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的話被生生堵在喉嚨中，他瞳孔放大，滿臉不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細密的白色羽毛從女孩光潔的后背上生長，如同春天生發(fā)的柳絮，嫩潔，柔軟，在空氣中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動著。
她端正地立在那里，冰藍的秀發(fā)被風(fēng)吹在側(cè)臉上，白色的裙擺微微翹起，露出一截修長的大腿，背上的羽毛越長越長，最后成為了一對長達兩米的翅膀！
天哪，這是什么鬼！蕭明驚駭?shù)眠B一點欣賞美女的心情都沒有了，因為官雪已經(jīng)拔出了她的長刀，寒光在刀鋒上成了刺眼的一點！
高速前進的Y-700飛船沒有停下，官雪也沒有停下，她鼓動著雙翼緊隨其后，翅膀鼓動著風(fēng)發(fā)出獵獵的聲音。蕭明卻不得不在接近防護罩之前中途剎車，他的視線死死鎖定在官雪身上，想知道這個看起來溫和的女孩會怎么做。
她曾不愿殺戮，不代表她不能。
高空之上，她再次用長刀貫穿飛船，破壞了飛船的彈射裝置。如果對方真的想要借助激光防護網(wǎng)殺死官雪，那么他一定會自食惡果。當(dāng)然官雪還是留了一線生路，只要張揚在撞擊防護罩之前停下飛船，他就能救自己一命。
而對于蕭明來說，十八歲之前他并不理解的生命的價值，是常東臨教會了他如何去看待世界上與自身不同的人，那個男人教他尊重和善待，以及必要時候的憎恨。
可在他終于開始憎恨的時候，Y-700號飛船在接近防護網(wǎng)70米的地方，急速兜起，底盤擦著防護網(wǎng)被切割得一陣陣黑煙。最后的關(guān)頭，張揚放棄了原來的計劃，他也沒有準(zhǔn)備好殺死一個人，于是他停手了。
于是他救了自己。
官雪轉(zhuǎn)身，看了蕭明一眼，眼底是澈澈靜靜的清明，不帶一絲血腥氣。她一踩Y-700號的艙頂，毫無預(yù)兆地飛了回來，順著蕭明飛船上的開口收攏翅膀，緩緩坐回了位置上。
蕭明不得不承認，Y-700號里那位叫張揚的少爺所謂良心發(fā)現(xiàn)讓他心里好受了許多，但此時蕭明看官雪的眼神已經(jīng)不同了。
“你是天使嗎？”他認真地問。
“不是。”官雪搖搖頭，伸出手腕攏了一下頭發(fā)。
“那你是......基因改造人類？”這句話出口的時候，蕭明已經(jīng)斟酌了好久，畢竟在這個時代詢問對方是不是經(jīng)過了基因改造，是一件唐突并且有點不禮貌的事。
官雪還是搖頭，蕭明發(fā)現(xiàn)她在盯著自己的手表。
“你在看這個？”蕭明抬起手腕。
1號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在飛船中，由于現(xiàn)在船艙里沒有他的座位，于是他的投影變小了很多，幾乎可以算是迷你版。
“她是機器人?！?號做出了回答。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蕭明意料。如果說官雪是基因改造人類，或者加裝機械設(shè)施的半人類，他都能相信。但機器人的話......地球的機器人技術(shù)好像還未達到附加意識的階段，蕭明暗暗想到。
不過如果官雪來自果殼星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你派了一個......，”蕭明不知道怎么形容，機器人？可官雪看起來太像人類了；保鏢或保姆？人家也沒有明確說要保護他，還來了一個偶然的邂逅，最后他選了最愚蠢的一個說法，“你派了一個妹子給我？”
1號竟然情不自禁地笑了。
“能不能有點骨氣，別成天腦子里面想的都是妹子！”
“......?！笔捗鳠o奈，“你先回答我的問題?！?p> “哎，”1號嘆了口氣，自從來到地球以后，日復(fù)一日受到蕭明的影響，他的智商也有了明顯的滑坡，具體表現(xiàn)就是表情越來越豐富，P話越來越多，“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昨天晚上你說夢話了，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p> “我說了什么？”蕭明好奇道。
“我給你錄音了，”1號的聲音剛落，一段錄音就自動播放起來。
確確實實是蕭明的聲音，連嘟囔時的語氣都一模一樣。夢里面他說：“辣雞果殼星，派個P用沒有的投影給我，辣雞！”
他又說了，“看看人家都是什么系統(tǒng)啊，進化啊，外掛啊，哎，也不知道能不能把1號換掉，換一個新型系統(tǒng)玩玩?！?p> 聽到這里，蕭明羞恥一笑，下意識地抓了抓肩膀來掩蓋心里的慌張，他內(nèi)心戲如此之多，被戳穿的時候也是格外的尷尬。
“老哥，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夢都是反的！”蕭明試圖強行凹回，“我對果殼星的忠誠那可是天地可照，日月可鑒??！”
“別人不相信我，老哥你還不相信我的為人嗎？”蕭明捧上一顆赤果果的心，可惜切開是黑的。
