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南邊來的醉鬼
1318年花期之月14日下午，西康布西部森林邊緣。
天氣逐漸炎熱，茂密的樹林里涼風習習。一名西康布守衛(wèi)抱著雙臂斜靠在樹干上，在清涼的樹蔭下透過頭盔的縫隙目送逃難的商隊從眼前走過。
“這是第三批了?！毙笨繕涓傻氖匦l(wèi)低頭向蹲坐在地上的同伴說道，聲音渾厚，聽上去有些年紀。
“看上去狀況不錯，那個木精靈還活著，”蹲坐的守衛(wèi)嗓音較為稚嫩，顯然剛擔任守衛(wèi)不久，他吐掉嘴里嚼爛的草根說道：“前兩個商隊可是連領隊都沒了?！?p> “他只是運氣好。遇上瑟菲麗小姐愿意花大價錢去學他們的木藝?！?p> “聽說了嗎？”蹲在地上的守衛(wèi)一個機靈站到同伴身邊，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瑟菲麗小姐是被傳送回來的。有人親眼看見她從高塔上飄下來...”
斜靠樹干的守衛(wèi)輕咳幾聲，打斷了同伴的話語，目光跟隨商路上的五個人影移動，他用被皮革綁帶包裹的下巴向前指了指說道：“看，森林里的游俠?！?p> “兜帽上插著白羽毛的就是阿奇爾嗎？那個‘林游者’？”
“是了，他們這是要做什么？”斜靠樹干的守衛(wèi)站直身子，向前擺頭說道：“走，小杰克。我們跟上去?！?p> 一高一矮的兩名守衛(wèi)在樹木的陰影中前行，他們看到木耶格將商隊停在城外的商會中轉(zhuǎn)倉庫前卸貨，看到商隊護衛(wèi)長奧法騎士推開木耶格走向城門。
“布拉特騎士真倒霉，”被稱為小杰克的守衛(wèi)在同伴身側(cè)搖頭說道，言語之中有些惋惜：“他可是我的偶像?！?p> “古話說得好，常砍樹總會被蛇咬。他做了15年的領主親衛(wèi)，這才是第一次犯錯，領主大人會原諒他?！备邆€守衛(wèi)想到瑟菲麗小姐被傳送回西康布的傳言，便補充說道：“但愿是這樣?！?p> 兩人無視了木耶格和其他商人的爭執(zhí)，跟著前方十米開外的五名森林游俠徑直走向大開的城門。城門守衛(wèi)向迎面走來的高個子說道：“馬修，怎么回來了？”
馬修向前一指正在通過門洞的森林游俠說道：“他們應該在森林里收拾殘局，而不是在這閑逛。”
“你說的沒錯，”城門守衛(wèi)摸著下巴回頭看向門洞，揮揮手說道：“你們跟著吧，小心別出亂子。”
“放心，我有分寸?！瘪R修輕拍城門守衛(wèi)的肩膀。他和小杰克是城外林道的巡邏守衛(wèi)，正常情況下不能進入城內(nèi)。
“馬修，我的好叔叔。跟我說說森林游俠的事情吧?！毙〗芸烁仁鞘迨?，又是上司的馬修走進頂部泛著白光的門洞。
“沒什么好說的。你到樹林里砍下一棵綁著草繩的老樹就知道了。”馬修輕笑著調(diào)侃道：“被扒層皮都算是輕的。最好祈禱不要遇上‘林游者’，否則兩三年內(nèi)你都喝不上鮮肉蘑菇湯?！?p> 小杰克咕嚕一聲咽下口水，說道：“你們會來救我，對吧？我可是你的親侄子?！?p> “不會?！瘪R修向前一壓手說道：“森林里不歸我們管。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為什么？我打不過他?！毙〗芸丝聪颉傲钟握摺北澈蟮亩坦脱b滿箭矢的箭壺：“他有弓，我跑不了?！?p> “可不是靠武力，我的小杰克?！瘪R修壓低聲音說道：“什么時候你改信了森林女神，什么時候你就會被放出來。你要是為了鮮肉蘑菇湯，能在一天之內(nèi)拋棄對吾神的信仰，你就可以立馬回到西康布，然后被我狠狠地毒打一頓。懂了嗎？”
