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渝舟抿著嘴,眼神飄忽。
“安安,還沒睡呢?”
詞安賞了他一個大白眼。
“那個……你愿意陪我喝兩杯嗎?”
程渝舟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拿出兩瓶啤酒。
詞安接過一瓶,“進(jìn)來吧?!?p> 這算不算引狼入室?想到李雪他們還在隔壁房間,倒也沒什么。
她從包里摸出一開瓶器,只聽得噗噗兩聲,詞安先拿起一瓶,碰了一下,“Cheers……”
程渝舟局促不安地喝上一口。
詞安瞥見他衣服后沾有血跡,她探頭去瞧,發(fā)現(xiàn)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在滲血。
“你的手怎么了?”詞安識圖去拉扯過來仔細(xì)看看,程渝舟卻一直暗中發(fā)著力。
“沒什么的,就剛才在樓下幫阿歡收拾了下碎碗,劃到了?!?p> 詞安一把拉過來,只見他的小手指下方細(xì)長的一道口子,程渝舟這才羞赧地笑起來:“早上你不是給李雪吃了暈車藥嗎,我就想來看看你能不能借我個創(chuàng)可貼什么的……”
“你又不是借姨媽巾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詞安從包里翻出依斐準(zhǔn)備的救急包,拽著他到浴室,擰開洗漱池的水龍頭,掰著程渝舟的傷口,一股腦兒地沖。
程渝舟吃痛地哼哼,詞安取出依斐準(zhǔn)備的雙氧水,正準(zhǔn)備給他做傷口清洗的時候,手機(jī)響了起來。
她隨意接起,開著擴(kuò)音,放到臺子上。
“小安安寶貝蛋!”熟悉的稱呼熟悉的嗓音,怎么今日還帶著一點(diǎn)興奮?
“啊,輕點(diǎn)!”程渝舟痛呼,當(dāng)雙氧水接觸到傷口,鉆心的疼讓他額上滲出密密的汗珠。
“寶貝蛋,你在干什么呢?”
明誠的質(zhì)問讓詞安起了作對的念頭。詞安笑答:“當(dāng)然是干你現(xiàn)在聽到的事了?!?p> “噢?瞞著我和別的男人廝混嗎?難道他比我?guī)??”明誠又補(bǔ)了一句,“你很喜歡他嗎?”
詞安感覺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雷,劈中了自己。
“什么叫廝混,這是恩愛有加。再說了,這可是你超級帥氣的妹夫,我當(dāng)然非常喜歡?!北M揀些刺激的答。
程渝舟心領(lǐng)神會,在詞安給他包扎傷口時,乖乖地喊上一聲哥。
“聽到了吧?還有什么事嗎?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痹~安在他的手邊系了一個小蝴蝶結(jié)。
明誠沉默片刻,嗤笑兩聲,“聽到了。你這么猴急的是怕我攪了你的好事吧?!?p> “是啊。”
這次不再是詞安先掛斷的電話,明誠第一次主動掛掉電話,詞安無意識地噘著嘴,暗罵一句怪胎。
程渝舟坐在小椅子上翻來覆去地看自己的手,“技術(shù)這么好,安安你是醫(yī)生吧?”
“我學(xué)的護(hù)理?!?p> “噢,怪不得這結(jié)打的這么好看?!?p> “……”
程渝舟拿過啤酒瓶,與詞安的瓶子碰了碰,“剛才你說的是真的嗎?”
“什么真的假的?”
“就……你哥的妹夫……”程渝舟適時紅了臉,低垂著眼,像等待老師夸獎的孩子。
詞安撓頭,皺眉,“我是故意氣他的。”
“哦……”拉長的語調(diào),三分懊惱,三分無奈,三分失落,一分氣餒,十分戲精。
詞安摸著他的頭,像順著貓兒的毛。她不知道程渝舟的內(nèi)心活動,不知道他在剛才的幾分鐘里連他們的孩子上哪個幼兒園領(lǐng)幾朵小紅花都想的清清楚楚。
若是她知道,定會評一句,戲可真多。
可是程渝舟覺得自己是認(rèn)真的。
如果說一見鐘情是見色起意,那他不是。因?yàn)樗侨婄娗?,第一次她回以一笑,第二次她站在洗手池邊從嘴角苦澀到燦若朝陽。
還有第三次,從詞安跨上那一步臺階,他舉起單反的時候。
他想到了山中精靈。
他沒辦法忘記,凝脂般的皮膚,貝殼樣可愛的腳趾,還有那腳腕上的紅繩子。
他明白這樣很唐突,但他還是想去試試。
于是在他劃到手的時候,他沒有任何難過,甚至笑起來了。阿歡說要幫他處理一下他果斷拒絕了。他知道詞安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在她明明很煩躁還會想著給李雪暈車藥的時候就明白。他真是個不知羞恥的人,利用了人家的同情,來套近乎。
他故意遮遮掩掩,故作姿態(tài),他在賭,賭詞安的心細(xì)如塵,賭詞安的觀察入微。他贏了。
可能喜歡真就只是一剎那的事。他在聽到詞安回答妹夫的時候,連呼痛都忘了,感覺呼吸凝固了,心跳停滯了。
如果不是那一通電話,他都不知道怎么去表達(dá)。藝術(shù)家對凡夫俗子那般剖白是不屑的。
詞安問他能不能把照片給她看看,他爽快地去房間取來單反,一張一張地給詞安過目。
看到自己的背影多次出鏡,詞安撇嘴,低聲罵道:“偷窺狂!”
程渝舟別過頭,對著窗外勾起唇角。
兩瓶酒喝罷,詞安來了興趣,又去找阿歡要了些酒,阿歡把壓箱底的梅子酒都翻出來給了她,還附贈兩個酒杯。
她坐在床邊上,程渝舟坐在她對面的小椅上。
喝到上頭的詞安喋喋不休。
說起自己工作不順,一畢業(yè)四處投簡歷都被拒。好不容易找到個做柜姐的工作,家里人思想保守,覺著工作很是不體面,做柜姐說明自己不是個正經(jīng)人,跟出臺小姐沒什么區(qū)別。人言可畏,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父母勸說多次讓她去找個醫(yī)院混生活,她不愿意,她有自己的想法。感情不順,二十多年來,沒有一個人喜歡自己。初中時收到過唯一一封情書,還沒來得及拆開看,就不翼而飛了。終于等到了一個瞎了眼的男人,結(jié)果真是瞎了眼,只看上了自己的一頭短發(fā)。手也沒牽過,嘴也沒親過,頭發(fā)一長就被冷暴力對待,直至分手……
程渝舟的酒量也不過爾爾,鼻頭紅了,雙頰飛紅霞,他舌頭都開始打顫。
他告訴詞安,沒有人是生來就走運(yùn)的,很多時候都是你以為,你看來罷了。
“你喝多了。”詞安一指虛虛地點(diǎn)在他額上。
他揉揉眼,“你也喝多了。”
第二天早晨,不僅小情侶沒起得來,連詞安也睡過了頭。
一地酒瓶子,身邊躺著另一個男人。
她將頭縮進(jìn)被子,左瞧右看。
所幸,大家的衣服都是完整的。
她扶著昏昏沉沉的頭,正想坐起來。
睡在旁邊的男人一條長臂搭上她,攬過,鼻息相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