1號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的樣子，“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彼B模擬音都沒用，直接彈出消息。旁邊官雪笑了，偷偷捂著嘴。
蕭明看著偷笑的官雪，又想起剛剛這個女孩并刀如水，單刀斬龍的那一幕，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她都不像是機器人。
或者，蕭明不愿意把她當(dāng)機器來看。不過……他突然想到，這姑娘今天對他這么好，他本來還以為是來了艷遇，沒想到卻是果殼星搞出來的事情！
“官雪，是不是我說的話，你都會聽？”他想知道自己的權(quán)限到何種程度。如果他真的有對官雪強制命令的權(quán)力，那么第一件事就是將其解除。
他討厭被控制，于是也不會去控制別人。
官雪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的任務(wù)是保證您的安全，至于其他不在我考慮范圍內(nèi)?！?p> 她猶豫了一下，“這種關(guān)系接近于雇傭合同，但您沒有辦法單方面拒絕我的保護，因為和我締結(jié)條約的是果殼星?！彼灿昧斯麣ば沁@個名稱。
怎么我就需要保護了呢？
官雪解釋之后，蕭明仍是半知半解的樣子，但他的關(guān)注點顯然跑偏了。身為一個正常男人，體力不差，智力也沒有硬傷，怎么能讓一個妹子保護呢？！
雖然這妹子很強，而且非常非常好看。
還有一個問題，蕭明越來越弄不懂果殼星的意圖了。外星人究竟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至少到現(xiàn)在為之，他們在自己身上投入了大量資源，但一個要求也沒提。
蕭明的疑心積攢到一定程度，他忍不住了，終于決定試探一下1號。
對于果殼星，他掌握的信息不多，不過1號初見他時的態(tài)度很可疑，他還記得1號擁抱他時的那個眼神，以及一句“好久不見”。
所以他們以前見過嗎？他是不是忘了什么？蕭明腦子里靈光乍現(xiàn)，茅塞頓開，蹭的一下閃出一個好點子來。
他準(zhǔn)備裝作記憶恢復(fù)，來套一套1號的話。
說干就干，蕭明瞬間戲精附體，回憶著影視劇里恢復(fù)記憶的套路，雙手抱頭揪著自己的頭發(fā)，牙冠緊咬，大喊著“啊！啊啊我的頭好痛。”
要做戲，當(dāng)然要做的真實一點，蕭明干脆松開了飛船的操作桿，任由飛船失去控制。當(dāng)然他會這樣做，是因為飛船失控三秒后，會調(diào)整為自動駕駛，防止因個人操作原因?qū)е挛ｋU。
“啊頭疼！”蕭明的聲音咬牙切齒，他整個人渾身都在顫抖，可惜沒有熱汗，否則會更像一點。
“你怎么了！”
“蕭明？”
1號焦急的聲音傳來的同時，官雪已經(jīng)按上他的肩膀，她測試著蕭明的生命體征，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異常。
官雪臉上劃過一絲不解的表情，這種非生理問題，把她和1號都難住了。
而蕭明繼續(xù)戲精，他哐哐地垂著自己的頭，力度之大，導(dǎo)致了眼前一陣陣發(fā)暈。他心想自己真是拼了，我瘋起來連自己都打。
像是癲癇發(fā)作一樣折騰了半分鐘，把1號和官雪嚇個不輕，蕭明才悠悠好轉(zhuǎn)，神色迷惘，像是大夢初醒。
然后他簇起眉頭，對1號說，“我好像想起了什么?！?p> 1號有一瞬間的瞳孔放大，這沒有逃過蕭明的眼睛。
果然有問題。蕭明暗想。
“你想到了什么？”迷你版的1號投影飛來飛去，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
蕭明抿嘴，露出一個盡可能高深莫測的笑，實際上心里慌得一匹。最終他采用了一句很模糊的話。
“你騙了我，很多事?！彼穆曇羝骄彾直?，眼眸低垂。
1號眼底里神色異常復(fù)雜，最終他試探著問，“博士？！”
??？？？
蕭明眸光閃爍，1號剛才叫他什么？博士？是翻譯的問題嗎，他知道1號實際上不用漢語說話，他的思維會自動轉(zhuǎn)化為蕭明可以聽懂的語言，而思維和語言在轉(zhuǎn)化上會有偏差。
但1號確確實實說出了一個他平時不用的稱呼。
“你在騙我！”剛才的片刻失神，讓蕭明暴露了自己并未恢復(fù)記憶的事實。1號頓時慍怒，他竟然被一個不能理解量子力學(xué)的人戲耍，真是奇恥大辱！
“啊哦。”蕭明無辜地眨了眨眼，雙手舉過頭頂“咱也不知道你說啥，咱也不敢問，但咱真的沒有戲耍您的意思。”
他想揣著明白裝糊涂，卻看見1號的面色越發(fā)不善，幾乎要因為憤怒能量過載而發(fā)出強光，于是趕緊抓住主動權(quán)。
“解釋一下吧，博士是什么意思？”蕭明危機之下反咬一口！
“你先解釋一下，來地球以后，你怎么變得如此沙雕了?！?號的投影開始不穩(wěn)定，他竭力控制自己，以至于不會失去風(fēng)度。
他是真的好奇，什么樣的地方，能將一個曾經(jīng)傲視天地的人，變成一個沙雕。
蕭明咽了口唾沫，“等等……你說的是——來到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