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和你一起

　　耿煜帶著小錦鯉在山里捉魚掏鳥逮兔子的浪了兩三天，琢磨著西戎人應(yīng)該都被他勾來這個方向，原來那片戰(zhàn)場估計沒什么人看守了，這才又帶著小錦鯉偷偷摸了回去。

　　經(jīng)過那片初遇小錦鯉的湖泊時，耿煜有些感慨。當(dāng)時的他一身血污，還帶著一身的傷，實在落魄；小錦鯉渾身濕淋淋，還赤著腳，也堪稱狼狽。如今的他和小錦鯉，已經(jīng)不再是幾天前的那般模樣了，現(xiàn)在的他們……簡直就是兩個野人。

　　耿煜開始是用草葉給小錦鯉編了雙鞋，后來逮到兔子就用兔毛給小錦鯉弄了雙護腳的玩意兒——實在是做的太丑了，耿煜拒絕承認那是雙鞋。小錦鯉腳踩那雙兔毛鞋，為了行動方便，把裙子撩到膝蓋上，外裙襯裙各綁在一條腿上，兩個人都不會扎女子發(fā)樣，小錦鯉便隨便把頭發(fā)盤了一下，這一身打扮真是要多隨性有多隨性。耿煜的模樣比她還野，再怎么樣小錦鯉這些天也是被他有意照顧著沒怎么動過手，爬樹掏鳥窩、挖坑逮兔子這些事都是耿煜親自來做，現(xiàn)在的耿煜整個人都風(fēng)塵仆仆，若不是那張俊臉撐著，簡直就是一個十足的野人。

　　耿煜覺得小錦鯉真的是個好姑娘，被他貿(mào)然帶走的這些天生活質(zhì)量下降這么多，還從不向他抱怨什么。

　　小錦鯉心里也有幾分感慨。她初被月老丟下這人間時，是相當(dāng)茫然無措的。她只憑著想要幫耿煜的念頭來這完全陌生的人世間，卻對耿煜只有在八卦鏡中窺得的半分了解。

　　雖然這會兒她還是不太清楚耿煜這個人的許多事情，不過她確定了耿煜是個好人，而且……這些天她玩得還蠻開心的。

　　兩人不約而同的在心里給對方發(fā)了好人卡，然后看向?qū)Ψ?，相視一笑?p>　　走過這片湖泊，耿煜笑不出來了。他轉(zhuǎn)過身去，捂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錦鯉的眼睛，拉著她慢慢轉(zhuǎn)身，“別回頭。別看?！?p>　　那些把命留在這里的五十來個兵卒的尸體，都被人高高的掛在樹上，有風(fēng)吹過時，便輕輕地晃起來。

　　小錦鯉又長又翹的睫毛劃過耿煜的掌心，她抬手撫了撫耿煜擋在自己眼前的那只微微顫抖的手，聲音又輕又軟，“我不看，你去吧?！?p>　　耿煜就沉默著轉(zhuǎn)回身去，把那些人的尸身一個個放下來，然后取下他們身上的一點遺物收好，再一個個挖坑、建墳。

　　他安靜的忙碌了一天，小錦鯉就乖乖背對著他坐了一天。耿煜在處理起這些尸體時實在表現(xiàn)的太冷靜和有條不紊，他甚至在中午時去摘了些果子給小錦鯉果腹。

　　如果不是那些果子有毒無毒的混在一起全部到了小錦鯉手上，她也幾乎不能發(fā)覺他平靜下的崩潰。

　　這些天耿煜帶著她胡鬧的太開心，她幾乎要以為他和她一樣忘記這場慘烈的戰(zhàn)斗了。

　　直到太陽落山耿煜才立好那五十余座新墳。每個坑耿煜都只挖了半米深、半米寬、一米多長，多一點的余地都沒有。墳包也立的很低，只有二十來公分高。小錦鯉被允許轉(zhuǎn)過身去看那些墳包時，耿煜在她身旁低聲道，“我只能做到這樣了?！?p>　　小錦鯉“嗯”了一聲，然后轉(zhuǎn)回身抱了抱他。

