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冷府對峙
縣令閻大人今早剛下了禁言令,讓縣吏到處張榜告示,又讓官兵在各處城門嚴(yán)加把守,自認(rèn)為這樣做可保住烏溪鎮(zhèn)太平了。知府要我縣去幫忙賑災(zāi),可我先得保住我管轄地的安全,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的烏紗帽可不保,至于賑災(zāi)不利那就是知府的事了??h令吩咐這幾日除了命案,一律不升堂。他擔(dān)心冷淵的一萬兩賑災(zāi)銀只是夸下???,所以忙好了就趕緊往冷府過來了。
冷府中還是一如既往略顯冷清,喝了半盞茶,冷老爺才出來迎客。
“哎呀,冷老爺,閻某又來叨擾啦,請問令府的賑災(zāi)銀完備了嗎?”
冷老爺四十多歲,眉眼和冷淵有點像,做事說話卻不如冷淵利落,不僅讓縣令等了半天,答話也是不急不忙,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再慢悠悠地說道:“一萬兩賑災(zāi)銀太多了點,可能拿不出?!?p> “哎呀,冷老爺,你家公子已在知府大人面前夸下??诶玻F(xiàn)在是拿不出也得拿出了,再說是你自己說的家中事務(wù)都已交給令公子打理,那令公子的決定不能不作數(shù)。”
“是給他打理了,這個混小子,老子長這么大還沒見家中有過萬兩銀子呢?!?p> “怎么可能,誰不知冷府是烏溪鎮(zhèn)第一大戶,冷老爺何必謙虛呢?!?p> 冷老爺不答話,此時冷淵從外頭進(jìn)來,說道:“父親說得沒錯,父親當(dāng)家那幾年還確實未見過萬兩銀子?!?p> “慚愧慚愧啊,冷家說是說烏溪鎮(zhèn)第一大富,卻是好看不中用,我也是沒法子才把這爛攤子丟給兒子的?!?p> “哦?閻某來此當(dāng)縣令不過兩年時間,真不了解情況,只是這銀子??????”
“行了,既然我說過,冷府砸鍋賣鐵也要將此銀子兌現(xiàn)出來?!?p> “事情緊急,可不能拖?!?p> “縣令大人還是去關(guān)心下鎮(zhèn)中糧價吧,鎮(zhèn)中還未曾缺糧,價格已漲一倍,我捐萬兩銀子說是給臨縣,其實是為了保烏溪鎮(zhèn)太平,價格如此漲下去,鎮(zhèn)上會太平嗎?”
“有此事?這幾個賣糧的不得了了,我這就去查,冷公子只管抓緊時間?!甭牭嚼錅Y的話,縣令大驚,既驚這幾個糧行動作如此迅速,又驚冷淵消息如此靈通。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我要的官兵午后到入江口,準(zhǔn)備出發(fā)?!?p> “是是,有冷公子一句話我就放心了,下午我親送官兵過來?!钡玫嚼錅Y的承諾,縣令喜不自勝地走了。
“淵兒,要一萬兩銀子啊,是不是那幾個當(dāng)官的逼你,你放心,為父雖不才,還有些故友在京城當(dāng)大官,我可以寫信告發(fā)。”
“賑災(zāi)一事緊急,你那些當(dāng)官的朋友也幫不上忙的?!?p> “是嗎,就算如此也得試上一試,畢竟這么多銀子?!毕肫鹨蝗f兩銀子,冷老爺就肉痛。
“行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災(zāi)荒雖不在烏溪鎮(zhèn),但若災(zāi)民涌來,后果也不堪設(shè)想。”
“好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新買了梨花木的書桌,上面的雕花一看就是古董,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父親,家中古董太多,再買就無處可放了?!?p> “你不是有打算將趙宅買下嗎,我知道趙老頭子幾乎把家中值錢的東西都賣光了還債,買下宅子我就把古董家具都搬過去?!?p> “趙府的宅子不是那么好買的,你跟趙老爺老相識,何不過去勸勸他呢?!?p> “嗯,還是趙老頭臥病在床時我才去看過他一次,是要什么時候去看看他,對了,你可不要把買趙宅的銀兩用光啊。”
“當(dāng)然不會,我若是沒這點本事,怎會掌這個家呢。”
“那就好那就好。”冷老爺答應(yīng)著,也忘了叫他去看書桌的事,就離開去研究他的古董去了。
冷淵叫來了冷府的管家錢福,讓他看好冷老爺,去哪里必須有人跟著,見過哪些人必定要跟他匯報。
“知道了,少爺,我一直都是這么做的,老爺他天天研究古董,極少出門?!?p> “那便最好,如果有陌生人尤其是女人,需先面見我才能讓老爺見面,若是在外面見女人,更要和我說?”
