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君策馬上前,暗自戒備,問道:“閣下在此攔路,不知有何貴干?!?p> 那人把眼睛一翻,神情更是驕傲,他說道:“看你這女娃,功力造詣在同輩人中出類拔萃,但如何勝得過那沙海驛旗上的劍法。四娘子托我護送你們到長安,如今我使命已畢,心中卻實在不解,我這人不歡喜自己心里不痛快,所以還是問清楚的好?!?p> 原來這人就是四娘子的堂兄,名叫杜軫,他武功劍法卓著,且愛武成癡,四娘子剛接手杜氏家主時,他便感覺四娘子本事稀松,如何擔得了家族的重任,于是便去驛館威脅。
杜四娘子深知她這堂兄脾氣,若是真發(fā)起癲來,大開殺戒都有可能,于是便暗遣廚師去附近尋找在西陲游歷的盜門至圣,那人來了后,以武功劍法震懾住了杜軫,他知四娘子這家主身份受這盜門首腦的認可,于是便不再為難。
后來四娘子發(fā)展家族情報往來的生意,這情報掮客不常與人交惡,況且不論朝堂還是江湖,哪里不需要快速準確的情報,所以杜氏江湖地位竟提高了不少。
杜軫看在眼里,方才心服口服,知道四娘子才是家族急需的實干首腦。他是諸杜中武功造詣最高的游俠,便充當了家主的影子暗衛(wèi),立誓就算舍棄自己的性命,也要護佑家主周全。
這些年他心頭除了家主安危,就只有敗給那驛旗劍法之事久久不能忘懷。
那日他遠行歸來,聽四娘子提起,這小姑娘竟然貫通了驛旗劍法,結合自己本身武學,創(chuàng)了一門神異劍法。他驚異非常,本來想直接找這小丫頭較量,誰知家主竟讓他護送這一行人去往長安,所以只能暫按心中渴望,全力護送李家人和浣君。他恨不得馬上到長安結束使命,自己便可找那美麗的小姑娘較量一下,故而這一路上的剪徑強人可是慘了,那些強人往往剛剛露頭,便被他以雷霆手段擊殺。
這就是浣君多次暗感有強人環(huán)伺,卻未見一個匪徒的原因。
浣君聽他說是四娘子安排的暗中護衛(wèi),又如此糾結驛旗劍法,想來就是四娘子那神技堂兄。浣君拱手恭敬得道:“多謝前輩一路照拂,未知前輩如何稱呼?!?p> “什么前輩不前輩的,你這丫頭忒婆媽,我叫杜軫,就是一個好劍之人罷了。聽聞你有驚世劍法,我倆還是快些切磋一番,了卻我多日來的心中惦念?!?p> 浣君微笑道:“杜前輩說笑了,您幾十年深厚的造詣,我縱有驚世劍法,也好比懷揣重金的孩童,如何敵得過你高超的手段呢。但看前輩愛武若此,如果不比試下,前輩心里定不痛快,不若改武斗為文斗罷。”
杜軫一愣,問到:“什么文斗?”他縱橫江湖多年,還從未聽說過這什么文斗的。
浣君道:“我們都談談自己應對那驛旗劍法時的感悟與理解,比較一下看誰的體悟更深?!?p> 杜軫道了聲好,接著說道:“那劍法化劍為字,筆筆暗藏刀兵,三字連貫,如沙海風暴,遮天蔽日,威勢驚人。我被這劍法震懾,三次想要拔劍都未能成,便知自己氣勢已竭,輸了個透徹?!?p> 浣君點頭附和道:“那劍法暗含盜門五字真訣,把人的勇毅無前發(fā)揮到了極致,再配合圣智二訣,看破天下招式破綻,又有仁字訣的精髓,劍勢覆及敵手周身要害。故而直面時猶如身置瀚海沙瀑,又如萬刃加深,實是不可抵擋。”
她略微挺多,看見杜軫神色贊同,又問道:“這樣的劍法若不是盜門尊圣、匈奴人中行逐鹿那等級別的高手,誰能正面抵擋他的鋒芒?前輩愈想抵抗,愈會被這萬刃加身之感磨光銳氣,故而拔不出劍來。前輩想過不去抵擋鋒芒,而是依這劍法的劍意順勢而為么?”
