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愁眉不展的靠在我的肩上,她告訴我說,她爸有一個朋友,是個官員,城管局的局長。
甚至稱得上世交的交情,這個局長也相當于是看著她長大的。
她說她爸托這個局長幫她找了個單位的工作。
我說,這不是個好事么?
可確實不是什么好事,這個單位是在工業(yè)區(qū)那邊,偏遠不說,工資還只是現(xiàn)在餐廳的一半。
“以我爸的想法就是覺得單位穩(wěn)定,而且托關系找的也不容易??墒欠€(wěn)定頂個屁用啊,那么遠,我去的話每天都要花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在上班的路上了,而且工資那么低……”
“相對起來確實不值的話就不去吧?”
她又只是嘆口氣,沒有說話。
或許是我說得太輕巧了。畢竟對我來說,我實在不想做的事情就會堅決不做,誰也阻攔不了我。因為我從小就太多事情都是自己做主了。
可她不一樣,以楠楠的話說,她的家庭由不得她任性。
見氛圍逐漸變得有些沉悶,楠楠讓自己舒緩了口氣,說:“托了關系的也不好直接拒絕,這樣就會顯得太不給對方面子了,還是到時候先去了解一下再找個理由拒絕了吧?!?p> “嗯,好?!蔽依砹死硭~前的碎發(fā)。
“只是……”她突然變得糾結(jié)起來,“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p> “嗯?”
“就是這個局長……和我爸一直都開玩笑說把他的兒子和我撮合在一起。所以我怕他肯幫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
我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應這個有必要讓我知道的消息。
我想我一直都知道,楠楠有不少的追求者。但此時此刻我才意識到,如果我真的有情敵的話,原來隨便揪出一個都有可能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
我還沒說話,楠楠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的。”
我還是緩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那你到時候要是有什么困難記得要告訴我?!?p> 她下巴抵在我的肩上點著頭。
去車站那天,前一晚還是楠楠的晚班,可她執(zhí)意要送我,說:“這可是第一次送我先生去上學。”
那天早上我早早起來收拾行李,老媽也是設了一大早的鬧鐘,睡眼惺忪的走到我房間問我收拾東西了沒,我說,快了,媽,這次你就別送啦,昨晚那么晚回來,你好好休息,楠送我呢,到那邊我給你發(fā)消息。
老媽緩了緩,應了下來就回房間繼續(xù)睡去了。
孩子大了終歸是親媳婦的。
我和楠楠約在車站附近的肯德基吃早餐,她讓我點好等她。
平時晚班都要睡到第二天十點多的楠楠再次因為我早上七點鐘就出來了,她打車到肯德基的門口下車,我在里面看著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來,幾乎是瞇著眼睛摸索著坐到我身邊的,一坐下便倚在我的臂膀上撒起嬌來。
“困。”
我瞧著這跟小孩子一樣的她不禁寵笑了下,點了點她的小鼻子,“都說不用你送啦。”
她不甘心被我逮著了理由,頓時振奮了一下精神,強制開機。
“開吃!吃就不困了。”
她神清氣爽的咬了一口帕尼尼,然后遞到我嘴邊,示意我也吃一口。
我們總是這樣子的間接接吻,可我卻總提不起勇氣真的親上去。
后來她又吃了口帕尼尼,還在嘴里咀嚼著沒下咽,就低著頭睡著了。
她酣睡的樣子可愛極了,朝陽透過玻璃窗照進來的光,打在她細長的睫毛上,金燦燦的。
我心疼地奪過了她手中的帕尼尼放回桌上,然后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希望胸膛能讓她睡得舒服點。
臨別前,我們在候車大廳實施了我們的告別式,相擁道別。
她沒有很深情萬丈地揮淚道別,反倒是舒坦地一邊拍著我的背一邊道:“上去要照顧好自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要太想我哦?!?p> 補充的那一句透露了點故意的神情,別有深意的笑意。
她可能知道,我做不到不想她。那就不要太想她。因為相隔兩地的人,太過想念,除了煎熬,并沒有什么好處。
可我卻情愿因為想念而煎熬。
上車后發(fā)了個朋友圈:帶著你的氣息,發(fā)車了。
她在下面評論道:帶著你的氣息,回籠覺~
濤兒也接著發(fā)了個評論:帶著你們的狗糧,去找我的狗了。
上到廣州,剛好下著點小雨。我喜歡下雨天,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涼涼的細雨打在臉頰上,和夜晚的風一樣,是溫柔的。
和九月燥熱的天初到這座城市時不一樣,那時這里對我來說還是陌生的,城市太大,以至于我也感覺不到她的氣息。寒假后的天氣還帶著點濕冷的空氣,在嘈雜的城市里伴隨著絲微的塵土味兒,我想起了楠楠跟我說起的自己在廣州時的生活。奔波,忙碌,一定也像不遠處那個獨自跑去擠公交的姑娘一樣,鞋沿沾著帶了塵土的雨水,飛揚起來還濺到了褲腳上。
她忘了帶傘,用背包高高地舉在腦袋上。
這么一看,我好像又不那么喜歡下雨了。
我拖著行李箱冒著小雨跑向地鐵,手上拿著正在和楠楠位置共享的手機,她已經(jīng)補完覺在上班了,在即將進入廣州境內(nèi)的時候她就如同有雷達感應一樣的給我發(fā)起了位置共享。
一對情頭在“雞肚子”上劃了一條線,我還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感受彼此之間的距離。
快到晚上飯點的時候我才到學校,又是宿舍最后一個到的。剛上宿舍樓就聽到三樓某宿舍的吵鬧聲。
“你個**佬,一個寒假你肥了辣么多?!?p> “怎么,你有意見?。俊?p> “是啊,不見分點肉給我?”
