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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宮傳

第十七章 云升(上)

晴宮傳 予念兮 3500 2019-07-09 21:01:26

  驍武奇襲,主軍乘勢包抄。趙崢率眾士卒千里苦戰(zhàn),終將敵方聯(lián)軍驅(qū)于域外。

  南域大捷。

  捷報傳至京城時,正臨近上元佳節(jié)。

  剛下了朝的祁謹回到承乾宮的書房,便見太后祁宋氏早已等在了屋中。

  祁謹同太后祁宋氏行了禮,便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面上一派喜色。

  “母后怎么來了?”

  太后祁宋氏也是笑著,回道:“哀家聽說南域來了捷報?!?p>  祁謹哈哈笑了一聲,道:“趙崢此番可是立了大功?!?p>  身著龍袍的帝王笑意未減,伸手翻起案上的奏章,眉間卻平添了一絲憂色。

  “去年為樂歲,而今又有南域大捷,眼前的國政大事,就剩下北邊的匪亂和豫州的水患了?!?p>  祁宋氏垂頭斂眸,偏頭示意身邊的秦嬤嬤將宮人們使了出去,而后勸道:“天佑我大慶,往后必是國運昌隆?;噬喜偤茫灰藙诶?。”

  祁宋氏沒有細談祁謹提到的國事。祁謹雖從不和她避諱談論朝堂之事,但她從來只傾聽為多,論說少。這是她和皇上之間相處的分寸。

  這個宋家一手扶持上位的帝王,始終不是她的親子。不過宋家如今雖不算權傾朝野,但也是受皇室倚重的臣子。

  祁謹點了點頭,拿起一本奏章,翻了翻,卻又扔到了一邊,道:“此次安南王立了大功,本人的陳書還沒到,便有人急著為他討封賞了?!?p>  如今戰(zhàn)年,國家重武,安南王趙崢統(tǒng)率著大慶大半的軍隊,此時又立了戰(zhàn)功,雖人不在朝中,但還是有人急著討好拉攏。

  祁宋氏聞言,道:“安南王為國立功,倒確實應當獎賞。”她垂眸,摸了摸了前些日子趙晴若送她的荷包,上面繡了江州的玉泉山。江州正是宋氏的祖家所在。

  她抬眸,看著祁謹?shù)溃骸奥犝f安南王的長子在此戰(zhàn)中也立了功。哀家想起前些日子宋髙提過,說晴若那丫頭的詩賦也學得不錯。這一兒一女,一武一文,安南王倒是養(yǎng)了一雙好兒女?!?p>  祁謹聞言挑了挑眉。趙崢的那個庶子能征善戰(zhàn),他也有所耳聞。但此戰(zhàn)未完,論功行賞尚得等趙崢班師回朝。至于趙晴若……

  祁謹想起了趙晴若的禁足,又想起了施嬪滑胎的事,深深蹙起了眉。

  “趙家丫頭還在禁足?”

  祁宋氏點點頭回道:“已快兩年了?!?,后又跟了一句,“她是個安順的好孩子?!?p>  祁謹用手指點了點桌子,道:“母后覺得,賜趙家小姐,一身郡主朝服如何?”

  慶國除卻藩王外,成年皇子出宮建府也可稱王。但王室子弟的封號不是出生即有。王室的嫡系子女須得向帝王請封,或皇上親封才能擁有封號。王室嫡長子封為世子,嫡長女為郡主,俱為二品,享俸祿。

  祁宋氏道:“皇上做主便是?!?p>  祁謹頷首,加了一句。“既封郡主,這個禁足也可以解了??俚?,就待安南王歸朝再定?!?p>  祁宋氏淺笑相應,頓了頓又道:“南域大捷乃喜事。前些年因為戰(zhàn)亂,宮中的上元節(jié)都沒有大辦?;噬系纳奖闶窃谏显?,如今天下尚穩(wěn),該好好慶祝一番?!?p>  見祁謹點了點頭,祁宋氏接著道:“以往宮中的上元節(jié)都是皇后主事,雖然哀家如今掌了后宮之權,但年紀大了,總是有些心力不足,倒是多虧皇后常常幫著哀家料理這些個事情?!?p>  祁謹聽出了太后的話外之音,卻沒有做出回應。