冷淵如此擔(dān)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父親快是半百之人,母親過世得早,父親憐他年幼未續(xù)弦。現(xiàn)在冷家的實力在他手上越來越強(qiáng),快要趕上祖父在時的光景了,父親雖不掌家,就怕他閑著又想娶幾房妻妾回來,這個是他不想見的。雖有點自私,但是家業(yè)容易敗壞在女人手上,看著趙老爺?shù)睦泳褪橇?。冷老爺雖對女色不是太愛好,但畢竟沒有女人在身邊,而且也相貌不俗,容易招惹女人。
又跟管家交代了點事情后,冷淵來到他的院中,這里只有貼身的丫鬟紫鵲及何風(fēng)才能自由出入。
他走到院中梨樹下,梨花一簇簇開得正歡,香味分外濃烈,蜜蜂成群地在花中飛舞。
“公子,不要站在梨樹下,小心這些蜜蜂。”紫鵲看見冷淵站在樹下,忙叫道。
“蜜蜂采蜜,有何大驚小怪,快將琴抱過來,今日我有興致?lián)崆??!?p> 紫鵲見他說,不得不搬來琴,放在石桌上,自己則在一旁,仔細(xì)留神著有沒有蜜蜂飛過來。
冷淵琴藝甚高,一曲春江花月夜,讓紫鵲在一旁如癡如醉,竟忘了趕蜜蜂之事。一曲罷,冷淵嘆氣,紫鵲不知何故,趕忙去端來茶水。冷淵不接茶水,也不再彈琴,只是在院中踱步。
紫鵲知道少爺又在想心思了,昨天夜里少爺就跟何風(fēng)二人在院中商量事情,后來何風(fēng)離開,半夜也不知去了哪里。雖不尋常,紫鵲也沒敢問何風(fēng),她知道問了何風(fēng)也絕對不會跟她說實話的。
“少爺,何風(fēng)回來了。”紫鵲剛說完,何風(fēng)就風(fēng)塵仆仆地進(jìn)了院子。
冷淵這才停止踱步,用眼神示意何風(fēng)到屋中說話。進(jìn)了屋,何風(fēng)關(guān)好房門,便急忙跟冷淵匯報說:“少爺,一切妥當(dāng)?!?p> 冷淵滿意點頭,說道:“夜中行船沒有出什么問題吧?!?p> “沒有,一路過往船只沒有過來搭話的,到了太陽島,黃金已安全交到阮島主手上了,他也答應(yīng)按照我的計策行事?!?p> “如此甚好,這下沒你什么事了,你可去歇息了?!?p> 何風(fēng)一夜未合眼,為了遮掩耳目,送黃金的船是從船塢找來的破舊小船,還好一路風(fēng)平浪靜,但他也不敢放松警惕,生怕有人過來搶劫,船上可是價值萬兩銀子的黃金啊。但他現(xiàn)在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任務(wù)雖完成了,可是他還是隱隱有點擔(dān)心,黃金交出去事情就坐實了嗎?
“公子,這阮島主雖有實力,可是就這樣將黃金給他是不是太草率了???他翻臉不認(rèn)賬怎么辦?”
