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吃的第一個人——流浪漢,他繼續(xù)去流浪了。
準確一點來說,其實并沒有到第二天早上,因為天還沒亮,流浪漢就被賣雞店的老板和老板娘趕走了。
不過再準確一點來說,其實第二天還沒到,還是今天,因為十二點早過了,但對時間觀念還是以人時的我來說,第二天還沒到,因為天還沒亮,我還沒到學校。
但對賣雞店的老板和老板娘而言,第二天到了,因為他已經(jīng)來到店鋪門口了。
雖然我還是不能從床上下來,不能到窗邊去看發(fā)生了什么,但我聽到了賣雞店老板娘尖叫。
“啊,鬼啊,真的有鬼??!”
“鬼什么鬼,這只是一個不知道哪來的臭乞丐,快點給我滾蛋,不要在這里弄臭我的門口!”老板對流浪漢罵道。
“原來不是鬼啊,我還以為是鬼呢,躺在這里裝神弄鬼干嘛!難怪能淪落成為乞丐,一點眼力勁都沒有,也不看看這里是哪就躺下了,你以為是什么慈善機構(gòu)嗎?”我聽到了老板娘的罵聲。
“快滾,你不要以為我會給你幾塊雞肉什么的,我甚至連雞屁股都不會給你?!边@是老板的聲音。
“就是就是,還有雞頭雞脖子這種也不會給你的?!崩习迥镌谝贿吀胶偷?。
從開始到現(xiàn)在,我沒聽到過流浪漢的聲音,或許是他說話聲音太小了,也可能是他根本沒說話,從地上站起來后就走了,也不狡辯和解釋什么,展現(xiàn)著流浪二字的灑脫和隨性。
總之,從今往后,他應該不會再出現(xiàn)在賣雞店附近了,也就是說,我再也不能吃到他做夢時散發(fā)出香味的腦子了。
但現(xiàn)在說“再”也太早了,正如賣雞店老板和老板娘今天那么早來開門是差不多道理的,走了一個腦子,但多了兩個腦子,而且他們還是夫妻,還有兩個孩子,即便他們晚上不在這里睡覺,但當他們打盹或是睡午覺時一旦做夢了,我便能順著香氣下來,然后一口腦子下去,這樣一來能吃到我想要的記憶的幾率大多了。
啊,結(jié)婚生子的記憶不就來了嗎,我和女神的美夢拼圖又增加一片至關重要的拼片。
不過,我還是高興太早了,正如他們今天那么早來開門一樣地不尋常,畢竟他們店里賣的不是早餐,而是手撕雞、鼓油雞和白切雞,沒有人會早上吃這些東西,也用不著那么早開門,所以……
“昨天他老師來了,你知道嗎?”聽到老板娘這么說,我心頭一緊,不妙的預感涌上收緊的心頭,而且她的說話聲比之前趕流浪漢時小多了,像是在竊竊私語,但身處二樓的我還是聽到了,或許這就是成為鬼的好處之一吧,聽力比當人時好多了,這也說明了剛才流浪漢是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真慘,噢不對,真瀟灑。
“我當然知道了,老師一共來了兩次,第二次身后就跟來了警察,第一次來的時候你不在,老師還問了我地址,問我有沒有看見他,那怎么可能嘛,他早上那么早上學,我還沒起床呢。”老板也用同樣小的音量回復著。
“那你不早說?”老板娘似乎有點生氣。
“那時候都快飯點了,忙起來就忘了這件事,再說了我們男人可沒有你們女人那么八卦?!袄习逭f著,大大地打了個哈欠?!霸趺床徽f話了,天還沒亮就叫我起床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事?我還以為你昨晚沒關燈要過來關燈呢,還是早點回去睡覺吧,還能多睡會?!?p> “哼?!崩习迥锢湫σ宦?,“看來你還不知道吧,有時候我們女人八卦起來還是有點用的。”
“怎么,老師來第三次了?”老板說完,又打了個哈欠,看來他太困了。
“聽說老師從家里出來時人都暈了。”老板娘說。
“你怎么知道?”老板問。
“這就是八卦的奧秘了,是昨晚和我一起打麻將的黃媽說的,她說聽到了一聲女人尖叫,然后就從家里跑出來看發(fā)生了什么事,結(jié)果就看到一個女人從后邊的門里被扶了出來?!蔽衣牭嚼习迥镞@么說,大致能確定被扶出來的是我的班主任,至于黃媽嘛,我就不知道是誰了,畢竟那時候我已經(jīng)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
