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青山,鳥語花香,湛藍天空下,醉情山水間。最美的景色下,自有最美的人兒。
風(fēng)吹云動,疊影重重,重巒疊嶂,人兒倏地便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多少恨,昨夜夢中,亡魂入夢。
夢魂宮,就在這崇山之中,巖壁之下。
“帶回來的人都安置好了嗎?”問話的人是凌素衣。
室內(nèi)的光線明亮,總算可以看清楚她的模樣,清秀美麗,周身散發(fā)著成熟女人的魅力,她的容顏已算是保持得十分好,若不是眼角偷跑出的幾道細(xì)紋,很難會讓人發(fā)現(xiàn)她已是年近四十的女人了。
她的身份很玄妙,既是夢魂宮主貼身的侍女,與之起居在一起,她又是夢魂宮中地位僅次于宮主的女人,說一句話的分量并不會比宮主輕幾分。
有人說,她是夢魂宮主的師姐,有人說她是夢魂宮主的母親,有人說她是夢魂宮主的傀儡,有人說夢魂宮主是她的傀儡,更有甚者認(rèn)為她是夢魂宮主的女伴。對此,她們兩個都不曾在意,凌素衣還是細(xì)心、貼心地照顧著夢魂宮主的日常起居,替她分憂,而她,也是夢魂宮主在這世上極少賦予絕對信任的人。
而此刻,她就站在夢魂宮主的身旁,替她詢問著。
“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愿意留下的,都備好了房間,想走的,也護送她們安全離開了?!憋@然,宮中的人早已習(xí)慣凌素衣替夢魂宮主傳令。
“確定沒有對那些離開的人泄露夢魂宮的所在?”
“姑姑放心,新來的姐妹,不管留下的還是離開的,我們都沒有讓她們看到夢魂宮是如何進出的?!?p> 凌素衣和答話的姑娘同時望向了夢魂宮主。
夢魂宮主微微側(cè)過臉,點了點頭。
凌素衣道:“后面的事情就由你來安排了,要怎么做不用我教你?!?p> 女子道:“我明白,照顧好她們,可同時我們也會注意她們的一舉一動,以免有人對夢魂宮心懷不軌?!?p> “嗯,你向來細(xì)心,宮主與我都是放心的?!?p>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擾宮主和姑姑休息?!?p> “告訴漪涵,備好藥浴,宮主一會兒要去沐浴?!?p> “好的,漪涵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了?!?p> 夢魂宮主每一次從外面回來,只要與人交過手,就一定要立刻沐浴,多年未改。而一直以來,負(fù)責(zé)配齊所需藥材的人都是花漪涵,從未換過其他人。
“很好,去吧?!?p> 整個過程,夢魂宮主都沒有開口講話,直到女子退出去,她方才摘下了面具,面具下的面孔十分美麗,可是卻美得毫不真實。
凌素衣替她收好面具,取出面紗,放在了她的手邊:“我記得那些人之中有些是自愿的,沒想到你居然也沒有追究,反而放過了她們。”
“不過是為了生存罷了,何況不管是否情出自愿,她們之中總歸是有不少人于我有恩。昨夜殺的人已足夠多了,我也,也……”夢魂宮主說話的聲音十分啥呀,而且越來越弱。
凌素衣忽然意識到不對,趕緊湊到她的身邊,只見剛剛放在她手邊的面紗此刻已被滴滴鮮血染成了鮮紅的顏色。夢魂宮主的嘴角邊,還在不斷地滲出血。
“小夢,你沒事吧?”
凌素衣緊張地瞧著她,雙手不自覺地扶住了她略有晃動的身體,誰知就這一輕到不能再輕的舉動,卻令她的氣血翻涌的更加厲害,止不住地從口中溢出。
“怎么會傷得這么重?”凌素衣連忙拿了丹藥讓她服下,“洛魂飛還是洛其琛?”
夢魂宮主吃了藥,調(diào)息了片刻才道:“不小心吃了洛魂飛半掌,他的內(nèi)功深厚,倒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感覺好點了么?”
