罪行罄竹難書，卻享盡現(xiàn)世富貴。而每日食不果腹的窮苦百姓，很多人一生勤勞善良，卻不得善終。若當(dāng)真善惡有報，又何必等到虛無縹緲的來生？

　　肚子咕嚕嚕唱起了“空城計”，念微嘴角劃過一絲苦笑。早知道在馬車上吃些點心就好了。

　　她輕嘆一聲，抬頭，見二層藏著不少經(jīng)書，遂沿著木梯到了上面。念薇從書架上隨便抽出一本經(jīng)書，在一旁的木桌前坐下，開始謄抄起來，也借此轉(zhuǎn)移注意。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念薇抄完一卷經(jīng)書，轉(zhuǎn)了轉(zhuǎn)酸乏的手腕。忽然，悠揚的簫聲從塔外隱約傳來——

　　是他？

　　她靜靜聽了一會兒，簫聲斷斷續(xù)續(xù)、時隱時現(xiàn)。念薇向外望去，果然，四周除了青松古木和幾個看守外并無他人。而聲源的方向，正是據(jù)此地不遠的東宮。

　　笛聲響了一會兒就消失了。念薇正要回去繼續(xù)抄寫佛經(jīng)，樓下傳來輕響，木門轉(zhuǎn)動。念薇秀眉微蹙，站在原地沒動。

　　不一會幾個人上來了。還是先前來那個管事嬤嬤，她從身后宮女手中接過食盒，放在桌子上。

　　“請側(cè)妃娘娘用午膳?！?p>　　念薇見狀也不客氣，她點點頭打開食盒。里面是一些可口的簡單飯菜，只是——竟都是她喜歡的？

　　她詫異的看了老嬤嬤一眼。

　　是巧合嗎？聯(lián)想到方才的簫聲，難道是——秦煜？可能嗎？

　　“您慢用。只是奴婢接下來的話可能要得罪您了——貴妃娘娘吩咐說，讓您在佛堂跪著，明日一早方可回去?！?p>　　“本妃知道了。”念薇輕嗤。

　　管事嬤嬤看了念薇一眼，帶著人離開了。

　　此刻，念薇卻沒了吃飯的心情。

　　高貴妃并不知道自己是冒牌的，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她“父親”涼州知府顧之同靖王關(guān)系匪淺，再加上她“哥哥”顧彥前途可期，能讓她全然不給顧家臉面懲罰自己，看來她氣得不輕。

　　只是，到底為什么呢？

　　觀音像？早上她只是匆匆掃了一眼，如今想來，似乎是——送子觀音？

　　對！是送子觀音！

　　等等！腦?？焖賱澾^什么——

　　高貴妃寵冠后宮二十年，卻子嗣艱難。傳聞她多年不育，后來好不容易才得了秦靖一個兒子。當(dāng)初她在鳳儀宮給王皇后做事時曾閱覽過宮中大事記、彤史等，后來在乾元殿、藏書閣也接觸不過皇家秘冊，似乎在皇家宗譜上，秦靖下面還有一個親弟弟才是，似乎剛生下來還沒來得及命名就夭折了？

　　或許，這就高貴妃看到送子觀音雷霆大怒的原因？

　　念微的臉色驀地白了。

　　若當(dāng)真如此，那她這次確實要想辦法挽回一些高貴妃對自己的好感。她并不想討好誰，但也不愿因此多了一個針對自己的敵人。

　　她收起思緒，繼續(xù)抄寫。及至將幾卷經(jīng)書抄寫完畢，夜色已深。遠處有交談聲傳來。念薇猜想，應(yīng)該是那嬤嬤又來送晚飯了，想到她之前說的話，她決定還是做做樣子。

　　念薇下了樓，走到正中。此時爐內(nèi)香火早已燃盡，她重新燃起香，跪在拜墊上，閉上眼睛。

　　“所求為何？”

　　耳邊男聲響起，念薇嚇了一跳，她睜開眼睛，驚詫：“殿下怎么來了？”

　　悄無聲息的，專門嚇?biāo)龁?？他到底知不知道，人嚇人，嚇?biāo)廊耍?p>　　秦靖上下打量她一眼，輕嗤：“沒想到你也信這套？”

　　念微并不搭理他，再次閉上眼睛，像模像樣的跪拜。他便也默不作聲，抱臂站在一側(cè)。再次睜開眼睛，她剛站起來，一陣眩暈襲來，腳一晃正暗倒不好，一雙有力的手臂扶了上來。

　　念薇半倚在他身上，扶著他的胳膊站穩(wěn)，后退幾步拉開兩人距離。

　　秦靖見此，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消失了。他沉著臉問：“你沒用午膳？本王白日在軍營聽聞宮中發(fā)生的事，特意派人給你送的，你就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體嗎？”

　　還有，這樣，踐踏他的心意嗎……

　　念微怔了怔。

　　她還以為……她竟然可笑的一度懷疑是秦煜送的……想想也知道，太子的手再長也不可能伸到青蓮宮呀……她后來還猜想是不是高貴妃想到顧家也不好苛待自己……

　　可是，她真的從未想過竟然是他……

　　“對不起。”

　　秦靖輕哼一聲，不去看她：“你別自作多情，本王這么做，僅僅是怕明日宮中出了命案，說靖王側(cè)妃餓死了，連累本王也淪為笑柄?！?p>　　念微噗嗤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