  祁宋氏見狀,兀自道:“我記得,在皇上還是三王時,李氏初嫁入府中,無人教導,就已把王府中的事務料理得很好了?!?p>  祁謹按了按額頭,道:“王府不比皇宮。她性子淺薄,又善聽信他人,朕怎能放心讓她掌這后宮大局?!?p>  祁宋氏勸道:“可她到底是皇上的發(fā)妻,又是太子的生母。前些日子皇上生了病,太子可是在床邊一宿一宿地陪著的?!?p>  祁謹想起自己的這個兒子,嘆了口氣:“敏兒倒是孝順的?!?p>  “那便依了母后,讓皇后來主持這上元宴吧?!?p>  這便是還了皇后的權了。祁宋氏應下,卻默默嘆了口氣。

  李氏曾是她親自給祁謹挑的媳婦。那時,她的大兒子還在,那時的祁謹還是三王。而她,是祁謹?shù)酿B(yǎng)母。李氏的曾祖父是翰林閣的老臣,一門都是安分的人。那時她覺得,李氏會是個好王妃。

  ……

  后宮雖為皇家內(nèi)院,卻是個人人消息靈通的地兒。早朝結束不久,有的地方也收到了南域大捷的消息。

  重華宮內(nèi),德妃正一邊修剪著宮人新摘來的梅枝,一邊和宋昭儀說話。

  “聽說南域大捷,看來趙家小姐的禁足也該解了?!彼握褍x看著德妃挑著枝兒,道。

  德妃笑了笑,撿了一枝花插入瓶中,道:“她本也禁不了多久。不過安南王這一捷,不僅我想太后會解了她的禁足,皇上還會賞賜些東西?!?p>  “我們,也得先備著一份禮了?!钡洛鷤?cè)頭看向宋昭儀:“最近沈嬪倒是不常帶著二公主去永安殿了?!?p>  宋昭儀道:“是啊。聽說前些日子二公主在太后宮里頂撞了皇上,還扯壞了皇上的衣裳,這會兒正在落芳軒思過呢?!?p>  德妃哼了一聲,輕蹙著眉道:“沈嬪看著柔弱,養(yǎng)出的孩子卻是性子嬌蠻。一向率性的大公主,如今都已安分乖順了許多,怎么咱們這個二公主倒是開始不循禮了起來?!?p>  她停了手,看著紅艷的梅花道:“聽說皇后在幫著太后準備上元節(jié)的事?”

  宋昭儀回道:“是。前些日子太子侍疾盡心盡力,想來皇上對皇后的氣也快消了。”

  德妃伸手剪下了一朵開得正艷的梅,嘴角似是牽起一抹輕蔑的笑。身邊的宮女阮素見狀出聲道:“娘娘不必憂心。咱們四皇子今年三月滿了二十,就可以出宮建府了。聽說皇上還有意讓四皇子主持水患賑災的事呢?!?p>  德妃聞言,輕輕笑了,將另一枝上的紅梅移到了正中。

  “你看著花兒,開得真好?!?p>  宋昭儀應了一聲,抬眸,看著德妃。

  德妃眉眼生得極好,即使早已不是最為嬌嫩的二八年華,也未失了靈氣。這些年的保養(yǎng)得宜,讓時間在她的臉上走得慢了些,歲月更是贈予了她無人可比的風韻。此刻她唇畔溫柔的笑映著那紅梅,倒是平添了幾分艷色。

  這宮中,從不缺美人。

  曾經(jīng)寵冠后宮的怡貴妃,稱其傾國傾城都不為過?;屎笄f姝,德妃端柔,沈嬪婉約,宜嬪嬌艷,施嬪清麗,朱昭儀秀巧,周美人嫻靜,羅美人靈俏,而如今剛進宮的良昭儀也是巧笑嫣然,顧盼生輝。

  宋昭儀收回了眼神,垂下眼不作聲。

  良昭儀正是圣眷正濃,又和皇后走得近。德妃最近則常帶著羅美人往承乾宮走動。

  在這花海一般的后宮之中,眉目普通的她,倒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朵。

  ……

  南域大捷的事開始在各宮傳開來。于慎從自己那個在承乾宮做事的舊友處聽聞了,便急急地回了永安殿告訴趙晴若。

  如今雖然趙晴若明面上仍禁著足,但是守門的御衛(wèi)已經(jīng)不會對他們這些宮人管得這么嚴了。

  趙晴若正聽著桐靈說宮中準備上元節(jié)時的熱鬧,便見于慎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趙晴若見他這幅樣子,心里生出一絲不安,忙問道:“出什么事了嗎?”

