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蘇枝曦便讓人叫了程恩進(jìn)來。
沒一會兒,見一著綠衣奴服的女子,踏著輕盈的步伐從門外小跑了進(jìn)來。
歡快問道,“姑娘,你找我?”
見她沒大沒小,還不等蘇枝曦開口,程情便蹙眉喝道。
“瘋瘋癲癲,成何體統(tǒng)!”
蘇枝曦愕然,扶額感覺程情是把程恩當(dāng)女兒在養(yǎng)。
便道,“這好端端的怎又扯到了體統(tǒng)。”
末了語重心長道,“不過你在外頭置辦鋪子的事,倒是真要給我好好說說。”
程恩前一秒還在仰首神氣的看著程情叫囂。
下一秒,便是整個人給定住了一樣。
程恩極為別扭的轉(zhuǎn)過頭,尬笑道,“姑娘這話是從何說起呀...”
蘇枝曦只笑不答,無聲的等著程恩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程恩見狀心生一計。
一屁股瞬間坐到了地上,扯氣嗓子哭到,“姑娘啊...奴命苦啊...奴命苦啊...奴....”
見哭了半天沒有反應(yīng),程恩單眺開一眼,悄咪咪向蘇枝曦看去。
只見蘇枝曦恍若置身事外般,半躺著心無旁騖地品著手邊的茶。
見程恩沒了聲響,頭也不抬道,“這就完了?”
蘇枝曦慢條斯理的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葉,淡淡道,“私下置辦店鋪可是大罪,就想這么嚎幾嗓子給忽悠了過去???”
程恩聞聲愣住,也不知道蘇枝曦是何意。
半響,清了清嗓子,訕笑道,“不如姑娘給指一條明路?”
蘇枝曦見程恩以退為進(jìn),便將茶具放下,笑罵了句“狗奴才”。
然后看著程情,手指著程恩,道,“你是一根腸子的人,哪里是這潑皮的對手?!?p> 雖嘴上嬉笑言罵,可蘇枝曦腦中琢磨的卻是別的事。
前世程情也曾將程恩在外坊有鋪子的事告知與她,只是時間卻是晚了個月。
那時她張狂無知,加之又與蘇景嫣姐妹情深,對林氏更毫不設(shè)防。
所以得知此事后,第一時間便將這事上報給了林氏。
蘇枝曦細(xì)品著茶盞中的花茶,對程情道,“被她鬧這一會兒也餓了,你去廚房要個小米粥,再要一道竹筍,兩個桃花酥?!?p> 程情見蘇枝曦有意支開她,欲言又止,最后還是福了身出去。
程情走了,蘇枝曦方試探問道,“可是你鋪子的事,有人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
程恩聽了蘇枝曦的話,猛地抬頭看了過去,眼中難掩驚詫和防備。
蘇枝曦道,“別這樣見鬼似的看著我,我也沒有閑情尋人去調(diào)查你。只是奴才私下置辦財物歷來是大罪,況且被主家知曉后,置辦的東西皆要充公,大多數(shù)是竹籃打水一場空?!?p> “程情作為家奴,與你又是多年交情,怎會不知其中輕重。而且她知你這鋪子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聽說還去你鋪里瞧過幾次。卻在今日才告知于我,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這一個可能?!?p>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蘇枝曦未說出口的。
前世蘇枝曦對林氏的坦白,并沒有讓林氏網(wǎng)開一面。
林氏不僅奪了程恩的鋪子,還重打了她十大板。
那么厚那么重的板子,打在程恩身上,程恩愣是哼都沒有哼一句。
蘇枝曦看著她一頭的汗,知道這板子打下去肯定是疼的,只是哀莫大于心死,對于體罰來說,被奪了的鋪子才是真正要了她命的東西。
受罰的時候,她站在程情身旁。
看著程情死死的盯著程恩受罰,緊抓著衣角,下唇被咬出了血卻渾然不知。
那時,她腦子里才渾渾有種‘辜負(fù)了一個人信任’的感覺。
原來,她錯了!
程情給她的不僅僅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秘密,而是將程恩的身家性命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卻搞砸了!
蘇枝曦沉默了片刻,后知后覺般緩緩開口道,“你身陷囹圄,程情是想讓我救你?!?p> 習(xí)慣了蘇枝曦胸?zé)o點墨的程恩,聽完蘇枝曦的話,更是見鬼了一樣狐疑地看著她。
直到感受了蘇枝曦掃射過來一道‘不識好歹’的目光后,程恩方如夢初醒般跪地嘆道。
“姑娘睿智?!?p> 而后開口道,“五日前,奴去鋪子算賬,掌柜送奴出門時,碰巧遇見少爺房里的奴才得喜。當(dāng)時奴尋了個借口,以為將他打發(fā)了過去。不想前日,聽說陸管府去了一趟奴的鋪子。雖然他沒向掌柜打聽奴,可永平坊離我們靖安坊遠(yuǎn),若真是正常采辦,他又何必舍近求遠(yuǎn)?!?p> 蘇枝曦問,“京都108坊,你怎想著去永平坊盤鋪子?”
“這永平坊住的多是七品以下閑官。他們月俸不多,這點月俸,供一家人開銷談不上拮據(jù),卻絕不富有,不會有太多的余錢存下。這越是沒錢越愛花錢,永平坊住的官家多,姨娘也多,女人總比男人更是舍得花錢?!?p> 蘇枝曦笑道,“平日里沒個正行,說到經(jīng)商你倒是頭頭是道?!?p> 程恩摸著下巴憨厚笑著。
“嘿...”
“這事要辦也不難,只需托人幫忙名正言順的盤下來。你照常能受益管理,只是東家這合同不再你的名字簽。你覺如何?”
程恩聽了蘇枝曦的話,喜出望外磕頭忙道,“全憑姑娘做主,大恩不言謝,以后程恩定當(dāng)赴湯蹈火....“
“得了得了,盼我點好?!?p> 蘇枝曦應(yīng)完程恩的事,便托腮望向了門外。
她聽過一個禪意,說因果。
種因得果,有因必有果。
這一世,她許她一個良因,不知可否結(jié)出一個好果。
常聽人言未經(jīng)風(fēng)雨的植被開不出嬌艷的花朵。
這話放在人身上一樣受用。
前世的蘇枝曦,單純桀驁,天真任性。
聽話只聽表面,從不往里深究,而且深居閣樓見識淺顯。
得李承載盛寵一世,身份高貴顯赫,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必然也集了萬千咒怨于一身。
前世被人誣陷謀害對蘇枝曦而言已是家常便飯。
且伴君如伴虎,人心叵測。
就算是只豬,在皇宮內(nèi)院待上一世,怕也能修成只豬精。
更何況是個人呢!
蘇枝曦想著,自言自語道,“程恩,你與程情多年的情分,她為人警小慎微,有什么心思想法喜歡一個人憋著不說。今日的事,她是想成全你一番作為也好,是想借我的力勸你踏實度日也好。日后你都需好生對她,別叫她寒心?!?p> 程恩應(yīng)下,“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