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景的雪，無聲落下。
對于今年圣誕來說，這場雪增加了節(jié)日氣氛，愈發(fā)凸顯浪漫和甜蜜。
思語市，一如往常平靜。
推開窗，看著窗外地面上薄薄的一層積雪，顧墨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遠方，空洞寂寞。
寒冷的空氣隨著呼吸卷入體內，他微微一顫。
今年冬天，貌似格外的冷。
按照慣例，每年圣誕節(jié)，顧墨都會開車前往孤兒院，陪孩子們度過愉快的節(jié)日，偶爾運氣好的時候還能遇見常媽媽和她的女兒。
常麗雖然一把年紀，但性格一點都沒有變。
她還是喜歡熱鬧，喜歡孩子。
收起思緒，關上窗，顧墨轉身返回屋內，簡單的洗漱完畢又吃了個早餐，換好裝帶好禮物便開車前往孤兒院。
往年圣誕節(jié)請假，都有沐梓晨替他打掩護。
今年，早在三天前，沐梓晨就追著唐糖乘坐最早的航班飛往比利時參加設計展了。臨行前，他還特意通知全公司，圣誕節(jié)放假。
這一點，倒是讓顧墨挺意外的。
雖然他知道今年莫名在關鍵時刻圣誕節(jié)請假一定會遭到董事會那群古怪老頭的質疑，其實他早已經想好對策，沒想到沐梓晨突然來了這么一出。
理由很簡單，只是希望大家好好放松。
這樣一來，顧墨休假，自然而然就混過去了。
車子平穩(wěn)行駛在大路上，許是下雪的緣故，路上車輛很少，倒是少有的一路暢通無阻。
臨近孤兒院，遠遠的，顧墨就看到了彩燈。
門前那顆老槐樹，早已凋零。
樹樁粗壯，根深蒂固，葉子早已經掉光了，只余下光禿禿的樹枝，堅挺的屹立在冬日寒風中，平時看起來倒還真有幾分蕭索的意味。
只是此刻，上面掛滿了星星狀的彩燈。
不知是誰如此用心？
車子緩緩駛入孤兒院，心里的疑惑迎刃而解。
初晨陽光尚好，光禿禿的草坪上鋪著厚厚的毯子，被孩子們圍坐在正中，臉上笑容燦爛的，正是常媽媽。
想來這些掛燈，都是常媽媽準備的吧。
停好車，顧墨打開車門走下來，兩只手滿滿當當拎的全是禮物，步伐匆匆朝這邊走來。
常媽媽眼尖，笑著揮了揮手，“嗨！小太陽！”
孩子們齊刷刷的將視線落在顧墨身上，不約而同都哈哈笑了起來。
他們和顧墨已經很熟了。
顧墨走到常媽媽身邊坐下，“常媽媽，今年的圣誕節(jié)禮物，我也有準備你的那一份哦！”
“臭小子，往年欠我的你還沒還呢！”
常媽媽笑了起來，格外溫暖明亮。
“好好好，保證都還！”顧墨點點頭，一邊分禮物一邊隨口說到，“常媽媽今年真是有心了，還特意準備了彩燈烘托氣氛，孩子們一定都特別高興?！?p> 常媽媽笑容意味深長：“這可不是我做的哦！”
“新鮮出爐的餅干來啦！”
顧墨微微皺眉，正欲開口詢問，卻被身后突然傳來的清脆聲音打斷，全身不由得微微一顫。
這聲音……
麻木的轉過頭，他恰好撞入她溫柔的視線。
腳步一頓，楊泉停了下來。
抓著托盤的手微微有些發(fā)抖，要不是她內心足夠強大，想來這些香酥的小餅干都要可憐巴巴的落在冰冷的地上。
“小瓶子！”常媽媽笑了笑，“別發(fā)呆了，快點過來坐下，你的小太陽可是等你等很久了！”
一些年齡大些的孩子好奇的打量著兩個人，這讓顧墨和楊泉一時間都有些不自在。
果然，他們，就是彼此苦苦尋找的人。
分過餅干，顧墨湊近楊泉身邊，壓低聲音：“有沒有空和我一起沿著花園的小路走一走？”
楊泉沒出聲，算是默許了。
兩人相對無言，靜靜散步，氣氛格外壓抑。
顧墨頓了頓，“我每年都會來這里，特別是我們分開后的那幾年，只是我一次都沒遇見你?！?p> “我很久沒來過了?！睏钊拖骂^，聲音很輕。
是了，是她，辜負了他的感情。
“剛開始被他們領回家的那幾天，我覺得非常壓抑，天空好像都是灰色的，沒有快樂可言?！睏钊萑牖貞?，“他們要求很高，我?guī)缀鯖]有朋友，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任何事情都要一板一眼，目的就是要讓我足夠配得上楊家千金的身份?！?p> 顧墨安靜聆聽，沒有出聲打擾。
“我相信如果我不努力，他們早晚有一天會拋棄我，然后再領養(yǎng)一個聽話努力的孩子，但是你知道嗎，我真的受夠了被拋棄的滋味……
“起初我還會想起孤兒院，還會想起我和小太陽相處的快樂日子，但漸漸，我習慣了那種生活，我不再懷念這里，我貪戀新家庭的溫暖和快樂，甚至從梓晨身上找到了可以取代任何人的甜蜜和溫暖?！?p> “他只是我的替代品，不是嗎？”
胸口處是壓抑的疼痛，顧墨深呼吸，語氣平靜。
是替代嗎？
楊泉微微一怔，苦澀的笑了。
或許最初，真的是如此吧，但隨著時間，她漸漸長大，對待沐梓晨的感情，早已變得不同。
而曾經的他……
凄涼一笑，楊泉低垂下眼瞼，“顧墨，你知道這些年來，我為什么拼了命的尋找小太陽嗎？”
“因為你忘不掉他?！鳖櫮敛华q豫。
“也對，也不對。”楊泉頓了頓，“我確實很難忘掉童年記憶里這個溫暖的伙伴，但我卻很清楚的知道這不是愛，只是一種執(zhí)念罷了。”
“不！不是的楊泉，你聽我說……”
“別傻了，其實你也不愛我，不是嗎？那個時候我們都太單純了，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愛，于我而言，那種感覺，只能說是對家人的依賴。”
心驟然一緊，顧墨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她到底在胡言亂語什么？
是家人他承認，可這種家人，全然不同！
“楊泉，我是認真在愛你?！彼詈粑刂谱÷曇舻念澏?，“不管是曾經的我還是過去的我，要是不愛你，我又為什么每年堅持來這里？”
“那是你一直誤會了你的感覺。”
“你要是不在乎，今年為什么準備彩燈？”
腳步一頓，她自嘲的笑了，“顧墨，拜托你不要自以為是了好不好？彩燈又能代表什么？”
“黃絲帶，你還記得黃絲帶嗎？”他情緒激動。
“那完全是兩碼事，我做這些，無非是想讓孩子們開心，想讓常媽媽開心，難道這也有錯嗎？！”
“小瓶子……”
“別再這樣叫我了，那只是過去，我現在是楊家千金，我是楊泉，我愛的只有沐梓晨?！?p> 說著，她加快腳步，消失在他視線里。
雪，漸漸大了。
白茫茫一片，迷蒙了雙眼，好像整個世界，從今往后，再無其他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