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我昨日聽見屋外有動靜,還有蹊蹺迷惑笛聲,聽到后我便出去看到腌鴨跌落在地。”
我一大早過去廳堂,便聽見阿九在爹爹面前告狀,想到昨日他同腌鴨情深意切,果不其然今日定要給腌鴨討個公道吧。
“老爺老爺!我的羅帕也好似被人用過!不知是不是采花賊想要覬覦我!”
……
我一眼瞥見角落處的傅易塵憋笑憋得很是辛苦。
爹爹一見我來,立刻問道:“雪兒,昨日你是否聽見有何聲音?”
我搖了搖頭,表示并不知情。
我今日來,才不想理會那些雞飛狗跳之事。我是想實(shí)踐一下昨日同傅易塵商量的辦法。
“爹爹,那個吳公子今日是否還會來?我想同他商榷婚嫁之事。”
爹爹一聽我這么說,瞪大了兩顆綠豆眼,若不仔細(xì)分辨,根本無法用熱淚盈眶去形容。
我婚嫁之事于爹爹而言就仿佛地里扎根了許久的土豆一般,終于在今日連根拔起。
確實(shí)呀,嫁作一未來狀元郎,并不是件壞事。
可我著實(shí),對他絲毫沒有感覺。
用過午膳后,這吳若乾倒是沒來,來的卻是位婦人。
這不會就是我未來的婆婆吧?
一進(jìn)門,她便盯著小魚兒望上望下,怕不是有什么怪癖吧?
無論是否嫁,禮貌客氣總算是要有一些的,我見那婦人古里古怪的模樣,便作揖:“小女雪兒拜見吳夫人?!?p> 這婦人眼神有些詫異,詫異過后就有些趾高氣昂。估計(jì)是把這肥美的小魚兒認(rèn)作小姐了吧。
她不喊我起身就算,還上上下下仔仔細(xì)細(xì)端詳了我一陣子,我見她嘴沒動幾下,鼻孔倒是一張一合。
似乎對我并不是特別滿意。
我也懶得管她,便起了身,喚傅易塵去喊爹娘過來。
這婦人開了金口:“我不是吳夫人,我是吳家的管家,來和謝家商量婚嫁彩禮之事?!?p> ……
搞了半天,不是夫人,害我還緊張了一下。若我未來的婆婆是這般人,我倒是沒什么好日子過了。
爹爹倒是和氣同她商量著,這婦人卻總是一副像謝家搶了她何等好物一樣,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看來這吳若乾同這管家也是阿九同腌鴨的關(guān)系吧。
臨走之時,她前腳跨出我家門檻,便停在那里不動,愣是又花上一些時間,再次仔仔細(xì)細(xì)打量我一下。我也是納悶了,我這身上也沒什么稀世珍寶,她倒是看些什么呢?
看完了另一只腳才緩緩踏出,動作慢得有些讓我懷疑是否在修煉什么歪門邪術(shù)。
我和吳若乾的事情算是敲定了。
但這個管家夫人,卻提了個匪夷所思的條件。
小魚兒繪聲繪色地表演了一番:“若日后我家吳公子當(dāng)上這狀元郎,便不會納你這一房妻子,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多納幾房,好為吳家開枝散葉?!边叡硌葸叿籽?,甚是有些惟妙惟肖。
“吳夫人過世的早,吳公子是我從小一手帶到大,我就當(dāng)他是我自己的兒一般疼愛和敬重,我對他的管教才促成了今日他的不凡。所以我自作主張決定替若乾多納幾房,這樣萬一有個意外也有其他夫人相互照應(yīng),也免得我若乾孤單?!?p> 小魚兒撅著屁股的模樣,我不禁想把她送到鳳鳴樓去唱戲搭角兒。
想來這管家倒是同吳若乾的奶娘一般,情深意重,不可褻瀆。
小魚兒忽地想到這管家夫人盯她盯了許久,不禁捂住胸口:“小姐,她不會是看上我了吧?我可不愿意被這個吳公子納作妾!”
吳公子或許更不愿意吧。
這個請求,其實(shí)按理說,并不是不可以,但放在臺面上說,未免有些尷尬吧。
都是男人,爹爹自然是懂得這個道理。但若是用在自己女兒身上,爹爹卻又是覺得不可理喻。這還沒當(dāng)上狀元郎就在這里發(fā)號施令,真要考上了,還不滿京城家家都要為其獻(xiàn)上一對童男童女?
兩個娘聽到更是差點(diǎn)兩個人沖進(jìn)吳家火燒吳府,揚(yáng)言把這個管家的頭發(fā)拔光才肯罷休。
但這個婚約十有八九是黃了。
想到日后我要同七八九十個女子同住屋檐下,同用一張桌,時不時還要爭風(fēng)吃醋一番,我就覺得有些頭疼。
爹爹也是為難得很,難怪那婦人雖是趾高氣昂,但面如菜色地走了。
若是換作她自己,她能樂意嗎?
