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shù)千士子的千呼萬盼中，離京畿地區(qū)順天府鄉(xiāng)試日期八月初九只差一日之期。
對于大多數(shù)讀書人來說，鄉(xiāng)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轉(zhuǎn)折點，關(guān)系到人生階級是否可以躍遷。
這一日一早，賈珠剛吃過早飯，賈政就將賈珠喚了過去。賈政平日里好讀書，年輕時候也是志向于科舉之路，后來因為一些事情斷了科舉之路。為此，賈政心中也是滿是遺憾，所謂東華門外唱名方是好男兒，這是每一個讀書人的夢想。
對于賈珠，他的嫡長子，在文華一道天賦絕佳之事，賈政雖然平日里不怎么說，當(dāng)著外人面前更是張口閉口“孽子”，但是心中還是滿是驕傲自豪的。平日四下無人之時，賈政更是無數(shù)次吟誦將進(jìn)酒和十年生死兩茫茫，每一次吟誦都忍不住拍案叫絕，如此曠古絕今之作，賈政時常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嫡子所做。
眼看科舉將近，若是賈珠榜上有名，那賈家又將被注入新的生機，更有機會光復(fù)寧榮二祖的輝煌。因此，賈政忍不住將賈珠喚過來，叮囑一番。
賈珠港走進(jìn)榮禧堂，正好迎頭撞上王夫人的丫鬟金釧，金釧一見是賈珠，趕忙對賈珠請了安，賈珠亦是回了一禮。
賈珠問道：“姐姐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
金釧微微一笑說道：“回大少爺?shù)脑?，太太打發(fā)我去東院那邊找刑大太太問話，問問璉二爺親事的一些章程?！?p> 賈珠聞言，不禁問道：“璉老二的親事定了？”
“差不多是定了，太太跟邢大太太說了此事，邢大太太也同意，后來又到王府那邊說，王府那邊也是同意。既然兩家都同意，太太就想趕緊把這親事給訂下，然后辦了。這不，太太讓我過來問問具體的章程怎能辦？”
賈珠聞言點了點頭，說道：“那姐姐去忙吧，老爺喚我問話，我趕著過去?！?p> “大少爺先請。”
賈珠點了點頭，走了過去。金釧望著賈珠，一時有點失神，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能配得上這珠大少爺這等風(fēng)姿綽約。
賈珠來到賈政的書房，對賈政請了安。
賈政點了點頭，說道：“明日就是鄉(xiāng)試，該準(zhǔn)備的可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
“回老爺?shù)脑?，吃穿用品，煙兒這幾日一直在準(zhǔn)備，現(xiàn)已大多妥當(dāng)?！?p> “嗯。到了舍里，切不可急躁，安心答題即可。就當(dāng)下場學(xué)點經(jīng)驗，不必有太多壓力?！?p> 然后賈政又對賈珠交代了一些考場里的注意事項，這些東西自然是從清客那里聽說來的，畢竟賈政自己是沒有下過考場的。
賈珠一一點頭附和。
說了一會兒，賈政就打發(fā)賈珠回去休息準(zhǔn)備。
賈珠剛走出榮禧堂，就見到賈母的丫鬟鴛鴦。鴛鴦見到賈珠走了出來，趕忙迎了上來，說道：“見過珠大爺，老太太讓我來喊你過去呢?！?p> 賈珠回禮說道：“有勞鴛鴦姐姐跑一趟了，我這就過去?！?p> 賈珠和鴛鴦沿著抄手游廊往賈母的院子里走去，賈珠走在前面，鴛鴦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見鴛鴦也不說話，賈珠開口說道：“鴛鴦姐姐有時間可以多往我那邊走動，煙兒可是經(jīng)常念叨你呢。”
鴛鴦一聽笑著說道：“這丫頭的心思可都撲在了一個人身上，沒想到還能念叨我呢。我們一起長大這幾個，就數(shù)煙兒這丫頭最野，沒事就想著頑，可如今我們喚她頑都不出來了呢?！?p> 這個煙兒原本也是賈母院子里的丫鬟，后來和襲人、紫鵑一樣，被賈母送給了賈珠，因此煙兒和鴛鴦的關(guān)系也很是親密。
賈珠摸了摸鼻子，好像沒聽懂啥，繼續(xù)說道：“這可不行，出來頑還是要頑的，下次鴛鴦姐姐再喚煙兒出來頑，我定讓她出來。”
說著說著，兩人就來到了賈母的院子里，賈珠進(jìn)去一看，不僅王夫人在這兒，趙姨娘也在，元春、迎春、小探春也都在，鶯鶯燕燕也是一大家子。
賈珠見之，也是依次請安問候。
賈母笑呵呵地望著賈珠，說道：“明天就下場了，東西可準(zhǔn)備好了？”
“回老太太的話，煙兒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p> 老太太點了點頭，說道：“煙兒雖然性子活潑了些，可做事還是穩(wěn)妥的，有她在，還是可以放心的。還有一切以身子為重，感到什么不舒服的，立馬喚人，切不可耽誤了身子。”