　　耿煜帶著小錦鯉回到湖邊，找到一顆枯死已久的古樹，樹干直徑有兩米還寬。或許是這棵樹已經(jīng)死去太久，耿煜很輕松的就在這樹干上開了個洞，然后把這顆樹中間清空，作為兩人今晚的落腳地。

　　小錦鯉原本沒想著今天再纏著耿煜要他獻出大腿做枕頭，可是耿煜已經(jīng)先她一步伸展雙腿等著她靠過去了。這些天兩人幾乎都養(yǎng)成了習(xí)慣，耿煜也找到了能讓小錦鯉枕的最舒服、他自己也最不累的姿勢。

　　小錦鯉張了張嘴，最后還是乖巧的在耿煜疲憊但溫柔的目光里窩了過去。她連守夜的事都沒有提，就安安靜靜的蜷在耿煜身邊。

　　良久之后，耿煜輕聲開口，“我想給他們報仇?！?p>　　小錦鯉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聽著。

　　耿煜的手放在她的腦袋上，像是在給什么小動物順毛。他想了很久，慢慢的組織語言，“如今天下分七國，我其實是當(dāng)今搖光國的八皇子。不過我并不受寵，母妃又死得早，在宮里的那些日子日子……過得并不好。直到十一歲，父王把我送來伏玉城的軍隊中。”

　　“這伏玉城是搖光邊界，和西戎比鄰，常有戰(zhàn)亂。我在這里卻反而活的更開心些。我的師父就是我在這里遇到的，還有些朋友，我的副官……”耿煜說起這些人時，聲音溫柔極了?！拔?guī)煾冈谖仪罅嗽S久后終于愿意收我為徒，對我毫不藏私，將他的一切都傾囊相授。他……就像是我的父親。還有那些朋友，他們都出身不高，來軍隊里也是指著能用軍餉接濟家里，偶爾幻想著攢攢軍功升個一官半職，然后衣錦還鄉(xiāng)取個媳婦。他們起初并不太能看得起我，不過也并不會主動欺辱我。我們同吃同住，一起練功，一起戰(zhàn)斗……后來我成了他們中最厲害的那個，他們終于愿真心待我。我真的慢慢攢夠軍功開始一官半職的往上升，他們卻從不嫉恨，倒是真心為我的成績高興，服我敬我?！?p>　　“他們真的是很好的人……喜歡和討厭從不藏著掖著，都清清楚楚的攤開了給你看?！惫㈧闲α艘幌?，“我把他們當(dāng)兄弟。他們都很好。伏玉城的兵都很好。”

　　枕在他腿上的小錦鯉轉(zhuǎn)了個身，目光擔(dān)憂的看向他。耿煜對小錦鯉勉強笑了笑，“這次是我把他們帶來這里的。如果我能再早一點發(fā)現(xiàn)不對……他們或許就不用白白送死?！?p>　　“我不是不能接受他們的死，戰(zhàn)死沙場是每一個戰(zhàn)士的榮耀。我只是……”耿煜抬手擋住小錦鯉那太過清澈透亮的目光，啞聲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們死后還要被人那般侮辱?！?p>　　“那就去報仇?！毙″\鯉一字一頓道，“我們一起。”

　　耿煜愣了一下，他和小錦鯉說自己要去報仇，是打算將小錦鯉送去安全的地方后再獨自回來的。畢竟這是他的事，小錦鯉只是個莫名其妙被他卷進來的無辜女子，他當(dāng)初帶她走就是為了保她平安，沒理由還要她再和他一起承擔(dān)這些。

　　他做好了準(zhǔn)備聽她質(zhì)問自己她的安全該怎么辦，也想過她或許會勸自己人死不能復(fù)生，別一個人去白白送命?？墒撬f，要和自己一起。

　　耿煜輕聲問，“你為什么去？”

　　小錦鯉默默在心里答，因為我是神仙，我是為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