次日,不出所料,那位婦人冒著掉發(fā)危險(xiǎn)又來了,這次倒是面目和善不少,但她那兩個鼻孔卻絲毫不減動彈的頻率。
這吳若乾真有意思,是他娶親還是管家娶親?自己來都不來一下。
兩個娘聽聞,齊齊放下手中的事務(wù),站在廳堂左右兩側(cè),動作齊齊叉著腰,同門神一般,直直地盯著那管家。
那管家估計(jì)看著也是心里發(fā)怵。我讓傅易塵幫我看著兩個娘,萬一真去拔光了他人頭發(fā),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看得出昨日她的自作主張是挨了批才肯今日上門道歉,賠了個不是,希望還能同謝家喜結(jié)連理。
這個管家有些像以前阿九抓來的一只野斑鳩,傲氣得很,怎么都不肯吃食,仿佛知道阿九是為了讓它吃胖些再宰了。后來按著它的頭,它才肯喝上幾口水。
“謝小姐,昨日之事怪我自作主張了些,若乾昨日也責(zé)罰了我,在這里給謝小姐賠個不是,多有得罪。若乾對小姐一往情深,希望能同小姐傳上一段佳話。”
她說出這些時面無表情,兩只眼直直地看著前方,想必是昨夜背上了許久。
“小姐,你何時同吳公子一往情深?”小魚兒撓撓頭,我也撓撓頭。對呀,何時?
她有些窘迫,一張老臉憋得通紅,也不知該如何作答,看她這副模樣,甚是有些過癮。
爹爹倒是沒有理會我們,他只問吳若乾自己怎么不來?
“若乾下月便要參加科舉,現(xiàn)在怕是沒有空?!?p> 小魚兒在旁邊嘟囔一句:“說得好像鐵定能考上一樣。”
這婦人著實(shí)耳尖嘴利,一聽到小魚兒如此言論,立刻從木椅上彈射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
“你!你這小丫鬟放肆!你敢口出妄言!若乾如果真的應(yīng)了你這張烏鴉嘴說得話我定與你同歸于盡!”她雙手顫抖著,感覺時刻要把小魚兒扔進(jìn)油鍋里炸一炸。
小魚兒聽到前面倒是不以為然,但聽到“同歸于盡”二字時,嚇得也是往我后面躲了躲,世間還有如此多美食沒有嘗盡,萬不可過早同歸于盡辜負(fù)了這張嘴,這身肉。
我也是覺得這吳若乾考不考得上又不靠一句兩句話,她這樣遷怒于小魚兒著實(shí)有些小題大做,但作為主人還是要做做樣子。
“魚兒,這里還容不得你多嘴,來人,拿我的藤條。”我一臉正經(jīng)地模樣。
我家哪里來的藤條。
也沒有任何人理會我。
大家面面相覷,著實(shí)有些尷尬。
還是傅易塵不知從哪里遞上一根撿來的樹枝,他眨眨眼,我一掂量這藤條,空心的。
小魚兒正好作勢往地上一跪,估計(jì)站太久她也有些累了。我便使出萬分之一力,打在她的身上。
對她來說比隔靴搔癢還要輕吧。
她也是配合演出,發(fā)出阿九在廚房宰豬的聲音。
爹娘也早就明白我二人的把戲,干咳幾聲。
我主仆二人過了一把演戲的癮后,這管家才滿意不少,喋喋不休開始說起她同吳若乾這么多年來,不是母子勝似母子的感情。
曰了那么多,無非就是覺得,她家吳若乾隨隨便便娶我這她看不上之人,她覺得有些不服氣,我倒是有些想問她,干脆要不要娶她?
一切談妥以后,她便匆匆告辭了。臨行前兩位娘一邊攙住她一只胳膊,不,是拎住。將這老婦人拎出了門。
“我雪兒又不是沒人要,好像苦了她這狀元郎一般?!蔽夷飸崙嵉卣f著。
“我瞧都瞧不上那小子,還門門道道那么多?!倍锱呐氖郑盟颇菋D人身上積滿了甚不干凈的東西。
還是爹娘好呀。
我回頭問娘親們:“娘,我可以在思索一陣嗎?”
兩位娘齊齊答:“求之不得?!?p> 爹倒是不答應(yīng),覺得好不容易碰上個他自己中意的,又同吳若乾他爹是摯交,這樁事無論如何不可以不答應(yīng)。
這時候,傅易塵突然出聲:“老爺,小的斗膽一問,您同吳家家父見過面否?”
爹爹猛地一拍頭,“我就寫了封書信命人送了過去,還沒同他家父商量此事?!?p> 真糊涂一老頭。
傅易塵一下子抬起頭,抱拳退下,眉頭皺起了一個疙瘩。
他的模樣告訴我,不對勁。
我扭頭朝傅易塵眨眨眼,指了指屋頂,他凝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小子,聰明得很。
今夜倒是明亮,傅易塵一見我來,立刻攬我上去,萬分著急。
我還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不像平日里吊兒郎當(dāng)?shù)哪印?p> 月光下,他的頭發(fā)絲也隨風(fēng)起舞,遮住他這張白皙的臉,他輕輕用手撥開頭發(fā),一下子對上了我的眼神。
我有些尷尬,趕緊挪開眼睛。
他這時也不打趣我了,而是聲音低沉:
“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