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宸一時思緒萬千,又聽見寧嵐衣道:“陛下記得,此事需緩緩圖之,不可操之過急?!?p> 李靖宸神思回籠,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安插內應之事,點了點頭。
寧嵐衣吐出口氣,才放心下來。她雖不是圣人,但也不能拿天下蒼生來鞏固權勢。
兩人沒再交談,安靜地用完茶。
寧嵐衣正欲叫晏書將東西收走,肚子卻不合時宜的響起來。下意識摸了摸,才想到還沒用晚膳。
她若無其事地抽回手,喚道:“晏書?!?p> 咕——
這聲嘹亮清脆,想忽視掉也難了。
寧嵐衣低下頭,臉頰染上紅暈,覺得有些難為情。
李靖宸忍不住笑了,這女人面上端的寧靜嫻淑,卻是老做些人啼笑皆非的事。
“朕想來寧才人許是餓了,傳膳——”
寧嵐衣臉紅得更厲害,絞著手指,暗恨自己沒出息。
許是有皇上在,上的菜格外豐盛,不一會兒便擺全了。
寧嵐衣愣在旁邊,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李靖宸踱步過去,撩開龍袍坐下,轉身道:“寧才人再不過來,可被朕吃完了?!?p> 寧嵐衣咬咬牙,走過去坐下,拿起桌上的碗筷。
吃就吃吧,沒什么大不了的。
守著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沒人說話,只能聽見碗箸相擊的聲音。
寧嵐衣吃飯很挑剔,不吃蘿卜丁、香菜、蒜末,看到就一定要挑到旁邊去。
余光去瞥李靖宸,只見他坐姿端正,一只修長的手捻著筷子,把飯一口口送進嘴里,從容而優(yōu)雅。
跟她面前一片狼藉比起來,截然不同。寧嵐衣覺察到失了體統(tǒng),再不敢往外夾菜了。
李靖宸突然道:“朕聽母后說,你極擅騎射?”
寧嵐衣抬頭,拿帕子擦了嘴,才道:“正是?!?p> “這次倒是不自謙了?”
寧嵐衣昂頭,頗有些得意道:“這是嬪妾引以為傲的事,沒必要要藏著掖著。”
沒想到寧嵐衣也有自大的時候,李靖宸盯著她略帶驕色的臉,語塞。
食畢,婢女端來消食湯,寧嵐衣端了一晚喝,時不時地瞧著外面的天色。
寧嵐衣提醒道:“陛下,已是亥時了。”
你該回去了。
李靖宸揉揉額角,撂下手里的書,看了看窗外,道:“嗯,朕也乏了,更衣吧?!?p> 更……衣?
寧嵐衣正色,“嬪妾覺得……”
“放心,朕不會占你便宜?!?p> “……”
寧嵐衣又喚人拿來一床薄被,想在地上鋪開。
李靖宸在后面淡道:“你上來睡?!?p> 寧嵐衣捏著被角,僵在原地,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陛下龍體為重,還是嬪妾睡地上吧?!?p> “朕也睡床上?!?p> 寧嵐衣張了張嘴又閉上,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替李靖宸褪去外袍。
李靖宸滿意地笑笑,倒不是故意捉弄她,只覺得不能老讓女人睡在地上。
夜風微涼,吹得心蕩呀蕩的。窗外蟬聲聒噪,襯得室內更加寂靜。
他微微側頭,寧嵐衣就躺在身旁,稀碎的月影映在瓷白的側臉上,像枚月牙白玉。她閉著眼,濃密的羽睫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恬淡怡人。
女子的沁香傳入鼻息,無端地引起一陣燥熱。
李靖宸緩緩舒了口氣,正欲轉身,聽見寧嵐衣說了句,“陛下,你壓到我頭發(fā)了?!?p> 李靖宸愣了愣,說了句“對不起?!保瑢擂蔚嘏擦伺采碜?,就見她蹙著眉,似是吃痛了。眼瞳一閃一閃的,像南疆新貢的黑曜石。
像是火上澆油,他心里愈加煩躁。李靖宸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緊緊皺著眉,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半晌,他聽到身旁勻長的呼吸聲,緊繃的身子才稍放松些,不一會也睡著了。
……
寧嵐衣醒來時,李靖宸正在系白玉帶。她趕緊起來,幫著他穿戴。
李靖宸眼神躲閃,偏頭說了聲:“不用了,朕自己來?!?p> 他不著痕跡地撇開她的手,很快系好腰帶,大步走出去了。
留下寧嵐衣在原地疑惑,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喚人送來盆水,寧嵐衣洗漱凈面,懶懶地梳了個髻,又重新倚在床上,細細琢磨著昨日發(fā)生的事。
眼下來看,李靖宸與她的關系稍微緩和。她若想得到他的信任與寵愛,就要讓他意識到,她寧嵐衣見識有本事,與后宮斗得你死我活的嬪妃不同。從古至今,帝王多薄情。只有站上同他一樣尊貴的位子,才是這天下的主宰者。呂后如此,武曌亦是如此。
只是想到今日早上李靖宸的神情,寧嵐衣又緊鎖眉頭,也不知是怎么觸了他的逆鱗。
想著想著,覺得身下有東西硌得人生疼,起身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封信箋。
寧嵐衣拿起來仔細端詳,信箋用的是上乘的紙張,黑底金字,還封著口。
只能是李靖宸的,她忍住想打開一看的沖動,想著晌午再送到乾清宮去。
寧嵐衣用了膳,邊打理著宮前的花草邊估摸著時辰。
碧樹方踏進殿門,看到寧嵐衣拿著剪刀忙迎了過去,道:“小主怎么自己動起手來了,這些事該交給奴婢們做?!?p> 寧嵐衣笑道:“無礙,左右閑來無事,倒不如搗拾搗拾花草?!闭f著將剪刀放進托盤里,拿了方帕子凈手,“這幾日我差你打聽的事,你可打聽全了?”
碧樹眼波流轉,見四下無人,才道:“打聽的八九不離了?!?p> “奴婢前幾日也與娘娘提過,只是未曾細說。上次娘娘見到的淑妃,是個沒主見的,雖常刁難品階低的妃嬪,卻是個紙糊的老虎,不足為懼。至于端妃,是個菩薩心腸的。奴婢以前在尚衣房做活時,做好了衣服端過去,每每是有賞的,可見是個好相處的。只是良妃……”
寧嵐衣看了碧樹一眼,小丫頭臉色都變了,可還是繼續(x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