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痛的洪軍忍不住咂咂嘴，“你個小兔崽子，為了追個女人，你就要往我身上插兩刀？”
“這么喜歡看我掉肉？”
江司南雙腿交疊，擺了個閑適的姿態(tài)，“哪能啊，誰不知道您老隨便拔根汗毛，那都趕得上我們大腿了?！?p> “再說了，這投入，不也有產(chǎn)出不是？”
“按我這思路訓(xùn)練下去，不出一年，肯定又給你養(yǎng)出個藥院的頂梁柱來?！?p> 聞言，洪軍放下了手里的東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著，想通了？肯給我出力養(yǎng)人才了？”
江司南輕笑，“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p> 洪軍：“呵，我就猜到從你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江司南：“行了，你就說這篇給不給過吧?！?p> 洪軍又看了他一眼，低頭又掃了論文里的幾個大標(biāo)題，斟酌了一下，才道：“文章內(nèi)容上來說，是沒什么大問題了?！?p> “但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準(zhǔn)備怎么發(fā)？”
“和你并列一作？還是你一她二？”
江司南：“她獨立一作，不必寫我名字?！?p> 洪軍皺眉：“這恐怕不妥吧？”
江司南：“有何不妥？”
“連我都看得出來，這文章的思路還有行文習(xí)慣，和你至少有六成相似，怕是你在其中出力不少?！?p> “你要是這么做，無非就是變相送文章，就算這是你女朋友，這么做也有些過了吧？”
“你不是一向看不起這種科研造假的事情嗎？”
江司南揚了揚眉，“我說，老洪啊，誰規(guī)定，行文思路相似，科研習(xí)慣相近，就一定是出自同一個人的？”
洪軍看著他，不語。
“就不能是我們倆心有靈犀嗎？”
洪軍：……
我尋思著，我是不是最近對你太好，你開始飄了？
“沒跟你開玩笑，我認(rèn)真的。”
洪軍頭一次正經(jīng)地板起臉，口吻嚴(yán)肅道：“你要是這么追女人，那我可得好好考慮一下，五樓的實驗室能不能對她開放了。”
江司南掏出手機，給洪軍轉(zhuǎn)了一個文件，“你先看看?！?p> 洪軍拿起iPad手文件，把字體調(diào)大。
里面是同一篇論文，只是用詞稚嫩很多，但總體框架上，和他手頭擺著的這篇，并沒有太大出入。
洪軍飛速地掃完了全部內(nèi)容，抬頭，“這是她的初稿？”
江司南點頭，“沒錯?！?p> 洪軍沉吟片刻，道：“我想聽聽，你教了她什么？”
江司南薄唇微動，輕輕吐出了兩個字：“眼界?！?p> 洪軍來了興致，“這……你是怎么教的？”
江司南懶洋洋地飄出來一句：“自然是前后聯(lián)系，旁征博引，用我那豐富的學(xué)識感化她，引導(dǎo)她在文獻的海洋里徜徉。”
洪軍：……？
對著這混不吝，他表示心很累。
半晌，他無力地?fù)]了揮手，“算了，我也不問了?！?p> “你既然愿意教她這些，看樣子在你心里，對她期望挺高的?！?p> “只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別又走了四年前的老路?！?p> “我老了，離退休，可沒有四年了?！?p> 江司南眸色清淺，許是想起了四年前的往事，語氣里，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輕笑一聲，道：“我知道。”
“四年前的事情，若不是你，我可能這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洪軍淡淡道：“講這些干嘛，早過去了?！?p> “我也只是提醒你，別又一腔熱血投進去，到時候又換了個遍體鱗傷回來?！?p> 你曾是我最得意的學(xué)生。
我希望以前是，如今是，以后也會是。
四年前的事情，終究在有些事上，我不得不讓你受委屈。
但有一樣始終不變，我絕不希望看到你重蹈覆轍。
江司南搖了搖頭，“她不會，我肯定。”
洪軍依舊淡淡提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p> “你小子在這些事情吃的虧還少嗎？”
江司南嘆了一口氣，“老洪，你可知，我為什么喜歡她？”
洪軍表示不想干這碗狗糧，仰天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掛燈，婉拒道：“我今天吃得挺飽的?！?p> “那正好，吃飽了撐得沒事干，聽我講個故事，消磨消磨精力，消消食兒?！?p> 洪軍忍不住磨了磨牙：……
我是作了什么孽？
要遇到你這么個小子當(dāng)我學(xué)生？
江司南的語氣里，帶著些悠遠(yuǎn)的味道，眉宇之間，流淌著滿滿的都是溫柔。
“我最初見著她時，覺得她機靈，有禮貌?！?p> “但那時，覺得這機靈多半也是抖機靈，借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掩蓋骨子里的心機和算計?！?p> “后來慢慢的，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
“她不是抖機靈，她是真干凈?！?p> “沒經(jīng)歷過社會，涉世未深，人家講話口氣一軟，她就心軟了。”
“實驗室里，小團體抱團是什么個情況，我想你也知道?！?p> “我?guī)状味甲惨姌窍碌难腥龑W(xué)生，打著‘畢業(yè)論文’的旗號，從她手里借細(xì)胞。”
“借了，再也沒還過?！?p> “老鼠，抗體，細(xì)胞，到培養(yǎng)瓶，槍頭這些，她基本上沒有哪樣不被克扣?！?p> “偏偏她也不喜歡拉幫結(jié)派，也就從來沒有什么人告訴她，研究生正常的份例是多少?！?p> “我當(dāng)時看在眼里，覺得這真是個傻姑娘。”
“天真又可愛，單純又好騙?！?p> “直到后來，她和小媛親近后，我才慢慢明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計較。”
“她其實什么都明白，看得清楚，也看得透徹。”
“這不是單純，而是通達。”
“我很喜歡她那雙眼睛，干凈，清澈，一眼能望到底。”
“我剛和她認(rèn)識那會兒，她對我的名聲很清楚?！?p> “但她看我的眼神，依然很干凈。”
“沒有厭惡，沒有偏見?！?p> “我曾經(jīng)覺得她是這種人，哪怕世上所有人說我不好，她也不會聽，不會信，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靈魂去觸摸，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p> “知世故而不世故，善自嘲而不嘲人，我想，這就是天生為她量身打造的?！?p> “我曾經(jīng)非常羨慕她，看得清楚明白，卻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堅持什么，輕易不會改變。”
“她和我一樣，在有些事情上固執(zhí)得要命，認(rèn)死理。”
“但相比于我這種暴脾氣，她似乎更能與這個世界很好地相處?！?p> “不尖銳，不諷刺，平靜地接受所有的不公，卻仍然能夠堅持心底的善良和溫柔。”
“我很羨慕，真的很羨慕?！?p>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p> “我每次去實驗室或是細(xì)胞房，遇到她，哪怕只是很短暫的交流，我都覺得，自己身上的刺，會在她面前，不自覺地收起來?！?p> “變得平和又安靜?！?p> “那時我就忍不住想，要是以后，能一直這樣，就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