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延巳這一刻的心情是非常愉悅的,雖然被貶只是十幾天的時間,但是馮延巳就感覺度日如年,撫州的那些家伙根本不聽話,尤其是那些屬官,表面上一個個說的很好聽,背地里根本使不動。
和朝廷上推來讓去的袖里乾坤不一樣,底層的這些屬官房價更加流氓化,直接就是沒有底線的下刀子,只要不是當面抓個正著,死不認賬,一點面子都不顧。
馮延巳覺得,這而家伙比自己更加無恥。
他一顆也不想呆了,最好是在這金陵呆著,人一個職務,把節(jié)度使遙領(lǐng),混一個資歷。
懷著對于未來的美好生活的無限向往,馮延巳昂首挺胸的走進金陵城。他興沖沖的朝著自己的府邸走去。
終于到家門口了,門還是那扇門,宅子還是那座宅子,只是看門的家丁換了人,他這才想起,這座宅子已經(jīng)不是他的了,于是便停下腳步,認真仔細的看著宅子的大門,仿佛再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宅子里今天是一片忙亂,因為周宗的管家是昨天才到的,所以一切還都十分凌亂,里邊的管家聽到門外有人,便迅速的走了出來,一看是馮延巳,便開口道,“馮大人?!?p> 這時候馮延巳才一驚之下抬起頭,看到宅子門匾已經(jīng)換成了“周府”,而“馮府”的牌子早已經(jīng)被卸了下來,立在旁邊的墻角。他這才想起,這座宅子已經(jīng)不是他的了。
于是便朝那管家揮了揮手,走了。管家看著馮延巳的背影,似乎也有些落寞。
馮延巳這才想起,自己的宅子賣了,就意味著自己沒地方去了。自己居然忘記了去尋找客棧。這個時候去同僚家里顯然是不合適的,再說了,他的朋友這段時間基本上都被貶到外地去了。
唉,自己的這些政治同盟怎么就這么不靠譜呢?雖然說把韓熙載逼走了,但是自己也沒有得到什么好處,鬧了個兩敗俱傷,而韓熙載那廝聽說混得還不錯。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于是,馮延巳只好抱著那兩件寶貝,在大街上邊走邊尋找客棧。抱著這么重要的寶貝去客棧,可不是一件英明的決定。但是馮延巳也沒有辦法。
于是,這天晚上,馮延巳幾乎是一夜未眠,把那條龍抱在被窩里,還是睡不著。
第二天,等到早朝之后,馮延巳才帶著寶貝去了宋齊丘府上,宋齊丘剛好下朝。馮延巳趕緊上前行禮。
“馮延巳拜見宋國老?!眹侠瞽Z給宋齊丘的賜號,當時宋齊丘被封衛(wèi)國公,賜號國老。
宋齊丘見是馮延巳,十分開心,便道,“今天早上出門就聽到喜鵲叫,原來是正中來了啊,這段時間你們都不在,老夫差點被常夢錫那家伙逼瘋了?!?p> “國老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還有什么事情是您辦不到的?只是您不愿意與小人一般見識罷了,只要國老您認真起來,扳倒那常夢錫不在話下。”
馮延巳知道,宋齊丘這人不貪財不索賄,只是醉心于權(quán)術(shù)。于是便使勁的拍馬屁,反正這個不要成本。
“正中你在福州如何?可還適應?”
“國老不知,處江湖之遠,才知道仕途之艱難,撫州那些屬官,一個個又滑又狠。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馮某算是體會到了。節(jié)度軍中事務,還需要時間?!?p> “嗯,你也要抓緊了,最近常夢錫為了把周宗拉到他那邊,可是花了不少氣力啊,先是獻了琉璃碗,昨天居然又拿出了一條琉璃龍?!?p> 什么?常夢錫拿出了琉璃龍?那自己這條豈不是壓不過常夢錫了?自己的一萬貫買來的琉璃龍豈不是作用要大打折扣了?還有,昨天?自己為什么不在昨天送來啊,就吃了一天啊。
而宋齊丘似乎沒有注意到馮延巳的表情,繼續(xù)道,“結(jié)果陛下龍心大悅,拔擢常夢錫為宰相,周宗領(lǐng)奉化軍節(jié)度使。唉,在我這壓力大的啊?!?p> 馮延巳根本就再沒有聽宋齊丘說的話,只是眼睛死死地盯著宋齊丘,“國老,那常夢錫的琉璃龍是哪兒來的?”
“據(jù)說是周宗從胡商那里發(fā)現(xiàn)強令上交的?!?p> “那胡商呢?”
