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族浴火城
“云熙公主,可還有什么不妥之處嗎?”侍女們本不想多嘴,罹云熙一向是對胭脂粉末不感興趣的,只是今日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坐在梳妝臺前眉妝漫染,臉上均勻涂抹粉脂香腮似雪,頭上金蓖襯飾再描畫娥眉,罹云熙不想透露太多,于是敷衍道“這就好了,你們先下去吧”心中卻是半羞半喜,凡間有句話: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收了令牌便是一定會來的吧,料他也不敢同我作對,他要敢不來我日后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他!罹云熙想著,嘴角不住的上揚。
“冰王百忙之中能來參加小女成年之宴,實是萬分感激,今日您是本王最尊貴的客人,請上座”火燚說道。櫻空釋微微頷首,旁人見他入了座這才紛紛入席,鹿辰跟在櫻空釋身邊,不住瞟著殿中的人,倏地,一位身穿廣袖流仙裙的女子闖入視線,往事歷歷在目,就是她,幾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這回決計錯不了了,鹿辰心下急不可迫,口中的話幾乎要呼之欲出。
櫻空釋見他忽而欣喜忽而焦愁,正欲開口詢問,誰知鹿辰兩股站站,先走一步,已然離去。
蓮漪早已看到了鹿辰,見他似乎在找自己,心中暗自欣喜,表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這會兒見鹿辰三步并作兩步,幾下就來到了自己身邊,蓮漪更是眼笑眉舒,問道“你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幾年前,我在森林中中了蛇毒,是你救了我嗎?”鹿辰脫口而出,“我是搭救了一個凡人少年,也確實是在森林中,只是日子久了我也記不大清了,難道那人,竟是你么?”蓮漪愣了片刻,仔細回想著,只是神族與凡界時空不一,再如何回憶,也只是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了。鹿辰想到蓮漪不僅出手救了櫻空釋,又幾次救自己的性命不禁感激涕零,對她盈盈下拜道“公主仗義,鹿辰舍命難報?!鄙忎魮溥暌幌滦Τ雎暎馈霸鯃蟛黄??你別忘了你還有兩件事沒報呢”鹿辰想起女子的第一件事,又有些不自然,只微微笑著,站于蓮漪身側。
罹云熙在來來往往的人中尋覓著,忽而好似看到了那個少年,又對鏡自照了許久,轉過身正想喚他過來讓他夸贊幾句,卻看到他和另一女子交談甚歡,那女子長裙飄飄,仿若楊柳依依比起自己也是毫不遜色。與自己分別不過才幾日,怎么就這樣移情別戀,今日若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我要你們二人都統(tǒng)統(tǒng)煙消云滅!罹云熙秀眉一蹙,臉上薄怒之色顯現,按捺不住就要上前質問。
“感謝各族首領,愿意給本王一個面子前來赴宴,今日還希望你們盡興而歸”火燚舉起酒杯,又道“今日是小女罹云熙的成年之禮,云熙,出來見見大家”,罹云熙聽聞父王言語,起身,走入大殿中央。她環(huán)顧大殿四周,盈盈鞠躬道“謝謝大家捧場,云熙今日還有一事所求,還請各位能為云熙做主”,說著罹云熙朝櫻空釋處看了一眼,櫻空釋心中一慌,難不成她認出了自己?那日皆是以凡人裝束相處,料是鹿辰也認不出,她又怎可能……
櫻空釋正猜測著,罹云熙緩緩道“我欲與君相伴,萬年無所哀。江不盡,水流無竭。夏日炎炎,秋雨雪。生死間,不曾與君絕?!边@一席話出口,在座的人都了然了她的意思,只是感慨這公主好生大膽,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生死相依日日相伴的話來,看來是決心已定,非此人不嫁了。
罹云熙解下腰中紅絲帶,握在手中反復摩挲,輕輕唱道“與我采蓮,心之依依;擁我入懷,此生愛戀”,櫻空釋一聽,耳中嗡的一聲,想不到她對自己竟如此情深,頓時有些出了神,看著罹云熙款款走來,櫻空釋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一支纖纖素手輕輕搭上了鹿辰肩頭,那紅絲帶落于鹿辰手中,罹云熙將它饒了繞,輕輕向前拉扯,鹿辰怔怔的跟她走了出來。