馬修作為城市守衛(wèi)所說的“吾神”指守護之神海姆，所有據(jù)點守衛(wèi)、保鏢、金庫守衛(wèi)都至少是守護之神的淺信徒。
“我我...”小杰克支支吾吾了幾秒，終于說道：“我不會去森林，更不會砍綁著草繩的老樹?！?p> “很好。”馬修頷首說道，旋即停下腳步注視著森林游俠和一個醉漢的爭執(zhí)。只有神志不清的人才會招惹五個身穿統(tǒng)一服飾、氣勢不凡、身背弓箭、腰揣短劍的路人。
醉漢蓬頭垢面，留著一大把和頭發(fā)同色的灰色胡須，身上穿著破破爛爛、打滿方塊補丁、臟到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深灰色布袍。
他用黑漆漆的左手拽住一名森林游俠的斗篷下擺，右手端著一瓢用破瓦片盛放的渾濁酒液，搖晃著身子坐向地面，仰起頭露出兩排大黃牙對著面前的人咧嘴大笑：“啊哈哈，就是你，沒有錯，我嗝，我看到過。嗝~你要去哪兒，別急著走啊，和我說說，我這有酒，快來說說。”
被拽住的森林游俠靈敏地抖開斗篷上的臟手，五人繼續(xù)走在西康布的街道上。他們身后的馬修和小杰克陷入分道揚鑣的難題。
自從威廉領主受封公爵頭銜之后，城內(nèi)的治理愈發(fā)嚴格，醉鬼這種人只被允許出現(xiàn)在深夜酒館的后巷里，所有白天出現(xiàn)在城內(nèi)的醉鬼都會被送入地牢里清醒清醒。
“小杰克，把他拉走?！瘪R修指著癱倒在路面上的醉鬼說道：“從金池街東邊走，叫那里的守衛(wèi)幫忙。快去吧，你能行?！闭f完話后，他用力拍了下侄子的后肩膀，跟著轉(zhuǎn)過街角的森林游俠遠去。
“是，我的叔叔，我的隊長大人?！毙〗芸四樕下冻鲞z憾，他走到昏睡的醉鬼旁朝地面上啐了一口吐沫：“呸！該死的酒鬼，你怎么會走到這兒，這里最近的酒館都在兩條街以外，你肯定是故意不讓我跟著馬修叔叔！”
走向金池街東邊街口的小杰克越想越氣，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野蠻。從背著醉鬼，到半背著拖行，到最后倒拎著雙腳，讓醉鬼的臉面向地面。
金池街是一條新建的街道，它包含了原先的抬車街、推車街、金廊街與兩條胡同，成為了橫貫整個西康布的主干道。它的東頭是緊貼圍墻的環(huán)城路，距離馬修兩人進城的東城門很近，再往北就是與金池街平行的鈴木街。
站在環(huán)城路與金池街交界處的四名守衛(wèi)，看到小杰克拖著醉鬼一步一頓地走來后大笑道：“小杰克，那酒鬼撐不到地牢就會被嗆死！”
“快來幫忙，哥哥們。”小杰克大喊道：“我還要去找馬修叔叔?！?p> 身材比小杰克壯上一圈的守衛(wèi)將醉鬼翻個面，掃開他臉上的塵土。醉鬼嘟囔了幾句后，嘬著塵泥繼續(xù)呼呼大睡。四名守衛(wèi)將醉鬼抬起，走向附近的地牢，其中一人突然說道：“這不是那個南邊來的醉鬼嗎？”
其余的守衛(wèi)受到同伴提醒，仔細打量一番醉鬼的面容后紛紛說道：
“真是他。這家伙就算從三樓摔下來都沒事！”
“他就是那個從瑞池金庫樓頂摔下來的人？”
“這醉鬼買酒的錢幣不會是從瑞池金庫里偷的吧？”
小杰克跟著抬動醉鬼的守衛(wèi)聽了幾句傳言，走到鈴木街街口時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便向幫忙的守衛(wèi)一揮手：“交給你們了。我去找馬修叔叔?！?p> “去吧，小鬼。”之前嘲笑小杰克拖行醉鬼的守衛(wèi)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