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勝宗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道，“什么？您認(rèn)識我嗎？”
那聿明叔將唯一的一只好眼睛一翻，冷冷道，“沒見過?！闭f完“吱呀”的一聲，圍墻上出現(xiàn)了一道隱藏門，他低聲說道，“快進(jìn)來?！?p> 小金剛咧著個大嘴進(jìn)來后說道，“聿明叔，我鳳哥呢？”
聿明叔尚未說完，遠(yuǎn)處跑來一名小廝，上來就對著小金剛急道，“金剛哥你怎么才回來啊，你這兩天跑哪去了！大家都擔(dān)心死了！你是不是也沒回家吧！”
小金剛笑道，“哦？現(xiàn)在大家對我這么關(guān)心嗎？我這兩天去水月樓找小紅袖了。這邊和家里都沒回，怎么了？”
那小廝拉著他往里面走，急道，“你快跟我來吧，鳳哥等著咱們呢?！?p> 郁勝宗也跟在后面前行，但走之前，他還是忍不住地抬頭看了一眼老人，和他身后的小樓。
那聿明叔已經(jīng)再也不看他一眼，就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他臉上的皺紋深刻如刀，仿佛每一道皺紋，都是他經(jīng)歷過的苦難。
而他身后的小樓也是千瘡百孔，身上的裂痕，要比這個老人的皺紋要多得多，也更深刻得多。很顯然，這小樓更老，經(jīng)歷的苦難也更多。一塊牌匾，也是一片烏黑，還有點歪了。郁勝宗辨認(rèn)了好久，才看清牌匾上的字。
聿明祠堂。
他不再多想，緊隨小金剛的步伐，走上前去。只是沒有幾步，他就隱隱約約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前方一座屋子，從里面飄出了血的氣味。
他忽然聽小金剛一聲慘呼，“爹！媽！”
郁勝宗不及多想，沖進(jìn)屋子，只見屋子里停著幾口棺材。棺材旁邊還站著幾個小廝，為首之人長發(fā)垂肩，雖然衣衫襤褸，但眉宇之間，自有一股威嚴(yán)存在，他心中暗忖，“恐怕此人就是他們嘴里的鳳哥了?！?p> 只見鳳七九走上前去，拎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小金剛。那小金剛身高好歹也有七尺有余，居然就這樣被這鳳七九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只聽“啪啪啪”三聲清響，小金剛臉上已經(jīng)挨了鳳七九三巴掌。
小金剛整個人都被打瞢了，一時之間連反駁也不會了，只是怔怔地看著鳳七九，只聽鳳七九厲聲道，“你小子這兩天跑哪去了？！家里出這么大的事情還在外面嫖院！”說完把小金剛往地上一摔，又補上一腳，“你家人的尸體還是咱們哥幾個替你收的！”
郁勝宗看鳳哥這幾手也是驚呆了，其他的還倒罷了，就那三巴掌的速度，已經(jīng)可以說是一個高手了。再看小金剛，雖然是被鳳七九一頓暴打，但一點也不敢抱怨，跪在地上直磕頭道，”是，是，多謝鳳哥......“
鳳七九也收手不再打了，上前把他扶起來，說道，“起來吧，別怪大哥下手重。你老大不小了，大哥這么多小弟，就你最不讓人省心。你放心，你爹媽的仇，大哥幫你報?！?p> 那小金剛一抹眼淚，道，“多謝大哥！但我王金剛再不濟，父母之仇也要靠自己來報?！?p> 鳳七九一豎大拇指，道“好小子，還有點志氣?！?p> 接著他又向身后一指，“大哥，我遇到一個人才，此人武功頗高，我本來想獻(xiàn)給大哥的。但兄弟如今家門遭遇不測，兄弟自己本事不好，想先招他當(dāng)我的小弟，讓他和我一同報仇，之后再交給大哥了?！?p> 鳳七九點點頭道，“你幾斤幾兩我是知道的。殺死你父母的都是個中高手，確實需要一些高人相助。若他能入你手下幫你報仇，也確實不算假借他人之手了?！闭f完他又瞇起眼睛，細(xì)細(xì)打量郁勝宗，“不過此人嘛.......”郁勝宗讓他瞧的心里有些發(fā)毛，不禁裝出一個憨憨的笑容。
這鳳七九卻不當(dāng)回事，只是看到了他腰畔長劍，說道，“你會劍？”
郁勝宗點點頭憨笑，小金剛也在一邊幫腔道，“是啊，鳳哥。我瞧他的劍法還挺高明呢?！庇职咽屑嫌魟僮谇泄拥氖虑檎f了。
鳳七九不禁冷笑道，“這不過是當(dāng)水果攤老板的手藝而已，要想殺人，還差得遠(yuǎn)了?！昂雎犚宦暋敝?！這鳳七九已經(jīng)飛身跨過那幾口棺材，一柄鐵劍，已經(jīng)刺向了郁勝宗的咽喉。
此時的郁勝宗，一身修為自然已經(jīng)是非同小可了。他不等鳳七九飛身上前，已經(jīng)一個回身，退了半步，以劍擋劍。只是此人劍法修為頗為不低，鳳七九見郁勝宗躲過第一擊，心中暗暗稱奇，一瞬間已變了六七招。郁勝宗所擅長者，重在內(nèi)功和臂力，不一時便已經(jīng)漸漸招架不住。