“嗯?!弊焐线@么說,可是她的氣息還是有些喘。
“小夢,你現(xiàn)在需要休息,你的身體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的。”
“不行,素衣姐,我時日有限,一天都不能耽擱。”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師父她一定會很難過的?!?p> “我就是要為宮主報仇,為自己報仇,我要讓那些都嘗一遍那些痛苦的折磨,一個都不能少?!闭f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神中透露著恨意,透露著殺機,透露著無窮無盡的絕望,“我相信,她會明白我的心的?,F(xiàn)在的我就如同當(dāng)年的她,活下去的動力,只有恨?!?p> 夢魂宮主究竟是什么人?她的背后又藏著什么秘密?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有人敲門,輕聲道:“宮主,藥浴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您現(xiàn)在可以去浸浴了?!?p> “知道了?!被卮鸬娜艘琅f是凌素衣。
好在,服下的藥效力發(fā)揮得及時,夢魂宮主整個人已比剛才好了許多,她自行擦干凈嘴角的血漬,又重新找了一方黑色半透的面紗遮住了半顏,才在凌素衣的陪伴下走出了自己的臥房。
在夢魂宮里,香閨與浴池,夢魂宮主就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畢竟她的閨房足夠大,大到分割成了書房、臥房、練功房、客房之后還綽綽有余,她偶爾會去往宮中最深處的那間石室里,去探望一個神秘的人。據(jù)說那是老宮主的居所,自從將宮主之位傳給現(xiàn)在這位一直被喚為小夢的宮主之后,便再也沒有離開過那間石室。除了夢魂宮主和凌素衣之外,再也沒有人見過其真正的樣子。
水霧彌漫,撲鼻而來的卻是一股濃濃的藥香味,與這一室的朦朧極不相稱?;ㄤ艉缭绲赝肆顺鋈?,室中只留下了夢魂宮主與凌素衣。
面對一池棕色的水,夢魂宮主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于她而言,每踏入池子一次就像是從鬼門關(guān)前繞了一圈,眼前看到的不是微微流動的水,而是一條條會啃噬她五臟六腑的毒蛇,正吐著信子,迎接她的到來。
可是再怕,她還是要走進去,為了生存,為了那些她還未完成的心愿、還未達到的目的。
凌素衣只剩下唉聲嘆氣,她完全能夠體會她的痛苦,可是她除了安慰,也只能安慰了。
“小夢,忍一忍就過去了?!?p> “素衣姐,你出去吧?!?p> “為什么?每次不都是我陪著你嗎?”
“這次不一樣,我怕今天會連你都嚇到?!?p> “那我就更要陪在你身邊了?!?p> “素衣姐……”
“別說了……”
依杉盡去,露出雪白月幾月夫,光滑晶瑩。
然而,她的手仍在自己的身上拉扯著,一塊塊、一片片,她竟然撕下了眾多易容所用的遮蓋,露出了那下面擋住的滿身陳舊可怖的傷口。
從頸到腳,遍布了或深或淺、或長或短、或大或小的疤痕。
這才是她原本的模樣。
誰能想象,在擁有一張絕美容顏的之下,竟是這般“滿目瘡痍”。
她從來不要凌素衣以外的其他人侍候她沐浴,原因就在于此,這一身傷痕,足以讓任何一個看到的人午夜驚夢了。若非凌素衣早已見過,早已習(xí)慣,她也不會留她在這里的。
最深的傷口在她的肩上,她永遠(yuǎn)無法忘記利刃穿肩而過的痛楚,就如同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傷口一樣。
夢魂宮主咬著牙,整個人浸在了藥水之中。
“啊……!”
不過片刻,痛苦而凄慘的哀嚎之聲,就響徹了整個夢魂宮。
舊人對此習(xí)以為常,她們知道這種時候便是她們的宮主在浸浴了;新來的人卻被嚇了一跳,紛紛從自己的房間出來,找尋聲音的來源。好在之前那女子早有準(zhǔn)備,三言兩句便安撫了眾人的心,打消了她們的好奇之意。
其實,舊人今日心中也有疑惑,因為她們只覺今日,這一聲嘶喊,遠(yuǎn)比過去數(shù)年的任意一次都要慘烈,更要痛苦。
痛苦的聲音一陣接一陣的傳來,回響在整個石宮中,那聲音就如同來自從地獄爬上來的鬼魂一般,揮之不去,只怕在今夜,很多人難以安然入睡了。
凌素衣在夢魂宮主發(fā)出第一聲嘶吼的時候就立刻跳入了水中,緊緊地按住她的雙手,不讓她自己傷害自己。
幾番掙扎,幾番壓制,幾番隱忍,幾番釋放。
淚已千行,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