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才剛剛開始,天色卻是有些暗淡。
山谷當(dāng)中回蕩著各種聲響,哭泣聲、訓(xùn)斥聲、尖叫聲、慘叫聲......萬般嘈雜的聲音中,隨著一陣落石滾滾,方才稍稍壓住了諸多聲響,可那慘叫聲卻是更盛了幾分。
落石來去皆是匆匆,很快車隊最前方的的落石便已全部滾下,再無震動。而隨著消失,還有中年人那十余名精銳手下的性命。
不同于彭越之前推下的落石,此番落石更為密集,全都一股腦的滾在了一處,且是在暮色之下混亂之中,自然也就造就了更為可怕的沖擊力。為此,十余人無一人生還。他們死的很快,也很徹底,根本就沒有茍延殘喘之輩。
當(dāng)中年人等到落石停下趕到車隊前方時,身前靜悄悄的一絲聲響也不復(fù)存在。唯有隨處可見的血肉鋪滿一地,已經(jīng)那濃郁到行人眩暈的血腥味兒。
一時間,中年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藏匿于半山坡的彭越夜視能力極好,在尚未徹底伸手不見五指時,他將山谷當(dāng)中的一切都收入了眼底。他瞥了一眼不遠(yuǎn)處冷靜無聲的少年,內(nèi)心全然是不可思議和駭然。
上午時分,少年在說了一句備一份大禮后,一步數(shù)個念頭,嘴里不住嘀咕著‘大楚興,陳勝王’。而后便買來十幾頭狐貍和一些燈籠,還不知從何處叫來了六名身手不凡之輩,便是炮制了當(dāng)下這么一幕。
算準(zhǔn)了車隊夜幕行動,然后在谷中設(shè)下攔路石,再是擬制妖魔鬼怪之聲震懾人心的同時,也是確認(rèn)車隊孩童的存在,又是以兇猛落石集中消滅車隊最為精壯的武力,最后......彭越實在是無法想象這年紀(jì)輕輕的少年,怎就如此的聰慧,竟能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了這些驚人之舉。
此時車隊雖說還留有十余名馭手,可他們?nèi)诵臏o散早已無甚戰(zhàn)斗能力。毫無疑問,此刻的嬴澤已經(jīng)是掌握了絕對的主動權(quán)。
依照原定的計劃,當(dāng)落石盡數(shù)滾下,再無聲響之時,就是嬴澤等人動手的時刻。
“殺!”
密林當(dāng)中的嬴澤驟然嘶吼著,舉著手中長劍,身先士卒,第一個沖下了山坡。
“殺!殺!殺?。?!”
嬴澤的殺喊聲響起時,兩測山坡中各有三人隨之沖向了車隊。當(dāng)時是,車隊仍在混亂之中,不少馭手尚未拾起一旁的武器進行抵御,便是軟軟的倒在了地上。而那回過神來的中年人此刻不停的吶喊著,試圖喚醒馭手們的斗志,重新組織其戰(zhàn)力抵御嬴澤等人的襲殺,然而,潰敗之勢如滔天洪水,再難抵擋。
不消片刻,嬴澤與六名身手矯健的黑衣人渾身上下都沾染著鮮血。血是敵人的,他們幾乎未受重傷,以極快的速度殲滅了近三倍的敵人。
六名黑衣人忙了一下午,此時又是一番激烈廝殺,他們的身體實在很是疲憊。可他們的眼眸中滿是斗志,在看向那少年健碩的背影時,更是滿滿的敬佩。
六名黑衣人跟隨著嬴澤,最終將幸存的中年人和郝友謙團團圍住。因身負(fù)重傷并沒參戰(zhàn)的彭越此時也和彭顏一同加入了包圍圈。
中年人一直不明白敵人來歷,在見到彭越出現(xiàn)時,他終是開始明了了。在火把的昏黃光芒下,他認(rèn)真的注視這嬴澤那張稍顯稚嫩的臉龐,滿是不解。他從未見過此人,不知為何嬴澤會站在彭越那邊,還直接將他逼進了絕路。
而相比于中年人的困惑,一旁的郝友謙心中唯有震撼二字。他本以為此生再是難見嬴澤,可萬萬沒有想到時隔一天,他又是見到了這個令他羨慕不已的少年。更沒想到是,嬴澤是以如此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少年一次次刷新著他的感官,原來那單純的羨慕在此時已是變著了莫名的恐懼。深不可測,這個詞用來形容一介稚嫩少年本不合適,可郝友謙心中只有這么想法。
深不可測,意味著未知,未知則會伴隨著恐懼。郝友謙此時滿心惶恐。
“你是......張縣縣令項辛!”彭越的聲音有些低沉,在看清中年人的面容后,他心中驚異無比。
彭越一語道出這名矮瘦中年人的身份,頓時讓眾人為之一驚。尤其是那六名黑衣人,他們目光凜然,殺意又是增加了幾分。
而嬴澤的神色淡然,似乎對中年人的身份并不驚訝。其實,早在察覺他們屠村手段老練之時嬴澤便已隱隱有過一些猜想,后來又是碰著縣城大門緊閉,這領(lǐng)頭者是張縣縣令也就不足為奇了。
相比于這名為項辛的縣令身份,其實嬴澤更想知道他背后之人是誰,是何人在偌大的齊地做出如此天怒人怨之事。
“正是本縣令,怎么,你們莫不是還想刺殺大秦命官?”
項辛說完此話,發(fā)現(xiàn)周圍一片寧靜,根本就無人作聲,似乎都在等待著一個人的開口。項辛那雙鼠眼微微一瞇,曾在此地占山為王的彭越并不是話語人,站在他正前方的少年才是。
“你想如何?”
項辛看著嬴澤再次開口,想要試探嬴澤的口風(fēng)。
嬴澤搖了搖頭,重重的吐了口濁氣,“我真的不想如何。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p> “若是我說出來,你可會饒我一命?”
“很遺憾,不會。”
“那我為何還要說?呵,我尚未愚蠢到如此地步?!?p> 項辛冷笑一聲,直接和嬴澤談崩了。
車內(nèi)孩童的哭泣聲還在耳畔環(huán)繞,嬴澤抬頭看著那如墨濃郁的天空,緩緩而語,“我呢,一直都不喜歡連坐二字。對于我而言,罪責(zé)自負(fù)是一個基本的理念,凡是都不該禍及他人。同態(tài)復(fù)仇什么的并不能解決所有的事情,甚至?xí)l(fā)更多后續(xù)的惡果,勾起人性中的惡?!?p> 語罷,項辛見嬴澤低下頭俯視著自己。他心底的困惑越發(fā)強烈,不安的情緒亦是隨之而來。
“彭越上午才說過,即便再是窮兇極惡之徒也會牽掛。我想,你如此執(zhí)著于此事,想必也是有牽掛的。大秦的連坐之法我不喜歡,可我也不能抹殺其可觀功效。你若是不說,我身旁的這六位,自然會有上百上千種法子讓你說出來。說吧,我保證讓你的罪惡止步于你個人,也會讓你痛快死去。你就發(fā)發(fā)慈悲,配合配合,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