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念薇拎著籃子慢悠悠往鳳儀宮走。籃中放著她剛剛從御花園后林子里采的一些新鮮花瓣。王皇后寵愛七公主,御膳房每日都會送一些精巧糕點備著。她現(xiàn)在四面楚歌,要進一步贏得皇后信任只有多在小事上下功夫。今日,她打算做些鮮花餅。
行至一座假山處,忽然聽到一首歡快簡單的小曲傳來,細細聽來,竟是樹葉吹奏的。
念薇心頭一動,循聲轉(zhuǎn)去,順著潺潺流水尋到一處暗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
“元嘉哥哥!”
樂聲停住了,元嘉抬手向前,掌心正躺著一片竹葉,“還記得它嗎?”
念薇笑著接過來:“當然記得。還是我教元嘉哥哥用葉子吹曲的呢,我記得你怎么都吹不響的,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元嘉哥哥吹的這樣好?!?p> 元嘉溫柔的望著她。
他沒有告訴她,自從沒了她的消息后,他日日練習,只是想著,若上天恩賜給他機會重逢,他一定給她一個驚喜——他終于不再是那個被她“嫌棄”的笨哥哥了。
念薇疑惑道:“元嘉哥哥怎么在這里?”前朝后宮界限森嚴,他縱是元老將軍之子也不好經(jīng)常出入著后庭吧?
元嘉看出了她眼中的擔憂,摸了摸她的頭,“我現(xiàn)如今在御前當值,少不得經(jīng)常出入宮廷的,還掛了禁軍副都統(tǒng)之職,得閑時去禁軍督練。薇兒莫要安心我,倒是你,我打聽到你在皇后身邊伺候,十分擔心。今日其實是特意在此處等你的?!?p> 他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念薇也收起了笑,她咬了咬唇,只是道:“我會小心的?!?p> 元嘉猶豫片刻,忍不住問:“薇兒,你實話說,你進宮來做什么?”
看著他關切、焦急的臉,念薇實在做不出輕松的模樣糊弄他,只是,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任誰聽了都會嘲弄她自不量力。
在她的沉默中,元嘉心中卻有了猜測,“莫非薇兒是想報仇?”
十年前她突然消失,杳無音訊……十年后她卻換了身份出現(xiàn)在波云詭譎的深宮,這十年間她發(fā)生了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
念薇沉默。她不想騙他,這個幼年溫暖的哥哥,如今唯一知道她過去的人。
元嘉雙手扶上她的肩:“我不管你是怎么成了涼州顧家之女,可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鎮(zhèn)國公乃開國功臣,位高權重,只手遮天,你想憑一己之力為梅姨報仇談何容易?”
“我知道?!?p> “你知道,還這般魯莽行事?你、你是打算嫁給陛下?他比你爹還大!”元嘉臉色鐵青,質(zhì)問道。他實在想不出她一個弱女子打算怎樣報仇。
“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辈恢獮楹危斨胃绺绲拿?,念薇實在說不出口,她因為想報復顧雪,而去破壞她和太子關系……
“可就算你成了寵妃,你一個后宮婦人,怎么扳倒鎮(zhèn)國公府,何況,衛(wèi)夫人如今不僅是丞相夫人,還是太子岳母……”
念薇猶豫了片刻,問:“所以,元嘉哥哥,你會幫我的,是嗎?”
“薇兒,我……”她的眼中滿是期待,元嘉實在不想讓她失望,他定定的望著她,“要找衛(wèi)夫人報仇,勢必會牽扯到丞相府和鎮(zhèn)國公府,你真的想好了嗎?顧相畢竟是你的父……”
話沒說完就被念薇打斷,她的眸光凝結(jié)了冰霜:“我沒有父親!”
“好?!痹c了點頭,只希望她不要后悔。他想了想道,“如今朝廷一派以顧相、鎮(zhèn)國公為首,還有一些恪守嫡庶長幼禮數(shù)的大臣,擁護太子;此外靖王的簇擁者也不在少數(shù),多是前朝舊臣,也有些青年才俊……雖然已隱有黨派相爭之勢,但當今太子仁厚勤勉,又頗具才華,目前來看東宮之位無人能撼動。東宮、相府、鎮(zhèn)國公這些年通過姻親已經(jīng)連成了一體。你若真想報仇,就算查出十年前的真相,拿出鐵證也只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除非,有更大的罪證,足以成為讓陛下冒著動搖儲君之位的風險也會出手的原因?!?p> 念薇自然也知道這其中的道理。所以她才會想法設法進宮,接近權力的中心。
“謝謝你,元嘉哥哥?!?p>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法設法帶你出宮。不如你隨我回將軍府……”元嘉看著她,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自從那日見到她,多少個日夜他輾轉(zhuǎn)反側(cè),思來想去只想把她帶出這險惡的宮廷。
一股溫暖的熱.流涌入心田。念薇十分感動,笑道:“元嘉哥哥的心意我領了,我如今是涼州知府之女,皇后也對我日益倚重,在宮中過的還不錯,你不用擔心我。倒是哥哥,今年應該及冠了吧,還是趕緊給薇兒娶個漂亮的嫂嫂吧。”
元嘉喉結(jié)滾動,半晌,只道:“我不著急?!?p> ……
假山不遠處的御花園中,鵝卵石小道上。七公主秦瞳雙手緊握,指甲掐進掌心也不覺得疼。
站在一旁的顧雪鳳眼微彎,唇角勾起:“公主啊,你瞧,不知元將軍和那顧薇在聊什么,竟這么投機。聽說公主前幾日去找元將軍,被拒之門外了呢,原來這元將軍早有心上人啊,竟然還是母后宮中的宮女,呵呵……”
“你閉嘴!”秦瞳冷冷看向顧雪,“你們姓顧的都一樣討厭?!?p> 顧雪卻仿佛沒有聽到似的,笑著開口:“本宮好歹也是你的嫂嫂,心自然是向著你的。小姑的心思本宮明白,那元將軍必被顧薇那賤人勾引才如此待你的,你只需把她踢開,元將軍必然會回到你身邊、只看者你一個人的?!?p> 秦瞳冷笑一聲:“嫂嫂說的倒是簡單。”
“本宮可是真心真意為小姑著想呢,莫非小姑你不想得到元將軍?”
秦瞳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抵不住心動,她冷哼:“你真有辦法?”
第一次秋獵時她欺負過顧薇,那時候母后還偏袒她;后來她又挑撥讓母后借機把她發(fā)落到永巷,只是沒想到她不僅平安無事的出來的,還成了母后身邊的紅人!前幾日母后還特別囑咐她要同那顧薇好好相處……她已被父皇嚴懲,若是再惹得母后生厭,可如何是好……如今,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怎么讓這女人消失在元嘉的視線中……
顧雪見狀捂嘴輕笑,湊到她耳邊細聲說了幾句。
秦瞳瞪圓了眼睛,囁嚅道:“這樣不好?”
“公主自己定奪?!鳖櫻┹p笑著姿態(tài)婀娜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