“你倒是拿啊,瞎逼逼個啥?!?p> 一聽就知道是瘦竹竿王梓健和一直在發(fā)福的路上只進不退的王創(chuàng)偉的聲音,一旁的林德欽煽風點火:“這筆交易我準了,拿刀來?!?p> 聽著這些熟悉的聲音走到宿舍門口,正在往上鋪爬的小德子(林德欽)聽到行李箱的輪子聲,轉(zhuǎn)頭一看,大叫:“??!老班長來了,大家快逃啊!”隨即快速地溜到了自己的床鋪去。
我微微抽了抽嘴角,要笑沒笑,只覺心里飄過三個字:幼稚鬼。
可這樣的幼稚鬼都是暖心的存在。
忍不住看了看正在給自己梳著那寸頭毛發(fā)的王創(chuàng)偉,確實又胖了點。
宿舍長王梓健依然瘦骨嶙峋的架在自己的床鋪上敲著鍵盤,他最大的樂趣就是打電腦游戲,見我來了,他努力擠出一對跟我有仇似的眼神,要笑沒笑,突然喝道:“你誰???來干嘛啊?”
一幫幼稚鬼。
我故意沒理他們,直接拖著行李坐到了自己的床鋪上,長舒一口氣便大字型的躺了下來。坐了大半天的車了,也沒吃沒喝的,實在暈得厲害。
這次開學我感覺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但舍友們似乎都沒發(fā)現(xiàn)我有什么不一樣。
我也沒有特地告訴他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單身了,對于大學同學,我自然不著急,因為一開學他們自然而然都會知道。大學同學我只是告訴了玥兒而已。
但是表白成功后我有發(fā)一條朋友圈:余生,請多指教。
這個朋友圈的信息只有我上鋪王梓林接收到了,一見到我就扒拉著個腦袋下來跟我確認:“阿浩你是不是脫單了?”
他這么一問,全宿舍震驚。
而全宿舍的震驚反倒把王梓林嚇到了,“哈?不是咩?我記得他情人節(jié)好像發(fā)了個什么朋友圈?!彼€特地找到了我那條朋友圈給大家看。
林德欽長“哦”了一聲,“這個我有看到,???這是脫單的意思嗎?”
我沒作聲,但好像沒有掩飾住那股莫名的笑意,我旁邊床鋪的王梓健大驚:“不是吧?真的假的?我還以為你又只是節(jié)日搞文藝?!?p> 我以前遇到節(jié)日確實會發(fā)一些唯美的文字。
王梓林更加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了,搖了搖床架,問我:“怎么回事?我看這意思就像是脫單了啊?!?p> 我坦誠地笑了笑,“是啊,一個認識了九年的老朋友?!?p> 那晚,全宿舍在飯?zhí)冒盐业娘埧ㄋ⒈?,因為這是一件多么值得慶祝的事。
我也成為了宿舍第二個“有婦之夫”。第一個是王梓健,王梓健在高中就和自己的對象在一起了,彼此都很信任和堅定地異地著,偶爾會通很久的電話。
我和楠楠比他們更厲害一點,計劃每天晚上都通視頻。
這大概會是人們口中的“熱戀期”吧,又或者我們會堅持到底。
當晚楠楠就和我通了視頻,還告訴我說,為了每天晚上能哄她家寶貝(我)睡覺,她特地跟店里老板商量不再上晚班。這樣就能每天九點半下班,回到家十點和我通視頻了。
十點到十點半,她一邊和我通著視頻一邊卸妝,十點半準時要求我乖乖躺下睡覺。
我會很乖地說了晚安就一定睡覺,因為我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時間要做的事就是與她道早安,每天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與她道晚安。從清晨到夜幕,從最開端到最末尾,仿佛一整天都陪伴。
這是我愛她的方式之一。
“那個王梓健和王梓林真的不是兩兄弟嗎?”
