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旋聽老太太說,每日請一回郎中那個糟老頭子,頓時心如死灰。
柯老太太見林仁旋那心如死灰的模樣,以為是此次死里逃生所致,難免一陣心疼,悔恨道:“你呀,你呀,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想當初,我要你跟著你二哥好好讀書,先當個幕僚再爭取入仕當個文官,你卻就是不聽,硬是跟著你大哥加入了什么侍衛(wèi)軍?!?p> 柯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狠狠地瞪了老大林仁翰一眼,轉(zhuǎn)而教訓起了林仁翰,說道:“當初,你們的父親請老歸隱,不再過問王宮里的爭斗。后來,他的臨終遺言,也是不希望你們牽扯其中??赡愕故呛?,自己不聽也就罷了,還把你弟弟拉扯進去。”
“老太太別生氣,兒子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會了?!绷秩屎蚕蚰赣H保證道。
林仁旋見大哥林仁翰認錯的姿態(tài),一點沒有都指揮使的威儀了,還有,他向老太太保證以后不會了,倒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令人不禁心生疑竇。
“就是了,母親,大哥如今跟我一樣了,哪里還有機會出去耀武揚威!”林仁肇打趣道。
林仁旋不明所以,林仁肇的話是什么意思?林仁翰怎么就跟他一樣了?只見林仁肇欲言又止,來不及多說,便被老太太打斷了。
“行了,行了,你就別在你三哥面前提這些破事了?!笨吕咸浦沽肆秩收氐亩嘧?,轉(zhuǎn)而說道:“該說的我早跟你們說了,今兒我也乏了,不想多說什么。你們兄弟幾個別在這逗留太久,打擾了智兒的休息。”
隨后,柯老太太又叮囑了幾句,便在兩個媳婦的陪同下,走出了林仁旋的房間。送走了老太太,兄弟三人松了一口氣,尤其是林仁肇,立即把房門關上,一語打破了剛才的寂靜,對林仁旋說道:“三哥,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呀,你那天到底是怎樣殺死逆賊朱文進的,三哥,快跟我們說說唄!”
雖然靈魂穿越后附在了林仁旋的身上,但他還沒有完全獲得過去的所有記憶,面對四弟林仁肇,只是表現(xiàn)出一陣遲疑,欲言又止。大哥林仁翰見狀,制止了四弟林仁肇的追問。為了讓林仁旋可以好好休息,兄弟三人于是也退出了房間。
林仁旋再次獨處一室,他終于可以在安靜的環(huán)境下,陷入沉思之中。林旋試圖定位精確的時間點,把記憶整理清楚,看看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又將要發(fā)生什么?
兩年前,閩主王延曦與鎮(zhèn)武軍節(jié)度使王延政兄弟之間內(nèi)訌不斷,王延政于是以建州一州之地立國,國號大殷,并改元天德。建州下轄五縣,分別是建安、建陽、將樂、邵武和浦城。除此五縣之外,轄內(nèi)還有七個規(guī)模較大的鎮(zhèn),分別是順昌、松溪、歸化、延平、建寧、富沙、劍浦。為了湊足了三個州的規(guī)模,王延政把將樂縣升級為鏞州,改延平鎮(zhèn)為龍津縣,又升龍津縣為鐔州。也是這年的三月,唐主李昪在唐都金陵病逝,其長子李璟即位。
天德二年三月,控鶴都統(tǒng)帥朱文進和拱宸都統(tǒng)帥連重遇勾結(jié)謀逆,趁閩主王延羲在外出的路上,率兵阻擋了侍衛(wèi)隊的去路,并把閩主王延羲從馬車上拉下來,當場殺害。國計使黃紹頗和左軍使程文緯臣服于朱文進和連重遇,被任命為泉州刺史和漳州刺史。本著斬草除根的想法,朱文進斬殺了福州城內(nèi)的五十多名王氏家族成員,包括太祖皇帝王審知的兒子王延喜。王延政得到家族成員被誅滅的消息后,隨即出兵討伐,令部將陳敬佺率兵三千駐扎尤溪及古田,又命部將盧進率兵二千駐扎長溪,對福州城形成了包圍之勢。此時,閩地又亂的消息傳入了南唐,唐主李璟和數(shù)十萬大軍蠢蠢欲動。
南唐先主李昪保境安民、敦睦鄰國的基本政策,在他兒子李璟看來已經(jīng)是過去時了。唐主李璟聞閩內(nèi)亂,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征伐閩國。若不是南唐境內(nèi)突然爆發(fā)了一場瘟疫,只能暫緩出兵,恐怕整個閩地早已成了南唐的池中物。閩天德二年十二月,南唐都城金陵的瘟疫得到了控制,李璟沒有顧及軍營的疫情,便派遣大將邊鎬和監(jiān)軍使查文徽,率軍挺進閩北,試圖率先進攻建州。南唐大軍駐扎建陽,查文徽命臧循率五千精兵占據(jù)了邵武。
