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心里有事,我這一下午,過得并不舒心。
晚上八九點鐘的時候,段祁謙回來了。
“老夫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腳剛踏進(jìn)門,我的追問便緊隨而至。
他皺眉,“什么?”
“就是……啥啥陰陽相悖,我會帶來噩運之類的?!?p> “不知道?!?p> “不知道?!”
我驚了,這哪兒能。
他看著我,“我就該知道?”
“不是啊……你不是都能看到我們么,我以為這個你應(yīng)該也知道的。”
“奇怪的邏輯?!?p> ……
“不過,你要是真好奇,試試不就知道了?”
“喂——”我堵到他面前,“你認(rèn)真點好不好?要真有啥,倒霉的可是你。”
“我看著像不認(rèn)真?”
……像。
我頓了一會,終于還是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這沒個十天半月的,這事過不去,老在這呆著也不是個辦法。我看我還是先走了,沒準(zhǔn)運氣好,碰不上羅癸那個克星。這兩天麻煩你了,大恩不言謝,有機(jī)會定會報答。”
我說走就走,反正空蕩蕩地來,也空蕩蕩地走,任何行李也無,離開時也叫一個干凈利落。
“等等?!?p> 我腳剛踏出去兩步,就被段祁謙喊住了。
我轉(zhuǎn)身:“怎么了,還有事?”
“你們做鬼的,都是這么言而無信的么?”
這話讓我又氣又懵,也不知道這莫名的詆毀是從哪兒來的,張嘴正想問,就被他搶了先——
“你老說感謝我,要報答我。你若是又‘死了’,這豈不成了一句空話?”
原來說的是這個。我辯解:“不是,我……”
“還有,”段祁謙再一次打斷了我的話,“所謂陰陽相悖倒是有例可循,可誰就能確定,陰陽兩極在一起時,陰必然會蓋過陽?若陽氣過重,勢必也會壓制住陰氣。若兩方氣場不差上下,則也會出現(xiàn)陰陽平衡的情況。那些所謂被陰氣影響導(dǎo)致遭遇不幸的人,原本就是因為自身陽氣太弱,才會被陰氣占了上風(fēng)。我與你接觸了這么多次,你可曾見我受過影響?你稍微動動腦子想一想,便會發(fā)現(xiàn)那些言論根本經(jīng)不起推敲。”
他這一席話直把我說得啞口無言。我一直認(rèn)為他比啞巴好不了多少,今天簡直一鳴驚人,不當(dāng)辯手可惜了。
他說的這些,倒也不是什么晦澀難懂的道理,自己本也該想得通,只是不知怎么,在他面前,我的智商好像總是不夠用。
“呃……那,我不走了?”
“我只替你客觀分析下,至于走不走,腿長你身上,自己決定。”
這人說話雖然不太好聽,可也不無道理。在這雖然憋悶了一點,可在性命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我又挪回他身邊:“那就繼續(xù)麻煩你一陣子啦?!?p> 他又不說話了,從桌上拿了張報紙看了起來,剛才的能言善辯只曇花一現(xiàn)。
僅僅過了幾十秒,他的眉頭便擰了起來。
他向來喜怒不行于色,這樣的表情實屬難見。我有些好奇報紙上的內(nèi)容,于是又走近了些,往他手上看去。
“日軍接替德軍,正式入駐山東半島?!?p> 再往下看去,便是對這一事件的具體表述:“日軍針對膠州灣的駐守德軍發(fā)動突然襲擊,致使德軍大敗,日前,所有德軍已撤出膠州灣地區(qū),改由日軍正式進(jìn)駐。日軍現(xiàn)已控制鐵路等交通樞紐,并擬發(fā)行紙幣……”
“啪——”我還沒看完,段祁謙已經(jīng)狠狠把報紙拍到了桌上。
他閉了眼,過了稍許,又猛然睜開,眼里寒芒乍現(xiàn),讓人不寒而栗。
盡管知道他的怒意并不是針對我,可我還是在一瞬間移開了他身邊,站在一旁不敢輕易開口。
“呵,走了虎來了狼,還真是不得安寧。”過了半晌,他終于冷冷開口,語氣里不無自嘲。
“日漸式微,這也是無可避免的事。”我勸慰道,“不過歷朝歷代,總歸都會經(jīng)歷這么一步的。”
聞言,他回道,“歷朝歷代,這片土地上做主的人沒變??刹幌瘳F(xiàn)在,連姓都要變了。”
“不會的?!蔽覕嗳环穸ǖ溃骸斑@片土地的姓不會變的?!?p> “你倒挺有自信?!彼戳宋乙谎?,眼里也不知是贊賞還是諷刺。
我總不能告訴他我來自未來,早已知曉結(jié)局。只能回道:“有人證明過,越往好的方面想,事情就會往好的方面發(fā)展。所以說,自信點總是好的。”
他未置可否,盯著報紙,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我沒了其他問題,看他這樣子也不好再搭話,于是準(zhǔn)備告辭,“我先出去了,你早點休息?!?p> 他卻開口了,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那小鬼沒事?!?p> 小鬼?他是說的景佑?
