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jié)u漸深了,大雨傾盆。
整棟別墅黑漆漆靜悄悄,唯有唐糖一人,靜坐在床邊,默默流淚。
客房里的燈早就關(guān)了,借著窗外偶爾劃過閃電的微光,能清楚的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龐上,哭的紅腫的眼,以及那一道道清晰的淚痕。
如同木頭人一般,唐糖靜靜坐了一夜,聽著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內(nèi)心逐漸平靜下來。
清晨,五點整。
暴雨如瀑,刷刷沖洗著城市,唐糖起身,拎起腳邊的行李箱,拿上一把傘,輕手輕腳到門邊,打開了門。
別墅里依舊靜悄悄的,唐糖動作很輕,幾乎沒發(fā)出任何聲響,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處。在確定自己的行動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以后,唐糖躡手躡腳溜到門邊,換鞋,開門,撐傘,關(guān)門,幾乎一氣呵成。
轉(zhuǎn)頭又看了一眼寂靜的別墅,她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周日的清晨,車站本就很少有人,再加上今天下著大雨,出門的人更是少得可憐,收起傘,唐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遮雨的車站下,看著烏云密布的天空,琥珀色眼瞳中隱約透露著倔強。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她打了個寒戰(zhàn),心仿佛也隨之變得冰冷,變得麻木。
這樣的日子,她受夠了!
這個世界誰離開誰都照樣活的好好的,她已經(jīng)對他一忍再忍,時至今日,面對兩人之間越來越濃烈的情感沖突和矛盾,她又何必再忍下去?
只要能逃離這個地方,她的人生,一定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顛沛流離。
公交車很快到站,唐糖拎著行李箱上去,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將頭輕輕依靠在車窗玻璃上,感受著玻璃冰冷的溫度,聽著耳畔嘈雜的雨聲,她只覺得心灰意冷。
一站又一站,公交車走走停停,終于等到下車,她卻沒有撐傘,一個人拖著行李箱漫步在雨幕中。路上行人稀少,大多都步履匆匆,她這樣奇怪的舉止行為,倒是也沒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六點三十分。
電梯門緩緩打開,唐糖抬手理了理濕漉漉的頭發(fā),快步走出電梯,站在走廊盡頭一戶人家面前,抬手輕輕敲了敲門,聲音不大,但她卻知道,屋內(nèi)的人一定會聽到。
果然,不多時,屋內(nèi)傳來窸窣的腳步聲,唐翠打開門,見到如此狼狽的唐糖,吃了一驚。
“糖糖?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唐翠一邊說一邊側(cè)身讓唐糖進門,“你這是從哪來?怎么弄的全身都濕透了?我的傻孩子,回來怎么也不知道給奶奶打個電話呢?你要是早點說,奶奶也好讓你叔叔派車接你。”
“我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眼里含著淚,強壓下心中涌動的酸澀,唐糖努力保持微笑,拎著行李連忙進了屋。
見到奶奶的這一刻,唐糖就有流淚的沖動。
從小到大,她最親近的人就是奶奶,這個家,用心照顧她,用心撫養(yǎng)她的,除了唐翠,再無他人。在她出國進修學(xué)習(xí)之前,她和奶奶相依為命,哪怕就在這樣一間普通的兩居室里生活,她也是前所未有的快樂。
如今受了委屈,唐糖真想抱著唐翠大哭一場,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已經(jīng)長大了,應(yīng)該要懂事了,唐翠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她不能再讓她為自己擔(dān)心了。
唐翠將唐糖濕漉漉的行李箱放在門邊,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問:“糖糖,你吃早餐了沒有?正好我也還沒吃,不然我給你煎兩個荷包蛋吧?”
