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晚上十點前,祈佑抱著小白貓瞬移到會議室門口,一邊伸手推門,一邊在心里嘀咕,他和進寶會不會被一起罰站。
輕腳走到會議桌邊,微低著頭,心里七上八下,擔憂跟著批復文件的寫字聲蔓延至心口,寫字聲在耳邊沙沙作響,溫和的聲音悄然切進。
“工作累不累?”
祈佑驀然抬起頭,看著桌前加班加點的人,每次都拿罰站掛嘴邊,實際上沒有一次罰過。
“不累。”
年璃寫完最后幾個字,放下筆,將文件整理好放在指定的位置,三兩下收拾好桌面,離座走向站在桌邊的人。
“貓哪來的?”
祈佑低頭看著熟睡的小白貓,輕聲說:“領(lǐng)導養(yǎng)的,你不是也喜歡貓么,為什么不養(yǎng)一只?”
“養(yǎng)你就夠操心的,”年璃俯身摸了摸小白貓柔軟的粉嫩的耳朵,看著進寶睡著的模樣輕聲笑道:“它是做夢夢到了小魚干吧,都流口水了?!?p> 祈佑立即低頭仔細看,進寶嘴邊掛著一寸長的透明液體,“還真流口水,要不拍張照吧,等它醒來給它看?!?p> 且不論貓能不能通過照鏡子知道鏡子里的影像是它自己,就算知道,也不會承認一臉傻乎乎、流口水、嘴角掛著傻樂呵的笑的貓是它自己,貓也是有自尊心的,它也愛面子。
年璃直起身,從口袋里掏出一方棉手帕,展開有三十公分長寬,勉強裹住小白貓的身體,防止它把口水沾到衣服上。
“我對拍照沒什么興趣,我抱著,你來拍?”
祈佑順勢遞到年璃的手上,回憶起之前幾次情形,對剛才的話提出了質(zhì)疑:“之前不是還自拍過嗎?看你挺積極的?!?p> “拍照是工作需要?!蹦炅Э吭谧姥芈詭o奈道:“不管開不開心,愿不愿意,總要笑著把會談了,把事做了?!?p> “你是怎么看發(fā)展和倒退,”提到工作,祈佑忽而想起上邊的兩個觀點,“有人說發(fā)展好,有人說再發(fā)展會出問題,倒退能延長人類存活的時間。”
“我跟你說說第三個的觀點?!蹦炅мD(zhuǎn)身把手里的小貓放到長桌上,見它睡得熟,便放心轉(zhuǎn)回身和祈佑說起聿槿的想法。
“倒退是董事長說的吧,他嘴里說出來的話有幾句能信?別聽他編故事,他心里才不是那么想的,他就是嘴上這么說說而已,白紙黑字寫下來的才有可信度。
有一個人,卻是一直堅定貫徹他自己的理念。那位思想家認為人類應(yīng)該全部滅絕,人類站在世界的食物鏈頂端,每年卻有數(shù)以萬計的生物,因為人類文明的不斷發(fā)展與進步滅絕。
他認為地球是所有生物的地球,不是人類獨有的,人類這種自私的生物為了自身的欲望,不斷使得其他生物無法繼續(xù)在地球上生存下去,文明這個詞創(chuàng)造出來是用來粉飾自私這個本質(zhì)。
人類與其他哺乳動物,動物與植物,生物與生物,生命與生命之間是平等的,因為某一種生物而導致成萬上億的生物滅絕,它嚴重影響了自然的自我調(diào)節(jié),就是大自然的新陳代謝,那么這種生物是惡的,只要把它滅絕了,就能拯救世界。
俞司南提出的理念是不斷發(fā)展,加快發(fā)展,盡快找到可以移民的星球,在移民的時候人類可以捎帶上一些物種,讓那些物種跟著一起移民。
其實他們的想法都是為了物種繁衍,一個認為沒了人類,地球上還有其他生物能繼續(xù)繁衍下去,另一個認為人類必須繁衍下去,不考慮其他生物。
董事長提出的理念,其實就是瞎摻和,他壓根不在乎這些,只不過其他兩派都有理念和口號,就像一個知名品牌,要有它的品牌文化;一個宗教,要有它的宗教理念。
作為中立派,看左右兩邊都高喊著自家的口號,打著各自理念的旗幟,招攬認同他們觀念的人,董事長他想著,要不我也打個旗號吧。
一個說人類是萬惡之源,應(yīng)該滅絕;一個說人類應(yīng)該不斷發(fā)展,進入高級文明。
中間空了個倒退,然后他就提出要不人類社會倒退吧,我們努力發(fā)展可持續(xù)能源,無限循環(huán),想辦法延長地球的壽命,說不定哪天不知道從哪兒飛來一顆星球,把地球撞了,然后這一代的人類文明結(jié)束。
這樣一來中立派也有了自己的理念和口號。
事實上,只有另兩派在堅定的貫徹自己的理念,中間派就是跟著喊喊口號,然后該干嘛干嘛,大多民眾又支持能源循環(huán)。所以另兩派都討厭中間派,本來就他們倆針鋒相對、互相斗爭,突然殺出了第三種理念,搶走了支持率,中間派就成了一塊阻礙他們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
董事長主要的黑粉就是另兩派的成員?!?p> 祈佑問:“那你是怎么想的?”
年璃答:“過度相信某個觀點就是迷信,既然人類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那么世界就是由人類主宰,人類自私也好,無私也好,都是由人類自身決定的,只不過,若是產(chǎn)生不好的后果,也要我們自己承擔?!?p> 會議桌上手帕裹著的小貓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躺正了身體,四肢大字形地張開,用勁伸得筆直,手帕被撐開,鋪在桌面上,小貓翻了個側(cè)身,壓著手帕的一角繼續(xù)它的睡眠大業(yè)。
會議室里的窗簾縮成一柱,左邊一柱,右邊一柱,月亮懸在天際,灰色飄長的云像厚重的紗遮住了大半銀色,慢慢的,飄長的云朝風前進的方向駛?cè)?,玉盤再次干凈。
空中偶有飛行器一閃一閃亮著車燈,在最安靜最清閑的夜晚,逛一圈街道,停在二十四小時營業(yè)區(qū)或是夜間營業(yè)區(qū),去找個地方坐下,點上一瓶中高檔的酒,和陪聊天的服務(wù)生聊上半個小時,然后結(jié)賬,瀟灑離去。
吹過的風,隨風飄幻的云,時不時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月亮,側(cè)躺著呼呼大睡的貓,五光十色、燈紅酒綠、談笑聲不斷的風俗店,人類與大自然這兩者的取舍這個命題,似乎不存在它們之間。
你和誰生活在一起?家人、愛人、朋友、同學、或者獨自一人,在馬路邊等紅綠燈時,在學校上課時,在辦公室打印文件時,在公園散步時,會想到自己是和一群人生活在一起。
馬路邊的樹木、學校里的花草、辦公室的綠植、公園隨處可見的寵物,蝴蝶、七星瓢蟲、玫瑰花、鳶尾、南瓜、西紅柿、辣椒、麻雀、稻谷、雨、雪、霜、泥土、石頭、高山……我們是與這些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