楠楠還在糾結(jié)這個問題。我很肯定地說:“不是啦?!?p> 他們倆除了名字像,可是外貌和性格都是天差地別。
楠楠不信,偏要親眼看看。我把我上鋪的黑腿和我鄰鋪的白腦門拍給她看,她皺了皺眉勉強相信。
在學校會想分享所有的趣事給她,包括這些有趣的人。
第二天班級發(fā)新書,需要本班派人去行政樓搬書,賣力的活兒,我當然是召集全部男生去了。
可能因為昨兒淋了點小雨,受了點風寒,有點小感冒??墒前釙臅r候又賣力過頭,有點熱乎,便將羽絨服脫在一旁。一沓又一沓的書從三樓搬到一樓,跑的樓梯,最后一趟上去的時候才回過神來,看到大家都還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我卻飄揚著一件單薄的短袖T恤,覺得自己可能耐了。
興起又掏出手機將自己光溜溜的手臂拍給了楠楠,配文:是什么動力讓我在這種天穿著短袖,噢天吶,一定是該死的責任感。
我覺著,我應該挺幽默的。
但是她可能在睡午覺了,一直沒回我消息。
發(fā)完書散場的時候,我讓小德子幫我?guī)陀鸾q服帶回去,我還得去趟辦公室填一些文件。
小德子將衣服推回給我:“你還感冒,好好穿著。”
可是專注的忙碌過后都已經(jīng)出汗了,我不想讓汗水浸入這件楠楠說過很好看的純白色羽絨服,而且正午的太陽也暖烘烘的,可以不用穿羽絨了,再三推搡他才肯幫我把衣服順回去。
一路輾轉(zhuǎn)去了綜合樓的輔導員辦公室,代表班級填一些班級的入學文件,還要將每個人的學生證進行蓋章登記。在忙這些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口袋里的手機在震動,好幾下。
忙完立馬就掏出了手機看,還真是楠楠。
“被風鉆進被窩里冷醒?!?p> “拼了命地摸起手機想跟你撒個嬌?!?p> “結(jié)果我看到了什么?陳浩穿短袖?”
“你還感冒啊兄弟?!?p> 就這四句,沒有再多的了。
文字交流的弊端,就是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不知道對方的情緒。
我不知道她稱我為“兄弟”的時候是表示無奈的口頭禪還是生氣到只想把我當兄弟。
無論是無奈還是生氣,我都害怕,我害怕自己給她帶來任何的不好的情緒,我努力地解釋,一大段又一大段的解釋,只為了告訴她:我不是任性,我其實真的是熱出汗了,并不覺得冷。
可她許久沒回我,可能在準備繼續(xù)上班了吧。
只要還沒有明確壞的結(jié)果就還不是壞消息,我便開始忙別的事,安心等著她的消息。
回宿舍的路上,總有種莫名的心慌,在暖陽的籠罩下也被一陣凌冽的風刺骨而入,不禁在心里打了個寒顫。
直到楠楠回了我的消息,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才平復幾分。
可是一打開信息,卻登時猶如晴天霹靂。
她說:“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不用管我?!?p> 這是表示理解,還是表達生氣?
“不用管我”在我這里,多數(shù)屬于氣話。我小心翼翼地問:“楠楠是生氣了嘛?”
“天氣很冷,中午的夢很糟糕,你照顧好自己,不用管我。”
這是她最后的回復,沒有再多了??磥聿⒉皇峭耆业臍猓撬男那橐膊⒉缓?。因為濕冷的天?還是中午的夢?她沒說,我也沒有多問,生怕自己成了死纏爛打的煩人精。
我想說,我做不到不管她??晌液孟窀糁聊挥执_實什么也做不了?;蛟S她是需要自己的空間好好的緩一下的,于是我說:“你要好好的,我等你,晚上十點見?!?p> 直到晚上十點,我已經(jīng)洗完澡做好各種睡前準備了,她也還沒有回復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