大殿內的人一陣歡呼,高聲祝賀起來,族民們擁了上去,向兩人道喜。罹云熙附在鹿辰耳邊道“你可瞧好了,這下再沒有退路了,你以后,就乖乖聽我的罷,否則——”罹云熙說著,突然伸手扯住鹿辰腰帶,將他與自己拉緊湊了些,笑道“有你好看的”。鹿辰看這女子眼波流轉含情萬千,此時又與自己靠的如此之近,心道這公主怕是生了魔障,將自己錯認了,于是稍稍將她推開些,正色道“在下鹿辰,此是第一回見公主,可是這中間有什么誤會?”,罹云熙看他神情冷漠,想到方才他就對自己不理不睬,這會兒任憑自己念詩句訂婚約他也是百般推脫,莫不是真的變了心?怒氣漸起道“好你個沒良心的!你這會子裝的倒挺像,那日送你令牌你怎么不推脫了?”鹿辰聽得莫名其妙,但看豆大的眼淚已順著罹云熙的臉頰滑落,又不忍大聲呵斥她,只柔聲道“公主,鹿辰實在不知何時得罪了你,只是你說的那個令牌主人確實不是在下”,且不等鹿辰把話說完,罹云熙又哭嚷道“你還...你還抱我下山來著,難道這也不作數了么,你們凡人都這么背信棄義始亂終棄嗎?”,鹿辰無奈,只覺得這火族公主太過任性無理,只顧自己哭鬧全然不聽解釋,鹿辰轉頭望向櫻空釋想尋求幫助,卻發(fā)現櫻空釋神情頓然,頗有幾分異常,就在這騎虎難下之時,罹云熙忽而湊近,將頭埋在自己胸膛處,鹿辰幾經掙扎竟還有些不能逃脫,只聽罹云熙緩緩道“不對,不是你...你沒有櫻花的味道,那是他才有的...”說著,松手放開了鹿辰。
蓮漪已是滿臉淚痕,先前聽罹云熙念詩作詞就心生哀婉,不知何時那人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還是他也需自己這般挑明呢?正郁郁不樂苦苦思索之時看見罹云熙竟用紅絲纏了鹿辰出來,心中驚訝片刻后是焦急萬分,只看那火族公主在他耳邊蜜語,這會子還伏在鹿辰的肩上,他們何時竟有了婚約了!聽著滿殿的祝詞賀語掌聲不息,蓮漪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淚珠,只覺得自己真是傻到了家,淚眼婆娑又看了鹿辰一眼,轉過身跑出了大殿。
鹿辰看罹云熙松開了手,剛喘了口氣,卻又看見蓮漪掩著面跑了出去,回眸間是滿滿的哀怨,鹿辰不知怎么的心中焦急起來,急匆匆的穿過人群去尋她。罹云熙呆呆望著鹿辰離去的背影,額上的珍珠發(fā)出刺眼的光芒,臉上猶有淚水,惹人生憐。她用手抹了抹眼淚,又忽然笑道“那不是我要找的人,他定出事了,如若他在,絕不會這般對我......”,櫻空釋沒能想到會發(fā)生這樣一場鬧劇,這會兒聽罹云熙言語當中仍在為自己開脫,心中隱隱作痛,低聲道“都是本王教導無方,我即刻將他尋來給公主賠不是,還請公主見諒別與他一般見識”,罹云熙聞聲慢慢抬起頭,抬頭頃刻,四目相對,眼眸中似是有幾分熟悉,自己可真是魔障了,看什么人都覺得像他,回道“是小女認錯了人,不怨公子”,罹云熙向櫻空釋拜了拜,正欲離去時卻好似聞到了櫻花之香,飄飄渺渺令人神往,罹云熙順著香氣放眼望去,那香氣的源頭竟凝在了櫻空釋身上。
櫻空釋此時正端坐在殿堂之上,側顏之下那只眼罩銀光閃閃,又添了幾分貴氣,見有人望著他也轉眸回看著自己,眼神中全是戒備嚴厲全無那日溫柔體貼之色,這怎么會是一個人呢?罹云熙瞬間覺得自己真是荒謬可笑,凡人不似神族法力強大,曉是生了病遭了難死了都有可能,自己在做什么夢呢,罹云熙懊悔自嘲著,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鹿辰盡全力感受著前方的靈力波動,他運著靈力急速追趕著,遠遠看到一個身影從海涯躍下,鹿辰頓時心慌意亂,大聲喊道“不要”縱身一跳也跟著掉落了懸崖。鹿辰不會避水法,這一掉落是鳥如籠盤魚如沙海,手腳無力動彈不得,掙扎之時又嗆了不少水,就在呼吸不濟之時,似有人將自己輕輕托起,自己開始慢慢上浮,眨眼間,自己已被人搭救上岸。
鹿辰猛烈咳嗽了一陣,慢慢調整著呼吸,蓮漪看他這副狼狽樣子覺得好氣又好笑,道“我跳下去,你干嘛跟著跳,怕別人還不知你傻嗎”,鹿辰道“我怕你是尋短見才跳下去救你,你怎還笑我?”,“誰要你救了,我自小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悶在水中,怎么,莫不是你以為人魚公主在水中會憋死嗎”蓮漪問著,伸手拿下頭上的玉釵,烏黑如墨的長發(fā)在雪白的指尖滑動,鹿辰道“我一著急就給忘了,對了,你是為什么不開心???”,蓮漪一聽這話,又想起他在殿堂與火族公主的種種,不禁又有幾分氣惱便不再搭理他,鹿辰看她神情不快,想到海底的一吻,訕訕道“你別誤會,火族公主認錯了人,我與她素不相識,何來成親一說?”,蓮漪聽聞他并未定親,心頭便松了口氣,卻又埋怨他這樣癡傻不懂自己的心思,仍不理睬。
鹿辰見她似乎余怒未消,又輕聲道“火族公主雖大膽直率,但我有些欣賞不來,相比起這些,我更喜歡溫婉解人的女子”,自蓮漪認識鹿辰以來,從未聽他說過這樣的話,頗有幾分情動,蓮漪心中一顫,柔聲道“我名叫蓮漪,是這無盡海的公主,今日來,是想問你一句話”,蓮漪眼眸暗了暗,道“你,可對我有意?”,鹿辰心頭大震,連忙道“不不不,我怎配...”,“沒有什么配不配的,你只回答我就好”蓮漪口中雖追問著,雙手卻捂著臉,淚水順著指縫無聲的流下,難道沒有嗎?難道還要我憑三事之托去逼他么,那樣即便他承認了又有何意義?鹿辰見淚珠不住地從她潔白的肌膚上滑落,好不心疼,自己于她也是有意的吧,只是自己出身低微如何能配得上她,罷了罷了,鹿辰想著,這女子因自己傷心至極,能得她這樣深情自己就是死了也值了,鹿辰伸手將蓮漪輕輕攬入懷中,蓮漪正抽噎著,卻感覺鹿辰將自己摟過靠著他的肩膀,親近到可以聽見他的心跳,正羞澀不已時聽到鹿辰喉嚨處傳來一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