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知道吧,我今天救的那個柳二娘,正是七姨太的兄嫂。只是她兄長多病纏身,年紀(jì)輕輕就去了,留下柳二娘一人獨(dú)守空門?!?p> 沈威唏噓不已,連連搖頭道:“也正是因此,柳二娘門前少不了是非,也傳出過許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p> “原來是這樣啊?!鄙蛴稳粲兴嫉攸c(diǎn)點(diǎn)頭。
關(guān)于住在隔壁的柳二娘,他倒是也見過幾面,人長得溫婉白凈,如今沒了守家的男人,也難怪會被人纏上不放。
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也聽到過一些。但是據(jù)他觀察,柳二娘除了必要的外出活動,幾乎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端的是溫婉賢淑,堅貞守節(jié)。
所以那些傳言,他也從不放在心上。
因為那多半是某些人想占便宜卻沒能得手,羞怒之下捏造出來的謠言罷了。
沈游回過神來,卻又問道:“可就算是這樣,七姨太對你的態(tài)度也太……太殷勤了吧?”
沈游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沒錯,就是殷勤。
又加工錢,又送米糕,還專門差遣孫管家親自來送,這種種跡象,都足以顯出七姨太那不同尋常的心思。
至于是什么心思,沈游雖不敢確定,卻也朦朧地捕捉到一些。
沈威即便是榆木疙瘩,這會兒也反應(yīng)過來,再看沈游的眼神,不禁勃然大怒:“臭小子,滿腦子都在胡思亂想什么!”
“老爹,你們兩個真的沒有……”
“沒!有!”
沈威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頓時咬牙切齒,竟是抬手欲打:“七姨太對我,頂多就是東家對雇工的關(guān)照,哪有你想得那么亂七八糟!”
“好吧好吧,我信就是了。”
眼瞅著沈威真動了肝火,沈游連忙賠笑,抱著曦兒快步向屋里走去,嘴里說道:“曦兒,晚飯又著落啦,咱們吃糯米糕嘍!喜不喜歡?”
“喜歡!”
聽著屋里傳來曦兒那脆生生的回答,沈威也不由得無奈一笑,背著手跟著走進(jìn)屋去,沒好氣地道:“臭小子白念了那么多書,糯米糕早就涼了,也不怕給丫頭吃壞肚子?拿來,我去燒火,放到鍋里熱一熱再吃?!?p> “好嘞!”
“爺爺最好啦!”
……
……
沈威嘴上說只把糯米糕熱一熱,但晚飯只吃這些肯定不夠。
于是,他又在廚房里找出一些殘剩的白米,熬了一些熱騰騰的白米粥盛上來,這才算是正式開飯。
一眼望去,只見曦兒面前的碗里,幾乎沉淀著小半碗米,而沈游和沈威父子倆的碗里,卻只漂浮著零散的幾個米粒,根本稱不上是粥,頂多就是有些味道的清水,看上去著實可憐。
“爹爹,爺爺,為什么我的碗里這么多米啊,我分給你們!”小丫頭冰雪聰明,一眼就看出了三個碗的區(qū)別,乖巧地伸手去捧碗,想要分出一些米粒給沈游和沈威。
“別碰,小心燙!”