“然后呢?”老板問。
“你猜?!崩习迥镎f。
“我才不猜呢,我還不如回去睡覺呢,我們回家躺在床上慢慢猜,然后等我睡醒了,我讓你猜猜我剛剛做了什么夢?!崩习逭f完,又打了一個哈欠,看來他是真的太困了。
“別走啊,你猜猜后面老師走后什么人來了?”老板娘繼續(xù)出著謎語。
“都說了不猜了,都是孩子也已經(jīng)有了兩個的老夫老妻了,猜出來還能有什么獎勵不成,哪怕有什么獎勵我也力不從心了,要是我再年輕二十歲,我陪你猜一晚上都可以,但現(xiàn)在……哈……實在是太困了?!?p> “困還那么多話說,我看你是根本對我已經(jīng)沒有興趣了吧,碰我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甚至每天把手放在雞上的時間比我還多十倍以上,是不是我胖了,皮膚皺了,比不上你賣的那些雞了,是不是還和隔壁唔……唔,你捂住我的嘴干嘛,還不讓說了是不是?!崩习迥镌秸f越大聲,像是忘記了現(xiàn)在天還沒亮,要是再這樣說下去,沒被他老公及時制止的話,前邊被她那一聲“鬼啊”所驚醒的人會再次驚醒并打開窗戶看發(fā)生了什么事,畢竟現(xiàn)在的話題從不感興趣的鬼轉(zhuǎn)移到了人人都愛聽的家庭八卦上,就像是被人打劫時喊救命沒人理,但喊著火了,每個人都會探出頭來看看火會不會燒到自己家。
“別說了,好端端你說這些干什么啊,我猜還不行嗎?!睆倪@句話開始,老板再也沒打過哈欠了,可能是他也被“驚醒”了吧。
“不想猜了,直接告訴你謎底吧,后面還來了幾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崩习迥镎f。
“你們女人就是這樣,我想猜了又不讓猜了?!崩习逭f。
“什么你們女人,還有哪個女人你這么熟悉,是不是隔壁唔……唔,怎么又捂我的嘴,心里有鬼是吧。”
“什么鬼不鬼的,我是怕吵到別人睡覺,再說了,我心里沒有鬼,這個世界上也沒有鬼?!崩习逭f。
“哼,你心里有沒有鬼……或是人就不知道了,但我們樓上應該就沒人了?!崩习迥镎f。
她說完后,我心中的不秒更甚,因為我知道她說中了,但我沒想到她會這么快就察覺到了,雖然說死了這件事終究是瞞不了多久,終究會被發(fā)現(xiàn)的,但這也太快了,一天的時間都不到就被發(fā)現(xiàn)了,難道說女人的直覺是這么可怕的嗎?
“你怎么知道?”老板用不相信的語氣說。
“猜的。”女人的直覺果然可怕。
“那我們來這里的目的是……”
“抓奸,不是,抓人,只要我們在后門趴著聽有沒有人下樓的聲音就行了,因為……”
“因為門后邊是通往樓上的樓梯,只要有人下樓就會有腳步聲?!崩习搴屠习迥锂惪谕暤卣f。
完了,因為他們不但聽不到我下樓的聲音,而且我還不能從床上下來,就連扮鬼嚇他們都不行,即便我真的成為鬼了。
第二天,真的是第二天到了,天亮了,街上的行人逐漸多起來了。
就在這時,一輛面包車來到了賣雞店的門口,把雞、砍雞的物件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搬走了。
賣雞店從此關門了。
我不僅沒有從他們倆身上獲取到什么記憶,我所住的這棟樓也不知為何被貼上了鬧鬼的標簽,樓下的商鋪也因此空了好久,好久沒有人來開店了,好久沒有人在這棟樓里睡覺并做夢了。
好久……久到我饑腸轆轆,每天醒著的時間越來越短,直到某一天睡后就不曾醒來。
在這段一覺不醒的時間里,我仿佛做了一個極其悠長的噩夢,噩夢的內(nèi)容是無盡的黑暗,看不到一絲光明,也看不到我能和女神共筑美夢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