“就是那次你看到的和我一起那個?”
他的目光從報紙移到我身上,“不然還有誰?”
“你今天去我住處了?”
“正好有點事商量,就過去了一趟?!?p> “他一個人嗎?在做什么?”
“跟一個男的一起的,兩人似乎在找你?!?p> 男的?
“那個男的……是不是高高的,呃……長得挺好看的?”
段祁謙把手中的報紙放下,靠在椅背上,瞇了眼看著我,“是挺高,怎么,才來一個月就交了男朋友了?”
那肯定是沈清和無誤了,聽到小鬼和他在一起,我頓時放下心來,所以在面對段祁謙的胡亂猜測時,也沒感覺到多少怒氣,只是解釋道:“只是一個朋友?!?p> 說完,我自己也愣了一愣。朋友?沈清和堂堂一個大明星,我跟他只是一起打了幾次牌,我們,算朋友嗎?
“朋友?短短一個月,就交到了這種身份的朋友,你還真是招人喜歡。”
或者告訴他,我們只是牌友?
想想算了,何必跟他解釋這么多。不過人家好歹救了我,我只得耐心回了一句:“大家剛好興趣一致罷了。”
沒等他有任何回應(yīng),就聽門外有倉促的腳步聲傳來,由遠(yuǎn)及近,最后在段祁謙門口停住了。
“少爺——”是福伯的聲音。
“什么事?”
“劉家老爺來了,在門口,說要見你?!?p> 劉家?!
我不由得一驚。
他們怎么會找上門來,難道知道了我躲在這里?
段祁謙看了我一眼,沒說任何,起身走向窗前。
我也趕緊跟了過去。
站在這里,剛好可以看到段宅大門口。
劉家老爺帶著幾個人出現(xiàn)在門口,隊伍中,一個身影讓我的心猛然跳到了嗓子眼。
是羅癸!
他似有感應(yīng),抬頭朝我所在的方位看來,我慌忙閃身躲到了墻后。
看來,他們已經(jīng)盯上段祁謙了。今晚上門,無非是想求證。
“福伯,勞煩你下去跟他們說聲,我今晚身體不舒服,起不來床,讓他們改天再來?!?p> “是,少爺。”
幾分鐘后——
“怎么樣,走了么?”
“嗯?!?p> 呼——我長呼了一口氣,總算放松下來。
“他們怎么會懷疑到你?”
“這個城里能弄到槍的不多,身形樣貌也能對得上的,就很少了。”
“原來如此。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他們今晚沒有見到段祁謙,原本可能只是懷疑,現(xiàn)在幾乎是可以確定了,畢竟——做賊心虛。不過,由于羅癸沒能當(dāng)面指認(rèn)段祁謙,他們?nèi)狈χ苯幼C據(jù),自然也不可能直接帶人沖進(jìn)門來,畢竟段家也不是好惹的。可既然他們心里已經(jīng)有了數(shù),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地來揭發(fā)段祁謙,出事只是早晚。
“你聽說過一句話么?”
“啊?”
“進(jìn)攻是最好的防守?!倍纹钪t坐下,悠悠喝了口茶,“本來還想讓他們再逍遙段時間,現(xiàn)在既然主動上門求死,那就遂了他們的愿?!?p> 我突然想起,之前段祁謙曾讓我?guī)兔k的那件事,也跟劉家有關(guān)??磥砭退悴皇且驗槲遥缤硪矔⒓覄邮?,只是原因為何尚不可知。
“你具體計劃是什么?需要我?guī)兔???p> 段祁謙自動忽略了前一句,只吐了兩個字:“不用。”說著,拿起了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計劃提前了,你去安排下,明天一早動手?!闭f完啪地掛了電話。
這就完了?
“還有疑問?”見我仍杵在那,段祁謙問道。
“呃……沒了,那我出去了?!?p> 不管段祁謙的計劃是什么,總之,希望明天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