杜軫聽到這兒,眼睛一亮,但隨后神色又是一黯說道:“順勢而為?你這小丫頭胡吹大氣,試問這天下人哪個能在沙漠突起的龍卷沙暴中駐足的,更別提因力順勢了,怕是會被這劍法綿長的劍意劍氣裹挾,最后遍體鱗傷罷?!?p> 浣君笑道:“前輩說的沒錯,一般人肯定無法做到,其實以晚輩的造詣怎么可能順勢破招,但晚輩機緣巧合,所習武功的根基暗合那劍法的本質。且晚輩恩師自創(chuàng)了一路劍法,竟在劍理劍意上與那劍法想通,故而取巧融匯了兩種劍法罷了?!?p> 杜軫大笑,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這女娃有些意思,若是我肯定不會把自己取巧直言告訴別人,你這女娃竟絲毫不放心上,這不為物累的境界,便勝過我了。”
浣君拱手道:“晚輩淺薄,難當前輩謬贊?!?p> 杜軫忽地反應過來,語速極快地問道:“你說你武功根基與那人相通,且你師父的獨門劍法與那人劍意相融,那你師父豈不是林……”
話還沒有說完,浣君便打斷道:“家?guī)熅貌蝗虢?,我們還是不談她老人家了吧?!倍泡F忙點頭稱是。
浣君又道:“那劍法忽然高超,但若是說沒人能一較高下也不確切,且不說家?guī)?,便是匈奴人中行逐鹿,晚輩前些時日與他交手,他顛倒陰陽,五行勁力運轉從心,已到了收發(fā)自如,予取予求的境界了。若是他,恐怕這驛旗劍法就奈何不得。前輩劍法高深,造詣驚人,且才智驚人,若是不屈不撓,百尺竿頭再進一步,未嘗不能戰(zhàn)勝那驛旗上的劍法。那中行逐鹿是粗鄙胡人,才智平庸,尚能練到如此境界,以前輩的才智,若是鍥而不舍,怕是也能登臨頂峰?!?p> 這世間武人習武,猶如旅人攀山,翻過一嶺,再登一峰,可若是豎在面前的是一座須彌巔峰,恐怕會讓人望而卻步,很多人修習武藝,往往到達一定境界便止步不前,武人稱之為“巔峰障”。杜軫多年被這驛旗劍法困擾,怕是已成了他的“巔峰障”。
浣君心地善良,知道他若是不放松心結,武藝境界怕是再難寸進,于是便借中行逐鹿,激發(fā)他的雄心,希望他能解開心結,重新攀登武道的極顛。
杜軫聞言,默然不語,忽而大笑道:“他人雖強,我未必不可?!毙σ粑绰洌闶┱股矸ú灰娏僳櫽?。
浣君知道,他已破除心障,怕是日后還會精進。
于是浣君便再次引領李家車隊向長安行去,入了長安城,李老夫人心急兒子狀況,而浣君想在附近西市轉轉,于是她便與李家人揮手道別。
那李敢還有這戀戀不舍,被祖母喝了句,才一步三回頭的和祖母回了家。
浣君牽馬獨自走在西市街上,這長安城乃大漢的都城,經過文景的休養(yǎng)生息,漢的國力正蒸蒸日上,西市也是滿是繁華,商品多樣,琳瑯滿目。浣君幼時便隨師父遠走西域,哪里見過這繁華跡象,走走看看,哪里都感覺新奇。
忽然走到一個攤位邊,見有個小販蹲在地上,周圍圍了一群人,走近一看,原來是博弈彩頭的把戲。
