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升客棧內(nèi)。
白十二與王金寶在忙著安頓下那群被掌柜孫吉帶回來的車夫、轎夫,以及他們賴以存活的家伙事,而李大力則扶著,或者確切的說是架著已經(jīng)醉的不輕的孫吉去了孫吉在客棧內(nèi)的住處。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平常,但若是能夠透過黑暗的夜色看清此刻李大力臉色的話,那恐怕無論是白十二這個一向機靈的,還是王金寶這種稍顯木訥的人肯定都會覺得好奇:
李大力這種向來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樣,還時不時露出猥瑣笑容的人,竟然也會有如此凝重且復(fù)雜的臉色?
“掌柜的,掌柜的,醒一醒,醒一醒?!毕袷歉靖惺懿坏綄O吉那百十斤重量一般的隨意將其拎到了床榻之時后,李大力轉(zhuǎn)身走到門前,謹(jǐn)慎的向外面掃了一圈后,輕輕的關(guān)上了房門,快步走到了孫吉面前,蹲下身,輕輕的搖動孫吉,低聲的開始呼喚,似乎想要叫醒他。
“嗯,???”已經(jīng)快要失去意識進入夢鄉(xiāng)的孫吉下意識的應(yīng)了一聲,“怎么了,叫我干嘛?出什么事了嗎?那兩個小子難道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孫吉還以為是白十二和王金寶出了什么岔子呢,語氣便有些不滿起來。
“不是這件事,”李大力見孫吉似乎還沒有醉倒那種連話都說不清的地步,心中稍稍松了口氣,連忙開口詢問了起來,“掌柜的,那悅來客棧的東主到底是什么身份?”
“嘿,嘿嘿?!甭牭竭@個問題,孫吉突然笑了起來,但笑容在李大力看來卻有些苦澀的意味,“虧我們之前還嘲笑人家是敗家子,覺得那悅來客??隙ㄒP(guān)張歇業(yè),可惜,可笑的是我們自己啊?!?p> “哦?這么說,掌柜的你已經(jīng)知道他的身份了?”李大力眼睛一亮,連忙再次追問道。
“嗯,”孫吉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他是周扒皮的表甥,雖然已經(jīng)是遠親了,可也總比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要強上萬倍了,”因為醉酒,孫吉的情緒波動有些大,剛剛還在笑的他,此時卻又忍不住開始嘆氣,頗有些認(rèn)命的繼續(xù)說著,“有了周扒皮的這一層關(guān)系,只怕今后我們東升客棧的日子要難過了。”
“周扒皮的表甥?”李大力低聲重復(fù)了一遍。
“是啊,”孫吉再次嘆了口氣,“而且,從我今天從宴會上看到的情況,這悅來客棧背后說不定還有周扒皮的那一份,否則以兩人那么遠的親戚關(guān)系,他周扒皮也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依我看啊,要不了幾個月,只怕我們東升客棧就要先關(guān)張歇業(yè)了?!睂O吉越說聲音越低落,顯然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有些開始擔(dān)心東升客棧的未來,以及自己還能否保住這掌柜的工作了。
“哎,掌柜的你也別這么消沉嗎,”李大力似乎想要寬慰孫吉,連忙說道,“我看今天那悅來客棧的掌柜趙清對掌柜的你不是挺熱誠的嗎,就算我們客棧真的關(guān)張了,掌柜的你也不用愁啊,反倒是我,做菜這么難吃,光有一身蠻力,今后恐怕才要發(fā)愁呢。”
“哼,你知道什么。”孫吉沒好氣的怒哼一聲,“一開始我也以為那個趙清是真的來請我們家東主前去赴宴,打算今后以和為貴好好相處的,可快到悅來客棧的時候,他就立刻話鋒一轉(zhuǎn),開始打探起我們客棧的情況,尤其是你和十二、金寶的情況來,我孫吉又不傻,還能不明白他心里的小九九?”
“什么?!”李大力悚然一驚,臉上驟然變色,好在孫吉因為醉酒難受,依舊閉著眼睛,所以沒有察覺。
“所以啊,今后要是我們東升客棧真的關(guān)張歇業(yè)了,你們?nèi)齻€人估計還能被悅來客棧收下繼續(xù)做事,可我就慘嘍,一個客棧可是容不下兩個掌柜的啊?!睕]有察覺出李大力異常反應(yīng)的孫吉依舊在那里說著。
可李大力卻顯然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此刻的他腦海中早已被之前的種種發(fā)現(xiàn),那趙清的種種異常,以及孫吉之前那句話所填滿了。
“掌柜的,你抓緊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毙膩y如麻的李大力此時顯然片刻不想再呆下去了,他迫切的需要回到自己的住處好好的冷靜冷靜,將頭腦中雜亂的一切理清楚,進而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哼,只顧自己的白眼狼?!甭牭椒块T關(guān)閉的聲音,孫吉忍不住怒哼一聲,低聲的咒罵了一句。顯然在他看來,李大力的匆忙離去是因為自己的那一番話?!翱赡阋钦娴囊詾槟苓@么輕易的就撇下東升客棧跳入悅來客棧,那就大錯特錯了?!钡R上,孫吉就不無得意的再次低聲自言自語道,
只可惜李大力雖然的確是因為他的那一番話才匆忙離開的,但卻并不是像他心中想的那樣想要跳槽。
東升客棧里,李大力心亂如麻,同時無比忐忑的返回了住處。而悅來客棧內(nèi),趙清則正和路霄匯報著自己對李大力的分析。
“據(jù)那孫吉所透露出來的情況看,李大力此人大約是在三年前進入東升客棧里的,當(dāng)時,正好東升客棧的廚子因為要被東主馬一鳴請去城中的酒樓,所以這李大力便成為了東升客棧的廚子?!毙⌒牡牟潦昧艘幌骂^上的汗珠,趙清繼續(xù)說道。
“這李大力并非是鎮(zhèn)上的平民,雖然據(jù)他自己所說,他是新安縣最北方的李家村人,可那李家村早在五年前就因為地龍翻身被抹平了,其中的村民也早已分散各處,難以查驗,所以他的身份很可能是假的?!?p> “嗯?”路霄突然奇怪的看了趙清一眼,“這種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難道你之前便已經(jīng)打探過這李大力?”
“這,”趙清楞了一下,繼而便有些面色難看的低頭回道,“不敢欺瞞百戶,其實這些都是我將那孫吉灌醉之后,由他嘴里說出來的。”
“呵,”路霄突然輕笑起來,“趙清。”
“屬下在。”趙清身上一緊,連忙躬身回道。
“你告訴我,是從什么時候起,我們錦衣衛(wèi)已經(jīng)無能到開始聽信一個酒鬼的胡話,并且還將其當(dāng)做證據(jù)向上官回報了?!”路霄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可眼中卻已經(jīng)布滿了危險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