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很長時間滴酒未沾的沈游,破戒了。
就在路邊的一個小攤里,兩人就著幾兩涼菜,彼此開懷暢飲。
楊墨那英俊如畫的臉上,透著微醺紅染的酒意,以罕見的豪放姿態(tài),大聲訴說著自己的政治理想。
沈游則只是一邊喝酒吃菜,一邊默默地聽。
直到最后,兩人都醉入三分,竟是勾肩搭背地哼起了小曲兒,歌聲越唱越大,穿過遙遠的銀河,到達夜空的彼端。
……
……
翌日清晨,沈游背著包裹,牽著曦兒的小手,從屋子里輕輕地走了出來。
仿佛是有所感應,另一邊的屋門也打開了,沈威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出現(xiàn)在門口。
“醒了?”
“嗯,醒了?!?p> 父子兩人彼此打了個招呼,然后都沉默下去。
好在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沈威便走過去開門。
“伯父,您早。”
楊墨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先是向沈威問好,目光隨即落在沈游身上:“沈兄,都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鄙蛴吸c點頭,想要上前幾步,卻發(fā)現(xiàn)曦兒在默默地拽著自己。
他不禁蹲下身去,端詳著曦兒那泫然欲泣的小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曦兒乖,爹爹要出去辦一件很重要的大事。這段日子,你就乖乖地留在家里好嗎?”
“不好……要爹爹抱?!标貎猴w快地搖了搖頭,伸出一雙小手。
“你這丫頭……”沈游嘆了口氣,便將曦兒抱了起來,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這件事很重要,爹爹非去不可,曦兒你這么懂事,不會讓爹爹為難的對吧?爹爹走了,還有爺爺陪著你,羊叔叔也會經(jīng)常來教你念書寫字,你還可以去縣衙的后院里玩?!?p> “不要,我要爹爹?!标貎郝犃耍瑓s把沈游的脖子摟得更緊了。
“這樣吧,只要曦兒在家聽話,乖乖地念書習字,爹爹很快就會回來,并且再也不走了。好不好?”見曦兒這會兒異常的固執(zhí),沈游又是頭疼又是憐惜,便設法勸誘道。
百般呵哄之下,曦兒總算松開了小手,沈游便把她交到沈威手里,對楊墨點點頭:“屈白兄,我們走吧?!?p> 說罷,他便是大步向院外走去,楊墨急忙跟上。
“爹爹,你要早點回來哦!”
身后,又響起曦兒那戀戀不舍的聲音。
沈游即將邁出去的腿微微一顫,卻只是揮了揮手,整個人就踏出了院子,從外面將院門緩緩帶上。
直到這時,沈游才敢回過頭去,默默地看著自家的院門,許久后才重新轉(zhuǎn)過身來。
“其實,你可以再多呆一會兒的?!睏钅谝慌钥粗?,有些不忍心的道。
“算了,再留下去,我怕自己會動搖?!鄙蛴蚊銖娦α诵Γ瑥娙讨鴽]讓眼淚流出,“屈白兄,今后還要多麻煩你,教導曦兒念書識字?!?p> “你放心吧,一切有我在?!睏钅嵵氐攸c了點頭,“沈兄,你這一去,可要多保重?!?p> “就算是為了老爹和曦兒,我也一定會平安回來的?!?p> 這時,一名衙役將馬牽了過來,沈游接過韁繩和馬鞭,一躍翻身上馬,他深深地看著楊墨,拱手道:“屈白兄,你我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楊墨微微一笑,同樣拱手還禮,便目送沈游策馬遠去。
直到沈游的背影在街角消失不見,楊墨才收回目光,微微嘆了口氣,準備再去看看沈威和曦兒。
他剛剛轉(zhuǎn)過身去,卻又聽見一陣馬蹄聲響,稍刻就變得很近。
只見一名青裳女子翻身下馬,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一把抓住楊墨,急切地喚道:“沈游呢?沈游呢!”
楊墨被晃得七葷八素,唯有苦笑:“你就是翟姑娘吧,沈兄跟我提起過你。很不巧,他已經(jīng)走了。”
“什么?走了!”翟可卿連忙放開楊墨,沿著街道向前望去,卻哪里能看見沈游半個人影。
“真的,真的就這樣走了?!钡钥汕溲垌活?,眼神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隱約泛起淚光,“沈游,你就這樣迫不及待么,連與我再見一面都不肯。”
“那個,翟姑娘……”楊墨湊了過來。
翟可卿卻沒理他,只是失魂落魄地轉(zhuǎn)身,向自己的馬兒走去。
“咳咳,其實,沈兄走前留了一封信,說是如果你來的話,就交給你。若你不來,就讓我燒掉?!睏钅珡暮竺孀妨松蟻?,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笑道,“現(xiàn)在你來了,也省去我一番功夫?!?p> 翟可卿驀然轉(zhuǎn)身,望著楊墨手里的那一封書信,眼淚決堤而出。
……
此時,沈游早已出了臨平縣城,騎快馬沿路飛奔,朝著臨平縣北的一座小鎮(zhèn)趕去。大名鼎鼎的李家軍,此刻就駐扎在那里休整。
而沈游的心情,也是隨著快馬奔騰而飛揚起來。因為他終于又有機會,重拾自己昔日的理想,那個令人熱血沸騰的、充滿家國情懷的夢!
大風狂起,黃沙漫漫。
視線盡頭,一座邊關小鎮(zhèn)的輪廓逐漸凸顯在風塵之中,沈游毫不猶豫,策馬沖了進去。
待得黃塵落定,風清云散,小鎮(zhèn)已經(jīng)躍入眼前。
“吁!”
沈游勒住馬頭,翻身下地,牽著馬兒走到小鎮(zhèn)的界口。
“站?。 ?p> 兩名身披鎧甲、全副武裝的士兵,立刻矯捷地走上前來,目光充滿警惕地盯著沈游:“這里是軍營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nèi)?!?p> “兩位,我是來投軍的?!?p> 沈游微微一笑,從懷里拿出那張征兵榜文,展開給他們看。
“投軍?你?”
兩名士兵皆是一愣,這兩天前來應榜投軍的人不少,但是像沈游這樣打扮的人,他們卻還是頭一次見。
只見人穿一襲青色長衫,頭發(fā)用束帶束起,面容清秀俊逸,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儒雅書生。
“你不會是來應征隨軍文士的吧?”一名士兵反應過來,客氣地說道,“我們這次只招士兵,不招文士,你還是請回吧?!?p> 沈游卻搖了搖頭,笑道:“不,我就是來當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