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nèi)站著不少人,難免唏噓,都在心疼這個嬌美的侍女,包括尹右山在內(nèi)的許多人心道:“這城主公子看來是沒招了,到頭來只能拿一個小侍女來泄憤,完全沒有一絲城主公子的風(fēng)范?!?p> 所有人都以為紅芍馬上便會彎下身去清理那灑在地上的茶水,紅芍走到洛燭伊身旁,伸手指著尹右山身后一個男子。
“公子,我覺得他不錯,他的衣衫料子不錯,應(yīng)該是南唐境內(nèi)上好的綢子,絲細(xì)柔滑,擦這地應(yīng)該能擦干凈?!?p> “好了,你來!”洛燭伊伸手一指尹右山身后的那人,再一指那地,說道?!澳銇韺⑦@地擦干凈……”
尹右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他雙手顫抖,想要伸手指著洛燭伊,猶豫了一下覺得不合適,說道:“城主公子,你這就過分了,就算是城主站這里,也不會叫手下的將士屈膝擦地……”
“戰(zhàn)場陣前使喚得,下了戰(zhàn)場就使喚不得,這是沅北的將士還是大爺,我今天要的是將士,不是陣前居功自傲的大爺兵……”
“好大的脾氣,我尹右山有今天的地位,是我一刀一槍殺回來的,你個毛頭小子,我戰(zhàn)場殺人的時候你在干嘛,到如今你憑什么對我指手畫腳,就算你爹是洛城主,你也不能?!币疑剿浪蓝⒅鍫T伊,咬牙切齒道。“洛燭伊,我告訴你,我是戰(zhàn)場上親手殺過賊寇的,我頂著無上的榮耀,你一個二世祖評論不了我,也欺不了我?!?p> “今天我這個二世祖欺定你了,老子當(dāng)年在京都連皇帝都罵過,如今在自己的地盤上還會怕了你不成……”
“痞子~痞子~!”尹右山怒不可遏,老兵遇到惡痞子,哪有理可講,他伸手一拉身后的人。“尹安,咱爺兒倆走~氣死我了~”
“痞子~城主一世英名就要?dú)г谀氵@痞子身上了……”尹右山拽著兒子尹安氣沖沖的就往外走。
“城守慢走,今日我只不過是來挑人而已,如果有什么得罪,也不敢奢求你能體諒,而你也無需原諒我?!?p> 連季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jī)會說上話,此刻他說道:“公子為何非要和尹城守過不去?”
“我是來挑人的,挑的是能使喚的人,算那老鬼識趣,知道自己離開,否則我就開口趕他了?!甭鍫T伊說道。
“我知道在坐的各位對我都有些不服氣,我無所謂,只是沅北近來十分不太平,竟然有人膽敢綁架我沅北百姓,我的那些把戲在坐的各位應(yīng)該都知道,什么青樓喝花酒,哪個酒樓吃白食,騙誰家小子的糖吃……沒錯,那是我干的,可我不光做了這些,這些年我認(rèn)識了這沅北城的許多人,他們本來很幸福,可今天我遇到了他們,物是人非,痛心疾首……城門口賣簸箕的巧手劉二,他家十一歲的小子不見了,我老遠(yuǎn)就看見他的眼神,就仿佛失了魂一樣空洞;二口子街牛肉面攤的老朱,本來蹦蹦跳跳擦著桌子的姑娘也不見了,老朱啊,多老實(shí)憨厚的一個人,今天我的面里他忘了放牛肉和老陳醋了……”
“我姓洛,這沅北每一個角落我都清楚,城里都是我熟悉的人,他們是平民百姓,丟了兒女他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生活需要繼續(xù),他們還有其他人需要養(yǎng)活。受了一刀,日子久了傷口總會愈合,可有些創(chuàng)傷是一輩子的。”
“如果有一天我身邊丟了一個重過我命的人,我肯定會生不如死,而我肯定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找到那個人,劉二老朱他們不同,他們尋常而脆弱,他們甚至不會想著要去追回什么,只能暗自傷神,自怨自艾,告訴自己那是命。沅北城是洛城主的沅北城,即使他老了,也輪不到別人在這里撒野,而在坐的每一個人,十年來的平靜難道就讓你們失了沅北軍那股氣?保護(hù)這座城的人,正是這座城存在的意義,洛燭伊是個什么樣的人,無所謂,我是個痞子,也有些手段?!?p> “可有人想要在沅北耍手段,老子第一個不同意!”
“所以在坐的各位,能聽我使喚的便留下?!甭鍫T伊慷慨激昂,仿佛此刻要是有一把刀,他定要劈一張桌子以泄憤。
“我數(shù)了數(shù),廳內(nèi)有二十七人,我允許兩個人離開,只能少不能多,一盞茶后我要看到結(jié)果,哪兩位要走,請抓緊時間……”說罷洛燭伊接過紅芍遞來的一杯熱茶,他輕輕搖晃著手中杯,時不時便淺淺的呡上一口,卻始終沒有看廳內(nèi)的眾人。
靜的出奇,整個廳內(nèi)只有洛燭伊輕吹茶水發(fā)出的聲音,廳內(nèi)眾人面面相覷,卻沒有人挪動過腳步。
茶飲盡,洛燭伊抬首掃視眾人,說道:“好,還是二十七個人……”
元仲道:“公子氣走了尹城守,沅北城內(nèi)的情況沒人比他更清楚,萬一他麾下眾人和我們唱反調(diào),這下可就歇菜了?!?p> 元仲生的魁梧,臃腫的身材十分扎眼,一身膘讓人看了就覺得很油膩,一臉的絡(luò)腮胡經(jīng)過打理,不顯凌亂,這倒讓人對這胖子多了幾分好感。
“城主只是老了,可還沒死……”洛燭伊一字一句說道。
洛秋寒沒死,這座城便永遠(yuǎn)唯他馬首是瞻,三十萬沅北軍也唯他馬首是瞻,只要他還活著,沅北城內(nèi)這些將領(lǐng)誰也玩不出什么花樣來。
尹安掙開尹右山的拉扯,說道:“爹,我也已經(jīng)隨你守這座城兩年了,我長大了!”
尹右山愣住了,他盯著這個在自己身旁許多年的兒子,忽然意識道尹安已經(jīng)二十歲了。
“是啊,你長大了!”
“小時候聽你說起你在沙場上的英勇事跡,你追隨城主立下無數(shù)戰(zhàn)功,我一直以你為楷模,我自然也想在沙場上做個英雄,將來等我有了孩子,我也可以驕傲的告訴他我做了些什么,可是爹,城主老了,而寒蒙在不住的試探,我想做沅北軍的一員……”
“別說了,你回去吧……”
尹右山始終是個軍人,他能理解那種榮譽(yù)感,望著尹安又踏入城主府,他也有些欣慰,當(dāng)年他也是如此,死心塌地的跟著洛秋寒,哪怕做一個小兵也感到無限光榮。
可洛燭伊,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