王延政令駐守鏞州即將樂縣的閩將張漢卿率兵阻擊入侵的南唐大軍。張漢卿行軍至邵武,陣斬唐將臧循,占據(jù)邵武的唐軍四處逃散。閩將張漢卿率軍繼續(xù)前往建陽,試圖驅(qū)逐南唐的駐軍,不料受到邊鎬的反攻,被砍落馬下。閩軍折去一員大將,士氣大落,潰敗兵馬扎營城南三十里外,等待馳援。王延政于是派遣監(jiān)軍使楊思恭與大將陳望,率兩萬主力軍馳援建陽,扎營溪水南岸。而南唐也同時增兵入閩,李璟派出何敬洙、祖全恩、姚鳳三員將領,各率數(shù)千兵馬經(jīng)崇安抵赤嶺,緊急馳援查文徽。
天德二年十一月某日夜里,散指揮使留從效率領五十二位壯士,手持白梃潛入泉州刺史黃紹頗的府中,將黃紹頗抓獲,當場斬首。得知王審知的孫子王繼勛恰好就在泉州城中,留從效請來了王繼勛繼任泉州刺史,王繼勛則命留從效掌管泉州軍務。十二月,朱文進以統(tǒng)軍使林守諒、內(nèi)客省使李廷諤為主將,率領兩萬軍隊,從福州城出發(fā)向泉州城進軍。留從效率泉州大軍迎戰(zhàn),陣斬林守諒和李廷諤。漳州將領程謨,殺掉了漳州刺史程文緯,擁立王延政的另一個侄子王繼成為漳州刺史。汀州刺史許文稹見風使舵,臣服于王延政。閩地五州除福州外皆已臣服,王延政頓時大感欣慰,即令統(tǒng)軍使吳成義率領戰(zhàn)艦數(shù)千艘進攻福州城。
自從逆賊朱文進和連重遇自立以來,侍衛(wèi)軍統(tǒng)帥林仁翰就開始謀劃,伺機戡平內(nèi)亂,捉拿逆賊,迎立王延政,匡扶大閩王室。然而,連重遇執(zhí)掌六軍諸衛(wèi),尤其是禁軍主力控鶴軍和拱宸軍。林仁翰所能夠掌控的兵力只有一個侍衛(wèi)軍。
所幸,拱宸控鶴軍中有幾員大將曾是林老將軍的部下,也同樣是將門之后,因為看不慣朱文進和連重遇的大逆不道,于是私下里單獨來找林仁翰吐露心事。一來二去,林仁翰明白了這幾位將軍的真心實意,于是這才開始密謀鏟除逆賊。
這天,林仁翰召集眾人一聚,對這幾位將軍說道:“我們的父輩一起追隨太祖皇帝,開拓了閩地這片基業(yè),朱文進和連重遇曾經(jīng)只是我父親的部下,如今竟然殺害王氏家族,公然做出不忠之舉,違背仁德道義。我們?nèi)绻^續(xù)受制于那兩個逆賊,我們的父輩在泉下有知,又如何面對太祖皇帝?”
幾位將軍聽了林仁翰的一番話,心有共鳴,于是齊齊應聲說道:“林大哥,你就直說吧,從今以后,我聽大哥的號令?!?p> “好極了!原本,我是想等時機成熟,再召集諸位將軍,進宮殺賊,迎立富沙王。如今,唐軍逼近建州,閩國危亡。不如就在今晚,我們殺了朱文進和連重遇這兩個逆賊,迎請富沙王歸來福州,共同抵御壓境的唐軍?!?p> 林仁翰說著,拔劍號令,幾位將軍拔劍響應。林仁翰率領侍衛(wèi)軍麾下將士,幾位將軍分別率領麾下的拱宸控鶴軍的部分將士,徑直闖進連重遇的宅第。
連重遇執(zhí)掌六軍諸衛(wèi),府邸嚴兵自衛(wèi),戒備森嚴。為了不打草驚蛇,林仁翰先率領三弟林仁旋以及數(shù)名將士,以要事相商為由進入宅邸,面見連重遇。見到連重遇后,林仁翰執(zhí)劍上前,一劍殺死了連重遇。
隨后,林仁旋朝夜空放出煙火暗號,示意諸將率軍攻圍府邸。大亂之際,林仁翰將連重遇的首級斬下,示眾說道:
“富沙王將至,你們還想為逆賊賣命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連重遇殺了,你們要是想贖罪圖功,就跟我一起進宮取了朱文進的人頭,獻給富沙王。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眾人聽到此言,不再頑強抵抗,加入了林仁翰的陣營,一齊摩拳擦掌,追隨侍衛(wèi)軍闖入了宮殿闕廷。禁軍主力拱宸控鶴二都將領多是林老將軍的部下,聽說是林仁翰在率眾起事,都選擇觀望,按兵不動。唯獨朱文進的麾下親軍誓死抵抗。
在都指揮使林仁翰的掩護下,都頭林仁旋領著百名將士率先闖進了朱文進的寢宮。怎料,朱文進身邊還有數(shù)十名親軍護衛(wèi),林仁旋率眾殺敵,身上多處負傷,終于殺到了朱文進的眼前。
面對手無寸鐵的朱文進,林仁旋快刀斬亂麻,把朱文進一刀斃命。恰時,背后傳來喊殺聲,林仁旋轉(zhuǎn)身瞬間,頓時感到胸前一陣劇烈的疼痛,這才愕然看到已有一劍刺入他的胸口。
記憶終于整理清楚,時空位置得以精確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