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失控的車子
蔣濤沒說話,又是點點頭。
驀然間,那女子的眼神由蔣濤臉上落到了他的身后,兩眼幾乎瞪圓了,目光中充滿了驚恐,面容不由自主地扭曲起來,她用近乎嗚咽的聲音很小聲地說道:“你后面站著個女人,紅衣服……”
蔣濤萬也沒有想到,紅衣女鬼會站在他身后,他記得剛才看過一眼,那會兒應(yīng)該沒有“人”,本能的,他想回頭再看一眼,但就在這時,蔣濤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段回憶片斷,那還是在上學的時候,奶奶曾給自己講過,深夜里在荒郊野地,如果有人叫你名字的話,千萬不能答應(yīng),不然就會叫走你得魂魄,另外也不能突然回頭,因為人身上兩個肩膀各有一盞燈,哪面回頭哪盞滅,鬼魂很容易借此上你的身。
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現(xiàn)在是回頭也不是,不回頭也不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嘿嘿嘿”一陣笑聲響了起來,那是一種聽起來令人覺得異常陰暗的笑聲,非常刺耳,而且他感覺那笑聲就是在他的耳朵旁邊發(fā)出似的,蔣濤禁不住下意識用手在旁邊晃了一下,卻沒有碰到任何東西。
他只覺得自己全身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底,身體頓時僵硬得無法動彈分毫,他感到自己馬上就要昏過去。
突然間,那時髦女子瞪著充滿驚恐的眼睛,上下牙不斷發(fā)出“咯咯”的碰撞聲,但她卻伸手一把拉住蔣濤,轉(zhuǎn)身拽著他飛快地向出租車跑去,邊跑邊大聲喊道:“快上車,開車……”
蔣濤大腦已經(jīng)呈現(xiàn)一種空白的狀態(tài),接下來的一切行動似乎都是出于一種本能,被那時時髦女人拉著,他幾乎是飛身撲入車中,還沒等他坐穩(wěn),那時髦女子在車外使勁往里面推他。
蔣濤愣了一下,就聽那女子叫道:“快往里,方向盤在那邊……”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當他爬到方向盤后面時,那時髦女子也鉆進車中,在坐進來之前,她還沒忘了把后車門關(guān)上。
“鎖車門,鎖車門……”她還沒坐穩(wěn)便大叫著。
蔣濤將車門自動鎖死后,便啟動了車子,他一腳直接將油門踩到了底,眼睛直愣愣盯著前方,手死死握著方向盤,出租車的車輪與地面發(fā)出一陣尖銳的摩擦聲,呼嘯著重新沖上馬路。
就這樣悶頭開了好一會兒,蔣濤似乎漸漸回過神來,他忽然開口道:“謝謝……”
那時髦女子驚魂未定地坐在旁邊,用力搖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笔Y濤眼睛依然盯著前方,不過這時神智差不多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便問了一句。
“金秋?!蹦菚r髦女人說道。
還不等蔣濤禮貌地夸上兩句,身邊的情形再次發(fā)生了變化,一陣異樣的感覺襲上他的心頭,他驀然發(fā)現(xiàn),車內(nèi)的溫度在一剎那間下降了許多,以至于口鼻間的呼吸因為溫度降低的原因形成了陣陣白色霧氣。
不僅如此,就在車窗外似乎都被一層淡淡的霧氣所籠罩,甚至連外面的景像都看不太清,蔣濤大驚失色,一瞬間連呼吸都仿佛要停滯了,他不由得瞪大眼睛看著車窗外,一腳踩向剎車。
不料,連踩了幾下后,他驚恐地意識到,剎車不知什么原因,失靈了。
蔣濤忍不住大叫:“車……車……”
這一切發(fā)生不過是短短數(shù)十秒間,那時髦女子金秋這時也意識到了車內(nèi)車由的情形,同樣嚇得大叫起來。
蔣濤無意識地叫著,目光落到了后視鏡上,正見到就在車后座上,那紅衣女鬼就如當初一般,直挺挺坐在那里,微垂著頭,長發(fā)擋在前面,她似乎覺察到蔣濤的目光,一陣詭異無陰冷的笑聲從長發(fā)內(nèi)傳了出來,一聲一聲甚至蓋過了蔣濤和金秋的驚叫。
金秋也注意到了車后座上那紅衣女鬼,不知是不是驚嚇過度,幾乎不約而同,蔣濤和金秋閉上了嘴巴,只是呆呆地盯著后視鏡。
令人驚悚的笑聲戛然而止,車子依然向前行駛,而車內(nèi)卻如死一般的寂靜。