“那你說能怎么辦,如果城中的那些大戶能按以往的市價賣糧,我情愿將生意與他們坐。”
“按我說,公子就該將銀子給知州大人,剩下的事公子就不用管了,出了什么問題反正公子該做的已經(jīng)做了?!?p> “唉,你考慮事情就是欠火候,銀子交給官府,當(dāng)官的即便不貪,眼下這世道,等他們護(hù)送官銀出城買糧,十有八九銀子會被搶去,到時候不還是要過來找我們幫忙?!?p> “若真出現(xiàn)此情景,那也是讓有糧的人家捐糧,公子已捐過錢,就無需過問此事?!?p> “城中這幾個大戶我清楚,如果不起暴動到需要逃難之時,他們家中的糧絕不會拿出來的?!?p> “唉,還是公子人最好。”
“非也,如果起了暴動,我們不也得逃出城嗎,我的古董珠寶可不比他們的糧食價值高多少倍,此賑災(zāi)銀是為了保護(hù)冷家生意不得不出的。”
“那阮島主他??????”
“此人若翻臉不認(rèn)賬不就跟草寇一般區(qū)別了,你放心,他雖在九龍,離烏溪鎮(zhèn)也不算太遠(yuǎn),順江而下不過半日的時辰,若是起了暴動,免不了要殃及到他處,就憑這點,他也絕不會讓此事發(fā)生?!?p> “那我何時動身去運(yùn)糧?!?p> “不用你去了,我親自去一趟,你今日不得出府不得走漏消息?!?p> “這個自然,此去兇險,公子還是不要去的好?!?p> “正是兇險才有要去的必要?!?p> “公子不會是想去見如風(fēng)姑娘吧,聽說她在那一代最近活動很頻繁,是匪首之一,讓官府很是頭疼,若知道是公子出來她定會露面的,不過是福是禍就不知道了。”
“行了,勿需多管閑事,記住,今日不論出什么事都不可離府。”
何風(fēng)知道勸冷淵也是白勸,就下去睡大覺了。
冷淵又在石桌旁坐定,今日能見到如風(fēng)嗎,他想起了上次還是好幾個月前見到她,面紗摘去,一張清絕冷艷的臉,將包袱在他面前打開,全是些奇珍異寶,這些是贓物,冷淵知道,她也不介意給出的價錢不到真實價值的一半,畢竟沒其他安全的地方會接受她的戰(zhàn)利品。
“為什么找我?”做了幾次交易后冷淵問道。
“反正在哪里賣都不安全,不如找個好看點的人?!比顼L(fēng)戲虐的笑笑,將銀兩放入包袱中,又身輕如燕地飛出去了,真是人如其名。
這個女盜賊讓冷淵產(chǎn)生了點興趣,可她非池中之物,不似尋常女子只需動點腦筋就可上鉤的。這個姿色跟彩蝶可持平了吧,當(dāng)然如風(fēng)身上的清高俠骨的氣質(zhì)是彩蝶無法具備的。此次出行,會見到她嗎,如果真如她所說搶劫偷盜都是為了劫富濟(jì)貧,那她還會過來劫賑災(zāi)船嗎?
冷淵正想再撫琴,紫鵲又匆匆進(jìn)來匯報:“公子,清寧庵的尼姑又過來了?!?p> “嗯,你出去說,讓她到官府去報案吧,我們這里沒有人?!?p> “可是??????”
