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他便一直沒有給我好臉色看,我問他為何這般模樣,難道是因為我同那妖孽男子對話之事。
他揚言我并不是專程同他出來買瓜子的,便再也不多說了。我猜測是否我在他心里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在路邊隨意搭訕美男子替我買燒餅。
我也懶得去哄他,便自顧自地啃起了給小魚兒帶的餡兒餅。
臨進府之前,我擦了擦嘴,生怕被小魚兒發(fā)現(xiàn)我已經吃了她一個餅。她見我一回來,立刻出來迎我,我仿佛見公婆的丑媳婦,有些惴惴不安。
她拿到餅后,盯著我看了半天,我心想我已經處理好所有手腳,應該不會被她發(fā)現(xiàn)。眼下她看得我心里有些發(fā)毛。
半晌,她吐出一句話:“小姐,你今日好像美了不少,應該是被我這餅所熏陶?!?p> 傅易塵翻了翻白眼:“這餅是我給你買的,你家小姐丟了錢袋,在街頭同男子要錢買餅,著實丟人!”
“小姐,小魚兒可以不吃,你為何要做如此不雅之事?”
……我真是百口莫辯。
我拍拍小魚兒的肩膀,“你莫聽他胡說,他是嫉妒那美男子的容貌,所以才落井下石遷怒于我。那美男子替我付了銅板是想同我結交朋友罷了。”
小魚兒只聽進去了幾個字:“那美男子有多美?”
“比傅易塵美上不少?!蔽乙а狼旋X答。
小魚兒打量他一番:“那也沒有美到哪里去。”
傅易塵拂袖而去。
睡過午覺后,小魚兒慌慌張張跑來:
真的吳若乾來了。
我尋著一地的瓜子殼找到了廳堂,定睛一看,竟然是那美男子。
看來我這輩子和美男確實有不同一般的緣分。
這美男一瞧見我,也是驚詫不已。我同他大眼瞪大眼,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妹認親。
娘親問:“你們可否認識?”
“認識?!?p> “不認識?!?p> 我哪里認識你?這個吳若乾以為自己給了我?guī)讉€銅板就想表現(xiàn)出同我很熟絡嗎?
場面有些窒息。
二娘在旁邊笑了笑:“那今日就算認識了。”
傅易塵在旁邊更是嗤之以鼻,不知道為何他對美男似乎成見很深,覺得男人的相貌應該挺拔俊秀,而不是同女人一般秀美陰柔。
這美男,不,不該叫人美男了。這吳若乾雖然樣子看著秀氣得很,可行為舉止卻絲毫沒有同樣子契合半點。坐在爹爹旁邊低頭不停地磕瓜子,桌上那些瓜果美食怎么樣端上,便怎么樣端下去。
這瓜子比美男還要禍國殃民,生靈涂炭。府中上下磕瓜子磕掉嘴皮的已經有好幾位了。
他一看我,想都沒想便問:“你同意與我訂下婚約嗎?”
那神情和語氣仿佛在集市買豬肉:“你同意賣我兩斤豬肉嗎?”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眼神飄忽。
爹爹打圓場:“小女害羞得很,吳公子不可過于著急?!比缓髮擂蔚匦σ恍?。
我覺得這人沒有絲毫的情趣,可能他最大的情趣便是同瓜子交流了。
若非要我嫁作他也不是不可,他的樣貌著實可以遺傳給我下一代,讓我也生出個美女或者美男。然后我便可以名正言順給女兒起名美麗賢淑大方可人,這樣人家喚我便是“美麗賢淑大方可人的娘”。
美哉美哉。
兩位娘親常年看著我爹這綠豆眼胖子,難得今日見到美男,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自是喜不勝收。個個圍著吳若乾打轉并往其嘴中塞入各種美味,吳若乾笑著全部海入百川納下。
我趕緊對爹示意,讓這兩位婆娘收斂收斂,爹這才大喝一聲:“吳公子真是好肚量!”
吳若乾在我家中吃飽喝足后,腆著肚子回去了。我爹很是喜歡他,并不是因為他多博學多才惹人喜愛,而是他們有著共同的愛好——美食鑒賞。
小魚兒也十分認可他,雖是她并不覺得吳若乾是美男,但只要同她一樣對餡兒餅文化有一定研究,就定不會是個壞人。
更何況她得知那天餡兒餅是吳若乾幫我付的銅板,她覺得我同他很是有緣分,一定要牢牢把握。
雖然這婚約耽擱了不少時日,但也總算訂在下月的某一黃道吉日。
最近一切都亂糟糟的,我也是膽怯得很自己馬上嫁作人婦了,家中雞飛狗跳的準備這準備那,我自己卻沒有一絲的激動和興奮。
這日夜里,我夢見自己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吳若乾卻說不是他的孩子,是我自己胡吃海塞弄的,我同他爭辯,卻一不小心滑倒,從腿間滑落無數個餡兒餅……
我驚叫一聲,猛地坐起,這該死的餡兒餅。
我下床去尋干凈的布擦汗,經過窗時,一個人影閃過……
我嚇得頭上的汗又多了些。
而月光下,一只綠色的鐲在我的桌上散發(fā)出幽幽的光芒……
怎么這廝半夜總是不睡覺的?