蔣濤像失去意識似的,目光死死盯著后視鏡動也不動,突然,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發(fā)起抖來,冷汗不住冒了出來,他只覺腰間一緊一涼,有什么東西纏了上來,這種感覺讓他實在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頓時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只見兩只青白色如皮包骨般的手自他身后貼著他的腰部緩緩向前伸出。
蔣濤不由得全身一凜,他很想躲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那兩只手根本就是直接透過前后座之間安放的隔板搭在他的腰間,不一會兒,那兩只手便將他的腰部整個摟住了,一股寒入骨髓的冰冷感迅速遍及他的全身。
雖然能夠猜出那兩只手的主人肯定是后座上的紅衣女鬼,但他卻沒辦法猜出那女鬼到底要干什么,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死定了。
出乎蔣濤的意料,那兩只手一直環(huán)抱住蔣濤的腰間后,并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使勁一勒,將他勒個半死,甚至是齊腰把他勒成兩半,只是抱住他的腰。
但讓蔣濤想不到的是,有所行動的反而是坐在一旁的金秋,或許人的恐懼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金秋只感覺自己心里的恐懼幾乎達到了頂點,尤其是看到那兩只繞上蔣濤的手,她盯著那手慢慢摟住蔣濤,卻一點也不敢看后座上的情形。
就在那兩手環(huán)抱住蔣濤腰部的同時,金秋尖叫著舉起她的小挎包,用盡全力拼命向那兩只手打去。
不過很可惜,金秋的反抗舉動并沒有多大的成效,雖然每一下都打中了那兩條胳膊,但并沒有讓那手松開,倒是把蔣濤打得全身一震,這一下下拍中的感覺讓一直陷入失神狀態(tài)的蔣濤恢復(fù)了神智。
蔣濤僵硬的臉上流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他大叫一聲,突然撒開死死把握著方向盤的兩手,一下子攥住了摟住他腰的兩手,陰冷刺骨的感覺讓他禁不住又大叫一聲,這一聲近乎慘叫,但他卻沒有松手,而是在攥住后用力想扯開腰間兩手。
由于失去穩(wěn)住方向盤的力量,出租車舞龍一般在馬路上左扭右拐,一場車禍似乎就要發(fā)生在眼前。
怪事再一次發(fā)生,摟著蔣濤腰間的兩只手突然松開,隨即居然滑如泥鰍一般一下子從蔣濤的手里抽了出去,眨眼間縮回后面。
金秋在車子失控的情況下,早就停止了用挎包拍打蔣濤的舉動,甚至連包都扔到了一旁,只是抱著頭不住地驚聲尖叫。
因為摟著的手總算松開了,蔣濤這時也注意到了車子的異狀,他急忙伸手握住方向盤,竭盡全力穩(wěn)住失控的車子。
費了半天的力氣,車子總算在他的掌控下重新恢復(fù)直線行駛,蔣濤這才松了口氣,他不住地喘著粗氣,歪頭用肩膀處的衣服擦著臉上的汗水。
幾乎蜷縮在座位上的金秋停止了尖叫,突然,她挺直身子,臉上依然保持著驚恐的表情,眼睛也睜得相當大,極力張大著嘴巴,喉嚨中發(fā)出“咯咯咯”的聲音,但是蔣濤根本聽不出她到底在說什么。
“怎……么……了……”蔣濤顫抖著問道。
半晌,金秋機械僵硬地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著蔣濤,臉上原本恐懼的神情漸漸消失,沒等蔣濤再度發(fā)問,她的嘴角兩邊突然向上一扯,露出一個極不自然地詭異笑容,嘿嘿地笑了起來,蔣濤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聽金秋不帶任何語氣地說道:“好好開車?!?p> 蔣濤感覺到金秋的不對勁,卻毫無辦法,只是一邊穩(wěn)著方向盤,一邊不時偷眼查看金秋的舉動。
雖然她的眼睛里一絲的生氣也沒有,嘴里卻發(fā)出一陣陰陰的哼笑,說道:“老老實實開好車,別想掙扎或是逃跑?!?p> 看金秋這副樣子,蔣濤的腦海中突然閃現(xiàn)出三個字:鬼上身。
此時的蔣濤,雖然整個人依然被嚇得不住瑟瑟發(fā)抖,但大腦的思維能力卻似乎恢復(fù)了過來,他偷偷瞥了一眼后視鏡,后座上空無一“人”。
“你……這是要去哪?”蔣濤顫抖著問道。
“西青路……”金秋陰森森吐出三個字。
蔣濤明顯怔了一下,脫口說道:“你也去那兒?”