見冷淵皺眉,紫鵲趕緊答應(yīng)出去了。
凈寧本就不敢在冷家鬧事,她只想著自己多來兩趟,冷府不勝其擾,便會將凈心交出來,或者干脆給點贖身錢也說不定。但是這丫鬟叫她直接去官府,一點商量的余地也沒有,她心中又有點猶豫了。難不成凈心真不在冷府?是被拐子拐了去?凈心丟失,她有脫不了的責(zé)任,雖然師太未責(zé)罰她,可是出了這種事她也害怕。雖然凈心是父母雙亡,但是萬一家中的親戚突然想起要過來見她一面或是接她回去,人沒了清寧庵難逃干系,而且凈心脾氣犟,若是在人販子手上出了什么事,橫尸街頭,那清寧庵也免不了被查,清寧庵可查不得,查不得。凈寧越想越害怕,如果凈心真在冷府倒無所謂,如果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自己若報過案,怎么樣也不會連累到清寧庵來。反正就算凈心站出來胡說什么,誰會相信她的話,清寧庵的客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且接客的尼姑們也是自愿的,她可從來不會用妓院里的手段逼姑娘們就范。想當(dāng)年,自己也是自愿的,韶華易去,她也不想大好年華只有青燈古佛作伴。
這么想著,凈寧來到了縣衙門口,想要擊鼓,卻被衙差攔住了,并告訴她除了命案其他案件一律不得上報,什么時候恢復(fù)正常會張榜告示的。凈寧無奈,只得又折回清寧庵去。
回清寧庵會路過正大街,這里是小販聚集地,雖然這幾日只有城中居住的小販才來賣菜,這時正是城中人買菜的時候,街上人也不少。
凈寧看那人多處,免不了好奇過去瞅一眼,原來是個賣魚的,出家人不能吃葷腥,她本欲離開,發(fā)現(xiàn)那買魚郎長得甚是清秀,又站住仔細(xì)看,此人五官立體,衣服也整潔,不像一般賣魚肉的身上總是些污血穢物。
“好了,最后一條魚了,賣完結(jié)束?!?p> 凈寧點頭,相貌不凡,聲音也好聽。
眾人也非常捧場,都嚷嚷道:“賣給我,賣給我?!?p> “好了,小姑娘,看你這么小就賣給你吧?!?p> 姑娘開心大叫,付錢買魚。
凈寧搖頭,這姑娘家大叫可不文雅。此時眾人散去,凈寧還不忍離去,要不要打聽下此是何人?若是能賺得陪自己幾日,也不用他來賣魚了,她那里金的銀的多了去。
此時買好魚的小姑娘也轉(zhuǎn)身回去,說來也巧,凈寧一下子認(rèn)出了這個小姑娘是上次來清寧庵送飯的冷家的廚娘。她上前一把拉住小廚娘:“總算找到你了,你可記得我是誰?”
小廚娘倒也不驚慌,她仔細(xì)看看凈寧,說道:“記得,你是清寧庵掃地的尼姑?!?p> 見小廚娘不抵賴,凈寧松了口氣:“說,你將凈心藏于何處了?”
“我只管送飯,哪藏了什么東西?”
“你不是冷家的廚娘嗎?”
小廚娘兩眼茫然:“我家娘子叫我這么說的,是冷還是熱不知道了。”
凈寧見小廚娘如此,只道她是裝迷糊,在大街上眾人看著也不好,便想拉她去冷家對峙。
“你上次說你是冷家的廚娘,那你就跟我去冷家走一趟?!闭f著拉著小廚娘便走。
“不是此方向,我家在西邊洛河的石橋邊?!毙N娘掙扎不跟凈心走。
此時已有幾人圍觀,趙錫君在一旁聽得清楚,他想起昨晚聽大哥說起大柱有個真正的未婚妻,也是個尼姑,而且他也聽三弟講起過大柱和蘇姑娘在城中的房子正是在洛河石橋邊。不會這么巧吧,難不成跟大柱他們有關(guān),不過他不便過來調(diào)解,若是扯到蘇蓓蓓,可能會連累到趙家,自己家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麻煩了,他日日過來賣魚也勉強(qiáng)僅夠家中的開銷,父親反正天天不歸家,也不指望仰仗他。
小廚娘雖有點力氣,但是凈寧心意更堅定,如果放過小廚娘,找到凈心可是一點線索也沒了。
兩人推推搡搡來到了冷府門口,冷府家人見此情形,不得不匯報給冷淵:他們知道匯報給老爺也沒用。
冷淵正陶醉在自己的琴中,紫鵲又硬著頭皮來匯報。琴聲嘎然而止,冷淵搖頭,輕聲嘆氣道:“蘇蓓蓓,你可欠我一個大人情?!?p> “把這兩人請到會客廳中,我一會就過來?!?p> 聽到冷淵的吩咐,紫鵲有點吃驚,清寧庵的尼姑公子從來就不想見,另外一女子更是粗鄙之人,公子竟然要會見此二人。
“是,我這就去?!?p> 紫鵲走后,冷淵又找到管家,吩咐了幾句,便到了會客廳中,在中央坐定,說道:“說吧,什么事?”
二人見冷淵風(fēng)華絕貌,不禁看呆,凈寧雖之前也見過冷淵,但從未如此近距離見過,他每次過來都是師太單獨安排。兩人只顧著看他,竟忘了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