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小羽提著冰桶來到員工休息室的大冰柜前面,打來冰柜厚重的門,發(fā)現(xiàn)里面被幾大袋冰塊塞得滿滿當當。也許是運來的路上有些融化了,再次凝固又經(jīng)過重重擠壓,那些小方塊形狀的冰粒便都凝結在了一塊兒,堅如磐石。她試圖用手去掰開,但冰塊又冷又硬,無法長時間接觸,感覺有勁兒也沒處使。雖下了苦力,但收效甚微,手指被凍得通紅也沒能弄掉幾塊。為了防止長時間接觸冰塊而凍傷手指,她拿起掛在腰間的酒起子,邊砸邊挖。酒起子有些短小,砸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磕碰手指,疼得她直咧嘴。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把小小的冰桶裝了一半。
這時姚欣欣推門而入,毫不客氣地將那半桶冰取走,接著又放了幾個桶進來。“打個冰都這么磨磨蹭蹭。外面著急要用,你最好快一點?!彼滔乱痪湓捑碗x開了。
遲赫立唱完兩首歌到了另一位駐唱的表演時間,他便捧著一杯茶飲到了后面去休息調(diào)整。員工休息室的門沒有全部關上,留著一條幾公分的縫隙,從里面?zhèn)鞒鲆恍╉憚?,他好奇地看過去。
“冷靜,克制。不就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嗎,沒那么容易?!标P小羽做了個深呼吸,又開始用那小的可憐的酒起子鑿冰不止。一邊鑿,嘴里一邊嘀咕:“這點小事難不倒我,想讓我放棄,門兒都沒有?!庇捎谀潜鶎嵲趦龅媒Y實,又寒氣襲人,她時不時抬起手把快要凍僵的手指放在面前哈幾口熱氣。無奈面前的冰袋就像一座石山,堅固不化,累得她癱坐在椅子上。
忽然門外傳來響動,料定是姚欣欣又來催討冰塊,關小羽從椅子上彈起來,假裝若無其事,繼續(xù)埋頭鑿冰。一邊假意灑脫地宣布:“馬上就弄好了?!?p> 不料卻無人應答。她一抬頭,見遲赫立正倚在門框上,手里握著一把尖刀。那刀足有一尺長,刀鋒凜冽,寒光閃現(xiàn)。
嚇得關小羽冒起了一身冷汗,身體和意識都節(jié)節(jié)后退。心想著,你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說時遲那時快,遲赫立持刀走了進來,直奔冰柜而去。手起刀落,那冰塊便四散開來。顯然這把刀是鑿冰的利器,他把刀遞給關小羽:“給,用這個比較方便?!?p> 原來遲赫立站在門口,偶然間發(fā)現(xiàn)這個一邊打冰一邊碎碎念的菜鳥服務員,覺得可愛又可笑。便從吧臺借來了切果盤的刀子,給她一些援助。
關小羽發(fā)現(xiàn)自己想多了,隨即換上一副感激的表情。對著遲赫立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揚了揚手里的刀,說了句:“謝啦?!?p> 姚欣欣再次進來的時候,看到擺放整齊的一排冰桶已經(jīng)全部被裝滿,臉上寫滿了不悅:“你現(xiàn)在去外場的門口站著,笨手笨腳的,省得在里面惹麻煩?!?p> 關小羽替換了門口的服務生,獨自站在門口值守。想起剛才遲赫立的出手相助和姚欣欣的氣急敗壞,心情變得暢快。內(nèi)場里依然燈紅酒綠,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相比之下這門外就清冷了許多,眼下并沒有客人在外場就座。不過沒有人盯著挑毛病,倒也難得自在。舞臺上,遲赫立又開始演唱一首新歌,關小羽貼著門,欣賞里面?zhèn)鞒鰜淼臄鄶嗬m(xù)續(xù)模糊不清地演唱。
酒吧院子外面隱約傳來汽車上鎖的聲音,接著便是客人討論的聲音。
“我們可有段時間沒來這里了?!币粋€男聲率先傳來。
“哥們兒剛提一輛新車,最近經(jīng)濟形勢有點不太樂觀。不過,幸好有阿遠在。喝喝小酒,聽聽小曲兒,吃個小燒烤。這才是人生啊?!庇腥藨椭?。
話音未落,阿飛和胖子一前一后走了進來。關小羽急忙端正態(tài)度,起身相迎。
阿飛沖著身后喊:“修遠,你快點呀,你的地盤你做主這里你說了才算?!?p> “晚上好,歡迎光臨。”關小羽盡職地說著迎賓語。
此時門外又走進一個人,只大體看得到身材高瘦,戴著一頂鴨舌帽。關小羽想著這大晚上戴著頂帽子也不熱得慌,又莫名覺得那帽子那身形似曾相識,如同在哪里見過。直到那人走到光亮處,又剛好抬起來頭。
四目相對。“是你。”關小羽搶先叫了出來,“變––”正要脫口而出,被陸修遠一個眼神殺給堵了回去。
“我叫陸修遠?!标懶捱h沒有表現(xiàn)的太過驚訝,只表情有些復雜地打量著眼前關小羽的這身裝扮。
關小羽跟隨那眼光將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很快也認識到了自己目前的身份,只好保持禮貌地微笑。上上次濕地公園一番糾纏,以為自己遇上了變態(tài);上次警察局匆匆一瞥,被陸家人奚落污蔑一場;這次又在新的工作地點有此遭遇,不知該說是冤家路窄還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阿飛和胖子湊過來:“這位美女之前沒見過,是新來的吧??礃幼幽銈冋J識?”
