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傅媛媛已收到了,同那日交涉過的一樣,傅媛媛在電話里略提了復印件,說破譯書信的密匙藏在聶魯達的詩集里,叫亦真三天后去五樓偏角的辦公室里找。
之所以把時間定在三天后,是因藏在電話里的監(jiān)聽設備,保留音頻的有效時間為三天。
傅媛媛打算辦個畫展,有意展覽亦微然的那幅畫,征求她的意見,亦真欣然同意,順帶問她需不需要模特,傅媛媛猶豫一下:“你把她帶過來我看看?!?p> 畫室挺大,陽光探照入窗,被樹葉劈成斑駁的光點。傅媛媛坐在花架前,專心畫著門外那棵檸檬樹。
“我應該也能畫?!币嗾鏈愡^去看,想起辦公室窗臺上的那盆含羞草。
“那你試試,多擺一幅不礙事的。”傅媛媛盯著畫板,漫不經(jīng)心地提了句:“待會兒晏晚涼來接我?!?p> 亦真聽得一樂,壓下表情:“你們有情況啊?!?p> “其實我不反感他——”傅媛媛頓了畫筆:“只是以前他怪煩的,還幼稚,現(xiàn)在這樣還不錯?!?p> 空著手去找張鳳年也不大好。亦真一路尋思,從前張鳳年是個多講究簡素的人,白頭發(fā)要定期染成黑色,身上常年飄著馥郁的白蘭花香。
其實亦真也討厭過她,小時候學鋼琴,張鳳年含嗔帶笑地立在旁邊,一掌橫掃過來,心情不好就打的格外狠。亦真隱隱覺察出張鳳年是憎恨別人低賤了她,故偷偷把受的氣發(fā)泄到自己身上了。
為了少挨痛打,亦真就找小影子玩兒,小影子要什么她也不敢不給,后來張鳳年偶爾還會在項舟面前說幾句她的好話。
亦真把挑的衣服香水塞給張鳳年,張鳳年很高興,領她去家里吃飯。其實一開始亦真是想給她錢的,可一想,張鳳年最在乎的體面都被小影子掠走了,給了錢也是落小影子手里,還不如送幾件衣服香水,重拾起她的體面。
中午張鳳做飯,亦真在旁邊打下手,張鳳年幾次欲言又止,“我是被先生辭退的,他帶女人回家,怕我說漏嘴?!?p> 亦真聽得手一抖,“項舟在外面找女人?”
“先生想生個兒子,姓任的生不出來,先生一直偷偷在外頭找年輕姑娘呢?!?p> 亦真又是一怔:“姓任的?”,張鳳年從前都是稱任梔雨“太太”的。
鼻腔哼出一聲鄙夷:“那女人不是個好東西,我也幫她做過不少事,求她卻是半點接濟不肯給?!?p> 張鳳年嘆聲:“其實我怪對不住你的。姓任的帶女兒進門,我是刻意對你好的,每每你'張媽''張媽'地親近我,我這心里——”
“我都知道?!币嗾娴瓝裰耍骸叭螚d雨不想項以柔和我接觸,她知道項以柔的自卑,連筷子落地這樣的小事都要你差別對待,后來項以柔背著我把皮皮丟了?!?p> “皮皮被我找著了,養(yǎng)到你升初中的時候走的?!睆堷P年輕聲說。
眼睛有點濕,亦真點點頭,就當她說的是真的吧。虛情假意也行,總比沒有的好。
有點難過,夜燼絕的電話就催過來了:“怎么才開個會的功夫,你就偷偷背著我跑了?”
“我有點事,中午就不和你一起吃飯了。”
夜燼絕靜默半晌:“今天不是你媽的忌日吧,怎么感覺你不高興呢?”
“沒有。”亦真淺笑:“我一會兒回?!?p> “你把地址發(fā)我,我去接你,別再被閃龜給搶了?!?p> “好。”
“丫頭?!?p> “嗯?”
“我想你了?!彼麡O輕極輕地說。
亦真和張鳳年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做了紅燒刀魚,肉沫豆腐,番茄玉米丁,和醬燒茄子。
袁影是卡著飯點進門的,身后還跟著個圓頭虎腦的男人,鱷魚一樣的眼睛鎖在眼縫里溜了溜。袁影扯出笑:“我媽昨天才見你,這么快就來了?!?p> “這是天寶,小影子的男朋友?!睆堷P年說,袁影厭煩地別過頭。
人靠衣裝,袁影現(xiàn)在其實很好看。倒是天寶灰撲撲地杵在后邊,像個小老頭。
亦真簡單陳述了此行的目的,袁影只是象征性地笑:“價錢怎么算?”
“有活接就不錯了,小姐的身子丫頭的命?!睆堷P年打著針黹嗤笑,天寶低頭刷著碗,不言。
“趕緊和天寶把婚事辦了吧,天寶也三十的人了?!?p> “出去說?!痹袄∫嗾娴氖?。亦真能理解她的不自在,哪有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甘心嫁給三十歲的人的?何況天寶這種干姜癟棗看不出年紀的,說他四十亦真都信。
“有什么活我能做的,拜托都介紹給我?!痹袄嗾娴氖郑骸皬堷P年抱定我不會有出息,非要我嫁給天寶?!?p> “那你好好跟她說說?!?p> “她說了,除非我把錢都還給她?!?p> “為什么她非要你嫁給天寶?”
袁影的表情恨恨的:“還不是以前伺候人伺候夠了,想被人伺候著?!?p> 下午夜燼絕接亦真,亦真感慨一番?;毓竞螅嗾姘崃说首幼诖芭_前,畫那株含羞草,一罐飲料遞過來,她下意識偏頭去喝,發(fā)現(xiàn)是旺仔牛奶。
“好喝嗎仔仔?”他在一邊擠眉弄眼。
亦真乜他一眼,繼續(xù)畫那株草。
“一盆草有什么好畫的,也沒見你畫過我?!?p> “這不是你最寵愛的二房嗎?平時你和它玩兒的時候也沒想起過我?!?p> 他笑,把頭支在她肩上:“那我以后少寵愛它一點兒?!?p> 亦真冷哼:“無妨。少爺您就盡情地寵愛您的二房吧,反正它死的比我早。”
夜燼絕折回辦公桌上看文件,亦真繼續(xù)畫草,忽然一個紙飛機戳中她的后腦勺。打開,是一只懸吊著的,四肢被拉長的龜。
“這啥?。俊币嗾鎾吡搜坜k公室。
“你啊?!彼裘?。
手一抖,“刺剌”一聲,小草畫殘了。
他來了興致,回家后揪住亦真:“仔仔來畫我吧?!?p> “太麻煩了,改天吧?!?p> “那我畫你也行。”夜燼絕說的漫不經(jīng)心,亦真聽得嘴角一抽,想到他把自己畫成那副龜樣,趕緊乖乖取了畫架。
“等等等等等!”亦真喝住他:“你干嘛呢?”
“解衣裳呀?!?p> “你解衣裳干嘛?”
他慢悠悠脫了上衣,“一點都不專業(yè),Jack畫Rose不就是光著的嗎。”
“你不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