沈游手疾眼快,急忙捉住了那兩只小手,柔聲道:“我和爺爺都不喜歡喝粥,覺得粥特別難喝。咱家只有你愛喝粥,所以就只好請你代勞啦?!?p> “是這樣嗎?爺爺你也不愛喝粥嗎?”曦兒將信將疑,看向沈威。
沈威頓時皺起了眉頭,苦著臉道:“是啊,丫頭你得把粥都喝干凈啊,不然爺爺聞著難受。”
“哦,那我快喝?!标貎哼@才徹底相信,為了照顧沈威的感受,急忙低下頭喝了一口米粥,卻燙得伸出舌頭連連呼氣,小臉被熱氣哄得紅撲撲的,看上去分外可愛。
“都說了慢點(diǎn),小心燙呢?!鄙蛴卧谝慌詫捨康?,看著小丫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吃過晚飯后,已是夜幕沉沉。
月亮懸掛在夜空,被一片濃云半遮半掩,像極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卻不知從哪里吹來一陣風(fēng),不消一會兒便將烏云吹散,皎潔的月光頓時灑滿了整個寧靜的小院。
曦兒早已睡下,沈游和沈威卻是搬著凳子坐在門口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老爹,我覺得咱家是時候改變一下了?!?p> 正說著一些家長里短的瑣事,沈游忽然扯出莫名其妙的一句。
沈威瞥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意外,卻沒吭聲。
沈游心知肚明,這是在等自己說下去,便輕聲道:“我好歹也算是個讀書人,正兒八經(jīng)的秀才。前段時間,我因為鶯鶯過世,一直渾渾噩噩的,險些丟了性命。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錯,自然要亡羊補(bǔ)牢,彌補(bǔ)自己的過失,補(bǔ)償曦兒還有老爹你?!?p> 沈威點(diǎn)點(diǎn)頭,沉聲道:“這才算有個男人的樣子。老子不用你彌補(bǔ)什么,只是這段時間因為你生病,曦兒可沒少哭鼻子,你這個當(dāng)?shù)模窃摵煤门闩闼??!?p> “這是當(dāng)然,但我說的改變,不止是這個。”
沈游誠懇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覺得,咱們應(yīng)該搬家了,搬到縣城里去?!?p> “搬家?”沈威微微一愣,“怎么突然想起這茬來了?”
對沈威的疑問,沈游早有預(yù)料,也早就有所準(zhǔn)備,很快從容回道:“一來,孩兒想去縣里找一份差事,用以養(yǎng)家糊口,而咱們翟家村離縣城比較遠(yuǎn),路又難走,來回太不方便?!?p> “二來,曦兒也慢慢長大了,孩兒想為她尋一處學(xué)堂,以便日后念書識字。”
“等等,”沈威開口打斷了他,臉上分明帶著幾分疑惑,道:“曦兒是個女娃,怎可能去學(xué)堂里念書呢?再說一個女娃,能識得幾個字就行了,念那么多書作甚?”
對于沈威會有此一問,沈游絲毫不感到意外。因為在他的記憶里,這個朝代如同所有的封建朝代一樣,都認(rèn)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并不提倡女子讀書。
但沈游是來自現(xiàn)代的靈魂,自然有著不一樣的看法。
因此他稍加思索,便緩緩開口道:“此言差矣,咱們家曦兒,論聰明程度,絕不輸給外面那些滿地亂跑的男娃,為何他們都能讀書,曦兒就讀不得?”
“女子無才便是德,你這樣做,會給曦兒招來非議的?!?p> 沈威卻也有自己的看法,從容不迫地沉聲道:“我一把老骨頭無所謂,但是曦兒還小,何苦要讓她承受外面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再說了,就算我同意,哪家學(xué)堂會收女娃?又有哪位先生肯教?念書識字,那都是大家閨秀做的事情,咱們小門小戶,還是算了吧?!?p> “讀不出名堂,自然有人奚落。讀得出名堂,也自然有人夸捧。從古至今,從不乏名揚(yáng)千古的才女。遠(yuǎn)的不說,曦兒她娘不就是一個博古通今的奇女子?”
沈游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彩,不自覺地昂首說道:“沒有先生肯教,我就自己教導(dǎo)曦兒,好歹我也是秀才,大的不敢說,啟蒙卻是足夠用了。無論如何,我沈游的女兒,一定要會念書識字,不然鶯鶯在天之靈,也不會開心的。”
見沈游把亡妻都搬出來了,沈威張了張嘴,最終也只得作罷,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吧,你想讓她念書,那就念吧,我也希望曦兒將來能有出息?!?p> 沈游稍微松了口氣,趕著之前的話頭,繼續(xù)說道:“我之所以要搬家,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我們已經(jīng)招惹了張寶和張守義,他們雖然一時不會來找麻煩,但等張守義回過神來,肯定還要報復(f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