只聽小販介紹道:“諸位老少爺們,姑娘媳婦兒,小的來貴寶地,有個把這與諸位戲耍,我這袋子里有十四枚珠子,七黃七白,諸位出三錢,便可隨意抽取七個,若是六黃一白,便是頭獎,精美白玉玨一塊;若是五黃二白,那就請惠小的五錢,小的奉上極品銅壺一個;若是四黃三白,小的這有把上好馬勺,賣您三百錢,其余的便當您關照小的了?!?p> 旁邊看客見了那玉,真是美輪美奐,一看就不是凡品,那酒壺也是造型精美,怕也遠超五錢。于是早有賭徒按耐不住,紛紛上前交了三錢,開始抽獎。結果第一人就中銅壺,那人會了八錢,換來了上好酒壺,還搖頭道:“噫,好簡單,早知多來幾次,取了那寶玉?!?p> 他還想掏錢繼續(xù),后面人已經大聲抗議,那人只得悻悻作罷,其他人紛紛上前交錢取球,結果多數都是什么也不得,還有幾個倒霉的,花了三百錢買了一口破鍋,一時臉色鐵青。那小販收錢忙得不亦樂乎,見財源滾滾,笑得合不攏嘴。
忽然聽人群后傳來一個童聲:“哎呀真是傻人多,這騙子竟是這么好當,這中玉玨百里挑一的概率,那酒壺概率將將一成,那口破鍋怕是就值幾錢,賣人三百錢,且占了小四成概率,白便宜這小販又足五成幾率。就這樣的買賣,還趨之若鶩,怕不是都是群蠢蛋?!?p> 眾人聽了,都有些驚疑,又有幾人去試了一試,果然難中佳獎,于是人們便一哄而散,生怕多留在騙子身邊,被人們誤以為智商低下。
人群四散,便露出了說話的少年,只見他十歲上下的年紀,童音未改,還在那兒哈哈大笑。
那小販惱急,呼嘯一聲,第一個抽獎那人竟從暗處走來,他倆一前一后,要上去捉住那孩童死命毆打一番。
浣君剛要伸手相助,互聽一人大呼“住手!”
循聲音看去,發(fā)聲者乃是個俊朗青年,他衣著華貴,腰桿筆直,眉目俊朗中透著堅毅,顯得玉樹臨風,風采非凡。
浣君見過仁慈隨和的日達木,見過青春沖動的李敢,這男子的形貌還要勝那二人許多,尤其他一雙眼睛透出的堅定目光,不論誰看了,都會莫名心安。
他快步擋到那男孩面前,說道:“二位這是要干什么?!?p> 卻聽那男孩又說:“哎呀老兄,你也夠蠢的,這兩人看我壞了他們生意,定是要我好看。你這一身華服就價值不菲,再被他們毆打,算上醫(yī)藥費用,怕是得十金不止,而區(qū)區(qū)身上連五十錢都沒有,到時連兄臺這身衣服都賠不起,你說你是不是虧死了?!?p> 那男子聽了,不禁啞然失笑,這小少年真是精細,連這都要計較一番。
少年說話間,兩個惡徒已經撲將上去了,浣君見狀,趕忙掏出兩枚錢銖,分別擲向兩人腿彎,這錢銖正中穴道,二人腿彎一麻,撲倒在地,男孩拍手道:“呦呦呦,給我們行上大禮啦?!?p> 那兩人起身又要撲過去,又是腿彎一麻,撲倒在地,他二人以為白日見鬼,起身沒命的跑了。
少年與男子二人沒有武藝,哪里知道這擲物擊穴的本事,一時有些莫名其妙。
少年見地上散著幾枚錢銖,走過去取了看看,嘆道:“三銖錢啊三銖錢,錢輕而奸詐生?!?p> 男子聽了這話,正色拱手問道:“未請教小神童姓名。”
那男孩回頭,也正兒八經地拱手道:“客氣了,區(qū)區(qū)桑弘羊,多謝老兄救護。未請教?”
男子答道:“在下張騫,有幸得見高人,不知您是否有空,我還有事想請教。”
那男孩笑道:“可以可以,老兄幫了我一把,讓我家省下了治傷錢,一切都聽老兄安排。”
于是張騫便引領這桑弘羊向附近一家菜館走去。
浣君見了,知道那兩個惡徒再沒膽量來傷害這一大一小二人,便牽起寶馬想走,剛走出不遠,就聽身后有人大喊:“姑娘慢走!”回頭一看,一個偉岸青年正滿頭大汗的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