“奶奶,你早上怎么就吃這個呀?”換好拖鞋,唐糖一進屋,就怔住了。
餐桌上擺放著唐翠的早餐,一碟咸菜,一個饅頭,還有一碗溫?zé)岬陌酌字?,要多簡單就有多簡單?p> 要知道唐糖以前在家的時候,早餐每天都格外豐盛,用唐翠的話來說,早餐必須要有營養(yǎng),這樣才能保證一天充沛的體力,可現(xiàn)在……
鼻子一酸,眼淚險些就掉了下來。
廚房里,正忙著給唐糖煎荷包蛋熱牛奶的唐翠不在意的笑了笑:“家里就我一個老太婆,吃的也不多,做太好的也吃不完,反正我也不用干什么體力活,能填飽肚子,簡簡單單就好了。糖糖,你可千萬別跟奶奶學(xué),你現(xiàn)在年輕力壯,正是需要營養(yǎng)的時候,早餐最重要,可不能掉以輕心?!?p> “知道了,奶奶,我先去洗澡?!?p> 說完,唐糖連忙轉(zhuǎn)身,拿好換洗衣物,飛速跑進了浴室。
再在客廳里多待一秒,她都覺得自己會哭出聲來。
伴隨著嘩嘩流水聲,唐糖痛苦的閉上眼睛,一行淚,無聲滑落。
或許是因為寄人籬下,唐糖一直都比同齡人懂事、堅強,有再多的苦,再多的委屈,只要她心里能承受和解決的,她都不會說出口,更不會在家人面前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失落。她總是用最堅硬的外殼將自己脆弱的心藏起來,實際上,她的日子,并不快樂。
二十分鐘后。
濕漉漉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唐糖坐在餐桌邊,一手拿著毛巾擦頭發(fā),一手端著牛奶,一口氣喝了下去。
溫?zé)岬呐D天儋N著她的胃,雨水的寒氣消失殆盡,唐糖抬眸,望著坐在對面始終盯著自己看的唐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奶奶你別總盯著我看了,趕緊吃飯吧!”
“糖糖,你跟奶奶說實話,你怎么會突然回家來呢?”
“我……我這不是太想你了嘛!”唐糖笑了笑,“你看我從結(jié)婚到今天都沒回來看過你,電話根本就滿足不了我,我回來住兩天,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說實話我還挺懷念的?!?p> “就算你想我,你也沒必要這么早就過來,何況外面還下著這么大的雨?!碧拼渥穯柕溃拔铱茨銇淼臅r候連傘都沒有打,是不是和梓晨吵架了?”
“我們關(guān)系好著呢,吵架更是沒有的事!哎呀,奶奶你就別想這么多了,其實我這次回來住,也是為了明天面試方便一些,咱家的位置離我面試的公司更近一點?!?p> 唐糖被唐翠逼問的沒辦法,只好拿面試的事情做擋箭牌。
明天確實是唐糖到森雨面試的日子,只不過,從這里到森雨的路程,并不算近。雖說沐梓晨的別墅位置也比較偏僻,可相對比這個小區(qū),恐怕還是從別墅出發(fā)更近一些。
但唐糖現(xiàn)在也顧不上這么多了,只要能遠(yuǎn)離沐梓晨,什么苦她都愿意受。
唐翠望著唐糖泛起血絲的雙眸,無聲的嘆了口氣。
別人不明白,她這個親手將唐糖拉扯大的人,還能看不出她的不對勁?
許是察覺到唐翠的目光,唐糖抬手揉了揉眼睛,低聲說道:“我這次面試的公司很重要,為了給他們呈現(xiàn)一張最好的設(shè)計稿,我昨天熬了一夜才畫好,等下我要先回房間補眠,下午還要再對設(shè)計稿做最后的修改。奶奶,不如你晚上就做我最愛吃的清蒸魚吧?正好給我補補營養(yǎng)!”
“好好好,都依你這個小饞貓!”唐翠也笑了起來。
既然唐糖不愿說,唐翠也不打算逼她,很多事情還是需要唐糖一個人想清楚,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只是回家里暫住幾天,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唐翠相信用不了多久唐糖就會主動跟她說明白。
屋外,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唐糖和唐翠愉快的享用著早餐,全然沒注意到臥室內(nèi)的寫字臺上,她靜音的手機,屏幕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上面閃爍的名字,是沐梓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