我有些想沖出去問他,可看到桌上這只眼熟的鐲,又覺得有些好笑。我輕輕將鐲戴進手腕。
剛好。
次日,吳若乾爹娘來了。
聽說他爹是淵文閣老板,顧名思義,就是賣文房四寶的。比起賣燒餅賣布匹的聽起來稍微文雅那么一些。
我仔仔細細端詳了一下他爹娘的長相,我懷疑這吳若乾身上可能牽扯著一些身世之謎。
他爹倒是無妨,一進來便同我爹相談甚歡,唾沫橫飛。
他娘則是在一旁仔仔細細打量我,我感覺自己置身于皇宮的選妃一般嚴苛。
過了一會兒,我看了看她的表情,應該是不太滿意我。
我便更是肆無忌憚跑出去玩了。
說實在話,每每這種時候,我便想過自己這樣子無拘無束的過是否真的選擇對了,但往往又覺得自己快活便好,哪里管得了那些。
吳若乾的娘竟然也跟著出來了,她張口似乎有話要說。
我靜待她如何口吐芬芳。
“靈雪,我聽聞你秀外慧中,你是否讀過四書五經?”
我聽都沒聽說過這東西。
爹從小告訴我要誠實,我便重重地搖了搖頭。但往往誠實是有代價的,眼下,這吳若乾的娘臉色巨變,可能覺得我是什么鄉(xiāng)間村婦,沒有識過字的那種。
她又問我讀過些什么,我列舉了幾本自己最愛的戲本,并表示若她想看,我可以借她幾日。
她嘆了口氣,說這些算什么書。
我也懶得同她爭辯,準備扭頭便走,她喊住我,面色有些凝重。
“你知道這京城不止你一家想同我家喜結連理。”
她說完似乎十分得意,覺得自己的兒吳若乾比較熱銷。
阿九通過說過,集市上新鮮的豬肉總是特別好賣,哪一天起晚了就不見蹤影了,所以買肉要起早。
我覺得吳若乾在他娘口中像極了新鮮的豬肉。
我并不知道還有誰想要同我爭奪這吳若乾,若我要知道,我提著幾斤餡兒餅去她家求她速速成親。
吳若乾的娘似乎在等著我發(fā)問,一臉期待的樣子,我不忍掃她的興,并象征性問了問還有誰。
她立刻如數家珍羅列了一些,但我一個也沒聽說過,除了最后她提到的——祝枝鶯。
這就有些頭疼了,若這祝枝鶯真的看上吳若乾,見我要同她爭奪,必定又要在我身上使一些計謀了。我自幼就不愛耍這種把戲,覺得動腦子很是疲累,還不如有話直說來的痛快。
可惜呀,這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同我一個想法的。
這老婦人見我皺著眉頭,以為這番話對我有了成效,便扔下一句:
“要想若乾娶你,你便要賢淑文雅,這幾日你先自己琢磨琢磨罷?!?p> 說完便飄飄然走了。
我琢磨些什么?
我便跑去問小魚兒,小魚兒認為我應該投其所好,吳若乾喜歡什么我便去琢磨什么,我答吳若乾喜歡餡兒餅,難道我去琢磨餡兒餅?
小魚兒點頭表示可以同我一起去琢磨。
說了等于白說。
我而后又去問傅易塵,傅易塵讓我置之不理罷了,這樣的婦人以后免不了難為我。
我覺得有些道理,但我又覺得只是不理她并不能讓我達到戲耍她的目的,我便征求他如何戲耍。
他認為這件事很是無聊,讓我別攪他煩。
我晃晃鐲子,覺得他這人很是口是心非,次次裝作很不想搭理我的樣子,卻總在暗中觀察我。
他說鐲子他想送誰便送誰,只是暫時在我這里寄放著,若哪天看到心儀的姑娘,便會問我要來。
可真是精明一人,你以為你給我的東西還能拿回來嗎?
爹爹臨行前送走這對公婆后便喚我,我應聲過去。
爹爹表情有些嚴肅,倒不像平日里嬉皮笑臉的樣子。
“你若不想嫁,爹爹不逼你。”
今日這是怎么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睨著眼不出聲,我看看這老頭搞些什么鬼。
“反正爹爹年事已高,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我女婚嫁的樣子,就怕越拖越長,我這身子架不住啊!”真是一出苦情大戲,我望著他滿是油水的肚子,還是不出聲。
“爹爹也不難為你,你自己選擇便好?!闭f罷,還擠擠他那綠豆眼,似乎想要擠出兩滴滾燙的淚珠,可惜并無成效。
我盯著他,他有些心虛,還在裝模作樣聳聳肩。
“那好,我不嫁?!奔热荒氵@樣說,那我就順水推舟。
他連忙拉住我賠笑:“嘻嘻,雪兒,爹爹逗你的,明日去跟阿九學做菜。”
真是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