那鳳七九緊皺雙眉，撤回了鐵劍，說道，“你們幾個，把王家?guī)卓诠撞亩冀o你們金剛哥送出去，我選好了墓地。出了黑市會有人給你們帶路的?！闭f完指著郁勝宗沉吟道，“你，留下來?！?p> 眾人散去，幾個人抬著棺材，還有幾個小廝跟小金剛關(guān)系頗為不錯，上去扶著他，噓寒問暖。小金剛卻只是含糊答應(yīng)了，更多精力卻是瞧著郁勝宗。郁勝宗對他頗為同情，拍拍他的肩膀。
鳳七九坐上一張案臺，將劍插回腰畔，郁勝宗這才發(fā)現(xiàn)他腰畔并無劍鞘，這柄滿是鐵銹的長劍，就這樣隨隨便便掛在了腰畔。
鳳七九見小弟都走干凈了，這才冷冷道，“你一個名門正派的華山弟子，到這里來做什么？”他見郁勝宗張口欲答，又補充了一句，“想清楚再說，我們這里可跟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地方不一樣。你要是說錯了話，我可是會把你拉出去喂蛇的?！?p> 郁勝宗還未說完，卻聽身后有兩個人走近，其中一人說道，“景玄！吾輩正道中人！豈能說出這種亂七八糟的話來！”郁勝宗只覺得說話之人聲音有些熟悉，轉(zhuǎn)身一看，倒也是位老熟人，道，“渡平道長！瓏遠(yuǎn)前輩！你們二人怎么會來這里！”
鳳七九雖驚奇他們認(rèn)識，但也不多說什么，懶懶說道，“我可不知道這里有什么人叫景玄的。當(dāng)初你們把我從少陽宮趕出來，如今我和你們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說什么話，做什么事，應(yīng)該都輪不到你們管吧？”
郁勝宗暗暗稱奇，沒想到這暗門星才不光武功了得，居然還和少陽宮有這么多的關(guān)系。
瓏遠(yuǎn)搖搖頭，“景玄，這些話，你怎么能當(dāng)著一個外人講出來呢？”
鳳七九笑道，“他可不是外人，我瞧他武功也還說得過去，就決定將他收入麾下了?！?p> 渡平厲聲道，“景玄你胡說什么！華山派的成深先生是何等厲害的人物，你可不要胡鬧了！”
鳳七九聳聳肩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是這小子自己說的，他找的小金剛給他做引薦的?！?p> 郁勝宗趕緊擺擺手道，“鳳大哥莫怪，我是有要事想要來黑市找人詢問的。我從未接觸過長安黑市的人，只是前兩天和這小金剛打過交集，這才找了個借口，來到這里的。”
鳳七九瞧他頗為慌張，甚覺有趣，笑道，“好，我答應(yīng)你了?！彼朴魟僮诒砬檗D(zhuǎn)為喜色，又說道，“但是，有個條件?！彼蛲庖恢傅?，“我兄弟，小金剛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他是長安一富王三千的長子。王三千一家前幾天晚上遭人滅口，我派兄弟先把他父母兩具尸體弄了出來。”說到這里，他從案板上跳下來，說道，“找出兇手，殺了他，把人頭帶來見我。到時候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便是要走我鳳九七這條爛命，也隨你！”
郁勝宗心中暗想，此人好烈的性子，雖不知此人為什么被少陽宮趕出來，但就憑這句話，是一號人物。
渡平皺眉道，“景玄你說你搗什么亂。官府都已經(jīng)下令緝拿凌南飛了。你們還追什么勁？”
郁勝宗驚道，“什么？怎么此案也是凌少俠所犯？”
鳳七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拍拍掌道，“來人，送客了。少陽宮的二位，該給你們的情報，我一份都不會少的。至于你。”他看向郁勝宗說道，“你先去聿明叔那里，他會給你很多線索，剩下的你去找小金剛。他應(yīng)該也會給你很多有用的信息。”從頭到尾，對渡平和瓏遠(yuǎn)居然是連正眼都沒瞧一眼。
瓏遠(yuǎn)搖搖頭，渡平更是氣的跳腳。縱然如此，二人還是無法可想，只能對郁勝宗道，“郁少俠，我二人就居住在西城的太白樓。若有用得著咱們的地方，可以去哪里找我們。”郁勝宗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鳳九七也不理會他們。
郁勝宗出了屋子，一路低頭沉思，只見一路泥濘，走下去也不如外面石板路來的干凈，舒服。
道路兩邊已經(jīng)露出幾個人影，都是在這里的居民。他們的臉上都是污泥，都是驚懼，都是不解。
他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走到了那聿明祠堂。那個老人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嘴里還在低念著什么。
他已經(jīng)很老了，很多時候分不清自己的回憶和現(xiàn)實了。
他看見了走近自己的那張年輕臉龐，嘆道，“三鋒，還記得來看你叔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