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顆蛋,二百八
“知道錯了,卻不改,是這個意思?”
一道男人聲音從弄堂里傳來。
低低的,又顯得不緊不慢,就像砂礫拂過掌心。
不痛,也不癢。
卻在她耳蝸內(nèi)摩擦出一絲的振感。
蘇白后知后覺地瞅見,大排檔靠路的桌旁,一個男人坐著,看上去已過而立,無論是深色大衣,亦或是內(nèi)搭的高領(lǐng)黑色毛衣,透著一股極為內(nèi)斂的氣場,是比商務(wù)霸總風(fēng)更有派頭的大佬范兒。
支起的折疊桌上,擺著一副黑色男士手套。
一只積灰的燈泡懸在棚頂。
燈光昏暗,把人的身影在地面上拉長。
男人面前有一杯茶。
氤氳開的熱氣,像薄霧一般,散入春夜的輕寒中。
“如果每個跟長興合作的客戶都學(xué)你,尾款能拖一天算一天,甚至抵賴,我底下二十萬員工還發(fā)不發(fā)工資了?”
“是我鬼迷心竅,是我豬狗不如!”西裝男大汗淋漓,就差沒磕頭:“哪怕砸鍋賣鐵,我也不再欠長興一分錢!季總,我這次一定改,一定改!”
蘇白猜自己遇上老賴被追債了。
這種閑事還是少管為妙。
正想悄悄地離開,坐在大排檔里的男人忽然喚了一個名字,隨著‘阿林’兩字的尾音落下,一道高而干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蘇白視線里。
對方剛才就站在男人的身后。
蘇白卻沒留意。
阿林是個五官立體、留偏分梨花頭的青年。
二十七八歲。
不像純種本國人。
只一眼,就知道這人不好惹。
大冷的天,他只在外套里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戴著鉆狀黑耳釘,身上隱隱透出一股兇狠勁,又有點(diǎn)癮君子的味道,讓人下意識想與他保持距離。
阿林走向了西裝男。
當(dāng)他從后褲袋抽出一把軍用折刀,削鐵如泥的那種,西裝男拼命搖頭:“……我還錢!我真的還錢!”
男人坐在桌前,拿起水壺為自己續(xù)茶。
聽著西裝男的求饒,不為所動。
阿林的短靴停在西裝男眼前,他俯身蹲下,奪過西裝男的右手死死按在地上,“七千萬尾款,一根小指的利息,不多吧?”
鼻息輕掃,猶如蛇信子舔過他臉頰。
西裝男情緒崩潰,痛哭:“林哥我錯了!我不該罵你越南佬,別剁我手,求你了!”
“季總你要相信我!我是真沒錢了,如果有錢我不會拖這么久……”
“沒錢?”阿林掐住他下顎:“沒錢你在豫園養(yǎng)小三?!”
季霆深已經(jīng)放下水壺,“聽說你們陳家九代單傳,你在澳洲給你老婆和兒子置辦的產(chǎn)業(yè),不止八千萬,剛好那邊學(xué)??旆糯杭伲易屓税涯銉鹤咏踊貋?,怎么樣?”
西裝男徹底慌了,“季總,你別動我老婆兒子,他們什么都不知道的!”
還想再求,被手機(jī)鈴聲截住了話頭。
【我是奔波兒灞,他是灞波兒奔,灞波兒奔奔波兒灞……】
蘇白:“……”
她想調(diào)靜音,已經(jīng)來不及。
那個叫阿林的青年站了起來,發(fā)現(xiàn)一個穿紅色毛衣的年輕女孩站在不遠(yuǎn)處,微微蹙眉,眼神望過去,流露出幾分警告意味:“干什么的?”
“我?我來收錢的。”
蘇白抱著貓走進(jìn)了弄堂。
走到西裝男跟前,強(qiáng)行鎮(zhèn)定地伸手:“一顆蛋,二百八,兩顆五百六,你還差二百六沒給?!?p> 西裝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