“據(jù)常夢錫所說,是被周宗趕出了江州。正中你怎么了?你似乎有些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到后堂休息一下?”宋齊丘這時候也發(fā)現(xiàn)了馮延巳的不對勁。
馮延巳何等聰明之人,瞬間就明白了,自己這是讓周宗耍了。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陰謀啊,先是讓常夢錫進獻琉璃碗,給自己壓力,逼這自己著急。
接著又是在江州設(shè)局,騙自己把宅子和土地全部賣了,然后火速派人來接受了宅子,其實接受宅子是假,趕在自己之前給常夢錫通風報信是真。
就這樣,先是給自己一個美好的希望,就在自己的希望即將實現(xiàn)的時候,再將之打破。就像一個飄渺美麗的泡沫,再自己即將伸手抓住的時候破碎。
想通了這些環(huán)節(jié),馮延巳一張臉瞬間變得發(fā)白,搖搖晃晃的站立不穩(wěn),而懷里的而盒子也掉落在地。
盒子掉在地上,自動打開了,一條紫色的琉璃龍摔了出來,在青磚鋪就的地面上摔成數(shù)段。
馮延巳雙目無神的看著地面上琉璃龍,發(fā)出了一聲瘋狂的嘶吼,“啊……”
宋齊丘也是愣住了,沒想到馮延巳也準備了一條琉璃龍,可惜比常夢錫吃了一天啊。但是即便是遲了,但是如果進獻給皇帝陛下,陛下一定會很高興的啊,一個不至于讓他如此失神吧?
看著那琉璃龍甩出了幾段,宋齊丘趕忙低頭去撿,枝江龍角和龍爪都已經(jīng)摔斷了,龍身也是成了幾截,便使勁的想要將幾段往一起拼接,看能不能拼接在一起,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
馮延巳看著宋齊丘手忙腳亂的拼接那條琉璃龍,到,“國老,不用了,這就是個騙局啊!周宗,我與你勢不兩立!”
“正中,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俊彼锡R丘還沒有搞明白,這事情與周宗有什么關(guān)系。
“國老,我被周宗騙了啊,根本就沒有什么胡商,那胡商都是周宗編造出來的啊,他是在騙我的啊。”
“周宗騙你了?騙了多少?”
“金陵的那處宅子,還有我再城外的千畝良田,都被騙走了??!”馮延巳這次也是感覺到了傾家蕩產(chǎn)的滋味,頓時痛哭流涕,癱坐在椅子上,沒有半點能夠起來的力氣。
“正中不要慌,萬事有我呢。你先說說是怎么回事情?”
雨絲,馮延巳便從他聽到常夢錫進獻琉璃碗說起,直到他變賣家產(chǎn)。還特意提到了周宗喝醉不做中間人的事情。
宋齊丘這次明白,原來這貨是真的被周宗騙了。這個過程就是周宗演戲,常夢錫配合,早來了幾個跑龍?zhí)椎娜恕?p> 歇了一口氣,宋齊丘才道,“這件事明明白白是周宗騙了你,但是我們找不到人啊,賣這琉璃龍的時候,就只有你們?nèi)齻€人,也沒有留下任何證據(jù)文書,到時候周宗死不認賬,你也沒辦法?!?p> “那個胡商的通譯,叫什么岳不群,只要找到他,我就有辦法向陛下告發(fā)他們合謀騙我?!瘪T延巳忽然想到了岳不群這個人。
“那我就讓人在江州慢慢找這個人吧。但愿能夠找到?!?p> 只是馮延巳和宋齊丘都沒有想到,岳不群早已不在江州了,這時候,他已經(jīng)拿了一萬貫錢,再鄂州大肆采買糧食等物,準備運往安州。
“你那宅子怕是要不回來了,但是納鞋底既然是一些江州的鄉(xiāng)紳買去了,那就好辦,我跟你想想辦法。”宋齊丘只能這么安慰馮延巳了。
馮延巳就暫時住在了宋齊丘的府上,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了。
而宋齊丘也的確派人去找了,但是,宋齊丘的人翻遍了江州,卻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叫做岳不群的人,而那胡商更是沒有人見過。宋齊丘不由哀嘆,對方居然做的如此干凈。
還有,那些賣了馮延巳良田的鄉(xiāng)紳也都找到了,當宋齊丘的人告訴他們,讓退還馮延巳的土地時,他們只能無奈的表示,這些土地他們都已經(jīng)出售轉(zhuǎn)賣了,不再屬于他們。
最可氣的是,買地的人也是金陵來得,姓賈。
宋齊丘瞬間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情,原來是曾經(jīng)的奉化軍節(jié)度使見江州刺史賈崇。
這些地居然最后都入了賈崇的手里了?難道賈崇也參與了此事?
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宋齊丘只能表示無奈放棄。
其實買走馮延巳的地的人是賈崇的兒子,這家伙整天飲酒滋事架鷹走馬,在江州還丟掉了四千人馬,害的他老子被皇帝斥責。于是他也想要做一些事情來證明自己。
于是,當初江州的那群狐朋狗友中有人告訴他,金陵城外有千畝良田要出售,他便毫不猶豫地買下了,雖然把家里的積蓄花了個精光,但是卻也被父親再得知后難得的表揚了一番。
他很高興,自己總算是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而大病一場后正在宋齊丘府上養(yǎng)病的馮延巳,在聽說賈崇可能參與其中后,就只能懷著滿腔的恨意抱病離開了金陵,前往撫州。
馮延巳揮一揮衣袖,沒有帶走金陵的一片云彩。
雪無痕a
今天繼續(xù)四更,第一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