“謝老太太惦記，孫兒記住了?！?p> 王夫人望著賈珠也是滿臉關(guān)切之色，說道：“不要憂心過重，傷了身子。左右我們這樣的人家也不緊著你，今年不行，來年再來，也沒甚么?！?p> 趙姨娘聽見說道：“太太真是多慮了，連我都知道，這珠大爺才學(xué)了得，這詩作得連老爺都稱贊，說什么百年一見呢。依我看啊，珠大爺這次必然高中，榜上有名?！?p> 王夫人聽后，微微皺眉，略有不喜。賈珠轉(zhuǎn)身對趙姨娘說道：“謝姨娘吉言?！?p> 賈珠又跟賈母等人說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賈母又喚鴛鴦將事先就準(zhǔn)備好的精貴吃食，給賈珠送過去。
出了賈母的院子，賈珠對鴛鴦?wù)f道：“真是又辛苦鴛鴦姐姐了，讓你又跑一趟?！?p> 鴛鴦也是溫婉一笑說道：“珠大爺哪里的話，這本就是我們分內(nèi)之事，說什么辛苦不辛苦的?！?p> 賈珠看著鴛鴦拎著一個大大的食盒，說道：“這重不重？要不我來拿吧?！闭f著，伸手就準(zhǔn)備接過食盒。
鴛鴦趕忙慌張地躲開，說道：“珠大爺好心，可這不是要害死鴛鴦，這要是給院子里的人看到，傳到老太太耳朵里，說我不懂規(guī)矩，鴛鴦可是要掉一層皮的。”
賈珠聞言，也是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說到底，剛剛也是現(xiàn)代紳士思維作祟，看著一個姑娘拎著東西，自己卻空著手，有點不好意思。可卻忽略了整個賈府里面森嚴(yán)的等級制度。
賈珠悻悻地縮回了手，說道：“是珠唐突了，還請鴛鴦姐姐不要怪罪?！?p> 鴛鴦給賈珠回了一禮，說道：“珠大爺這說得又是哪里的話，鴛鴦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鴛鴦知道珠大爺是好心，憐惜我們下人。可是這府里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都不可逾越了界限?！?p> 賈珠點了點，和鴛鴦往賈珠院子里走去，一路相顧無言。
到了賈珠的院中，煙兒等丫鬟見到賈珠回來了，趕忙迎了上來，嘰嘰喳喳地問東問西得。抬頭一看，看到鴛鴦跟在身后，臉色一陣驚喜，說道：鴛鴦姐姐，你怎么來了？”
鴛鴦一笑，說道：“老太太讓我給珠大爺送一些吃食，我就跟著一起過來了。我都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了，可某人眼里只有一個人，壓根看不見我這個姐姐呢?！?p> 煙兒聽后，大羞，說道：“鴛鴦姐姐，這才多久不見，你就這樣打趣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闭f著就張牙舞爪地?fù)淞诉^去，鴛鴦見之笑著往旁邊一躲，說道：“好了好了，老太太讓我給珠大爺送一些吃食，可不能耽誤太多時間，老太太那邊還等著我伺候呢。你跟我過來，這些東西有的是不能擱的，需要趕緊吃了。有的可以放長一點，是給珠大爺明日帶過去吃的。”
煙兒帶著鴛鴦往院子里的小廚房走去，說：“可是辛苦姐姐了呢，這邊什么吃的沒有，還讓你跑這一趟。”
鴛鴦又是笑著說道：“咯咯！這才多久不見，煙兒妹妹這說話越來越有當(dāng)家主母的味道了，和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就是不一樣了。”
煙兒聽見略微羞惱地說道：“鴛鴦姐姐這說得哪里的話，這話要是給外人聽了去，豈不是要了妹妹我的命。我們姐妹都是下人，這伺候老太太和伺候珠大爺又有什么不同?！?p> 鴛鴦也意識到自己言語有些過了，說道：“左右自己姐妹間說的玩笑話，旁人面前，我自然不會亂說的。不過伺候老太太和伺候珠大爺?shù)降子惺裁床煌?，這個煙兒妹妹可是比我清楚，看你現(xiàn)在越發(fā)得水嫩了，這眉角間的媚色我見了，心都打顫。”
煙兒又是一陣大羞，說道：“鴛鴦姐姐，你平日里不來，一來就說這葷話，今天我一定要撕爛你的嘴。”說著，又要撲過去。
“好了，好了，不說了。煙兒妹妹，你是好命，跟著珠大爺。我能看得出來，珠大爺是一個重情義的人，以后你定少不了一個姨娘的位置，往后我們姐妹見到你，少不了要喊一聲主子呢。”
煙兒也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鴛鴦姐姐，說一句不要臉皮的話。我不在乎那什么姨娘不姨娘的，只要珠大爺能夠平平安安，我能一直伺候在他的身邊，就心滿意足了?！?p> 鴛鴦聽后，憐惜地掐了一下煙兒白嫩的臉頰，說道：“原來我家煙兒是掉進(jìn)了情窟里去了啊，府里老人們都說，我們這些下人出身，最好的就是如那趙姨娘一般，有個姨娘的位置，再生個一兒半女，所以這姨娘的位置還是要爭取的。就算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不在乎姨娘的位置，那你也要為你以后的兒女著想，還是你不想給珠大爺生個一兒半女。”
煙兒聞言，不禁脫口而出地說道：“當(dāng)然想，只要能給珠大爺生個一兒半女，就算要了我這條命，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鴛鴦聽見，也是嘆了一口氣說道：“也不知道你這是福，還是孽，只愿那珠大爺不負(fù)你才好?！闭f著，輕輕抱了抱煙兒，滿眼都是憐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