“不認識?!?p> “認識?!?p> 兩人幾乎同時出口,卻給出了不同的答案,真是欲蓋彌彰。關小羽想撇清關系是為了避免在這里將舊事重提,陷入尷尬。令她沒想到的是,陸修遠居然回答“認識”,這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有故事?!卑w和胖子相視一笑,“走吧,進去邊喝邊聊”。
‘‘不好意思,今天內(nèi)場已經(jīng)客滿了?!P小羽有些幸災樂禍。
陸修遠回她:‘‘沒關系,我們更喜歡坐外場’’。
關小羽心里不情愿卻還是一臉職業(yè)假笑地為他們點了單,上了酒。對待客人要像春天般的溫暖,這點覺悟還是要有的。
‘‘小姐,麻煩幫我們開酒?!懶捱h開口。關小羽從站著的門口走了過來,用不太熟練的手法小心翼翼地開了三瓶啤酒,又默默走回了門口。
剛剛站定,馬上又有聲音傳來‘‘小姐,麻煩拿幾個杯子過來。’’
關小羽依舊保持微笑,去內(nèi)場拿了杯子來,返回門口。
‘‘小姐,麻煩把這風扇的風調(diào)大一點?!唬瑳]等他站穩(wěn),那該死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
這變態(tài)分明是故意找茬,挾私報復,關小羽心里想著,面上又不好發(fā)作。畢竟若是剛剛上班就得罪客人,只怕馬上要被掃地出門。只能硬著頭皮在一聲聲不懷好意的差遣中加快步伐。
這時姚欣欣從內(nèi)場走出來,揚著手中的一張單子問:‘‘6號位的客人呢?’’
‘‘不知道啊。’’關小羽一臉無辜。
“6號位跑單了,這單是你點的吧,那酒吧的損失就由你來補上”。姚欣欣一臉刻薄。
“怎么會這樣呢?”關小羽不敢相信,“大概是剛剛我在打冰塊的時候走掉的,這個我也沒有辦法啊。我又沒有透視眼,怎么能看到外面的動向?!?p> “誰點的單誰來負責,這是老板定的規(guī)矩。這上面白紙黑字寫著你的名字,該不會想抵賴吧?!币π佬勒Z氣強硬完全不由她分說。
“可剛剛是你讓我打冰塊的,這怎么能怪我呢?!标P小羽還想爭辯。
“你的意思是怪我咯?我讓你去打冰不假,你接待的客人跑單了也是真。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按照酒水的進價來賠就是了,三百多,也不貴?!币π佬啦荒蜔┑卣f:“干一行就有一行的規(guī)矩,受不了趁早走人就是了?!闭f著轉(zhuǎn)身要走進門,不忘丟下一句“走之前記得把這筆賬還上”。仿佛只看背影也感受得到她此刻得意的嘴臉。
關小羽覺得委屈,又自知投訴無門,只對著空氣一陣張牙舞爪,撒了個潑,抱怨著:“什么狗屁的霸王條款,這分明就是剝削,就是壓迫?!?p> 陸修遠看著氣鼓鼓的關小羽竟覺得有些可愛,不由地嘴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