金秋哼了一聲。
難道就是因為他的目的地是西青路,這個女鬼才會出現(xiàn)在車上?蔣濤不禁猜測著。
車窗外依舊彌漫著如紗般的霧氣,蔣濤打開車頭大燈,努力分辨方向,他咬了咬牙,開口道:“那個……能不能讓外面清楚點?我……看不清路……”
不知道是不是上了金秋身的女鬼施出了什么法術(shù),不一會兒,車窗外的霧氣明顯消散了許多,蔣濤不禁驚訝地注意到,這個時候的馬路上居然還是冷冷清清的,看不到其他車輛。
這里到底還是不是陽世間啊?蔣濤差點哭出來,冷汗如雨,全身的衣褲由里到外差不多都濕透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女鬼上了人身的原因,車內(nèi)的溫度似乎回升了一些,不像剛才那樣如同冰窖似的。
蔣濤抬手抹了一把冷汗,使勁瞪大眼睛,其實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看不看路況似乎沒多大分別,但他還是保持著一個司機應(yīng)有的質(zhì)素。
前方不遠處出現(xiàn)一個十字路口,按說這個時候路口的紅綠燈應(yīng)該已經(jīng)全都轉(zhuǎn)為不斷閃爍的黃燈,但這個路口的紅綠燈卻還在開啟中。
看到紅燈,蔣濤本能地減低車速,突然,他注意到路口不遠處的馬路邊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看到蔣濤要在紅燈前停車,金秋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雙眉微微皺了皺,不等他停下車就命令道:“快開,不許停。”
蔣濤還真沒膽量和一個女鬼講什么交通規(guī)則,他只好重新踩下油門,而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起,路邊離車不遠處那團黑影,動了。
蔣濤驚訝地看到那團黑影陡然暴漲,化作一道人形黑影從路邊一閃,下一秒便出現(xiàn)在自己出租車的后門外面,隨著“咔”一聲輕響,原本已經(jīng)鎖住的車后門從外面被拉開,一股夾雜著潮濕氣息的涼風瞬間從車門外涌入車內(nèi),那人影眨眼間竟然在出租車還在前行的狀態(tài)中鉆入車內(nèi)。
蔣濤還沒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聽到車后面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師傅,受累,西青路?!?p> 又是西青路?
蔣濤只覺得自己腦袋里嗡嗡作響,等他看到出現(xiàn)在車后座上的人影長相后,他已經(jīng)覺得自己眼前發(fā)黑,頗有就要昏過去的感覺。
后面的人身上穿了件濕乎的黑色風衣,頭發(fā)也是濕漉漉的,仿佛被水澆過一般,貼在額頭上,臉上還戴著副墨鏡,當蔣濤注意到他臉頰上有道長長的傷疤時,不由得被嚇了一跳,第一個感覺就是剛上來的這個家伙一定不是善類。
那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嘴角一揚,輕笑道:“我不是壞人,你身邊那個才不是什么善類呢,對?”
他話音剛落,就見金秋全身陡然一震,緊接著,一個紅衣女子便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后座上那男人的身邊,一陣陰風略起,紅衣女子直撲向那男人身上。
不過就在紅衣女子剛剛碰到那男人衣邊時,一團黃色的光芒驟然自他倆之間炸開,蔣濤清楚地聽到那紅衣女子發(fā)出凄慘的尖叫,那聲音就像一首重金屬搖滾被突然拔高了若干音調(diào)似的,異常尖銳刺耳,幸好只是短短的一聲,還不等他受不了要抬手捂住耳朵時,那聲音便消失了,隨即那紅衣女子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車內(nèi)頓時出現(xiàn)了陣短時間的寂靜,蔣濤這時候意識到應(yīng)該是后座上的那個男人幫助了他,他心中一動,剛想停車,卻聽到后座上的那個男人開口說道:“別停車,繼續(xù)開?!?p> 蔣濤忙聽話地將腳離開剎車,沉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去哪兒?”
“當然是西青路,如果今天我們不去哪里,這一切根本無法解決?!蹦悄凶诱f道。
雖然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看到剛才那一幕,蔣濤還是選擇相信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子。
此時他才顧得上轉(zhuǎn)過頭,想看看金秋的情況,沒想到金秋雙目緊閉,歪倒在副駕駛席上一動不動。
蔣濤一驚,正想伸手推推金秋,卻聽后面那人又道:“別碰她,剛被鬼上身,還是讓她休息一下。”
“你……是誰?”蔣濤覺得自己終于可以主動問一回問題了。
后座上的那男子抬手扶了一下墨鏡,將身子往座上靠了靠,這才從牙縫里吐出兩個字:“顧異?!?p> 蔣濤沒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忙道:“故意?我不是故意的?!?p> 那男子輕輕搖搖頭,語氣有些無奈地道:“我叫顧異。”
“哦……”蔣濤這才醒過味來,沉了沉,他又問道:“顧……先生,那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反問了一句:“你會不知道?”
蔣濤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我怎么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