  于慎入了殿,行完禮喘勻了氣道:“沒出事沒出事……”

  他笑著道:“是好消息!小姐,南域來了捷報,安南王爺打了一場大勝仗!聽說皇上下了朝后,是一路笑著回得承乾宮呢?!?p>  趙晴若聽著這話卻是一下怔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入宮這么久,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有關安南王府的事。她畢竟已經(jīng)離家這么遠了。

  竹容和桐靈聽了,倒是笑了開來。

  “小姐,這真的是個好消息??!”

  “是呀,王爺立了大功,小姐說不定不會再被禁足了!”

  就連竹容和桐靈都知道,安南王立了戰(zhàn)功,皇上大喜,連趙晴若也會受到福澤。

  趙晴若卻沒有先高興,而是問向于慎:“是怎樣的勝仗?你聽到的消息里除了父王,有沒有提到別的、安南王府的人?”

  于慎回想了一下,答道:“聽說是王爺將敵人打出了域外。至于其他的人,倒是聽說王爺?shù)拈L子在此役里也立了功?!?p>  趙晴若這才笑開來。這樣看來,哥哥目前還安好。

  宋髙跟趙晴若說起過,南域一戰(zhàn),起因是南楚烏洛的聯(lián)軍破防欲從南域侵犯大慶。如今她父王帶兵將敵驅(qū)至了域外,確是大捷。

  看來自己真的能出去了。趙晴若垂眸思索。卻是靠了家族的榮耀。

  晚些時候,秦嬤嬤果真帶來了解除禁足的旨意,她的身后跟著尚宮局的紀司衣。

  “晴若小姐從今往后便可以像往常般走動了?!鼻貗邒咝x完解禁的旨意,便扶著趙晴若起身,笑著道。

  “還是要多謝太后。”趙晴若乖巧地笑著回道,看向一旁的紀司衣,問道:“紀司衣怎么也來了?”

  秦嬤嬤笑得更開了些,行禮道:“這便是今日第二道恩賜了。安南王南域大捷,皇上將要封小姐為郡主。冊封禮在兩天后,太后讓奴婢先帶了紀司衣來給小姐量身做朝服?!?p>  紀司衣待秦嬤嬤的話落,也上前行禮道:“恭喜小姐。不,現(xiàn)在可以喚郡主了。”

  身邊的于慎竹容幾個聽了兩人的話,面上一喜,朝著趙晴若跪下來道:“恭喜郡主,賀喜郡主?!?p>  趙晴若本人倒是愣了一下,才笑著讓他們起來,也向秦嬤嬤道了謝。

  待紀司衣給趙晴若量了身后,趙晴若便主動跟著秦嬤嬤去了盛寧宮謝恩。

  跨出那道大門時,趙晴若還有些恍惚,等到落了腳,心里的不真實感也沒有消散。

  已快兩年,沒有踏出過這道門了。

  門外的宮墻仍舊朱紅如血,路上磚塊的裂痕仍舊在那里,道旁樹木枯著的枝椏,也沒見長高多少。

  但這些,她已許久沒有見過了。

  ……

  雖然冊封的旨意還沒正式下來,但是趙晴若得封郡主的消息卻是一下就傳遍了后宮。重華宮第一個就送上了賀禮。之后未央宮也賜下了一對芙蓉玉步搖。

  冊封儀式前晚,趙晴若身著朝服,在鏡子前,一遍一遍地練著禮儀。

  她的身子還有些瘦弱,有些撐不起這淺朱色的朝服和金冠,但行禮跪拜的一舉一動,卻是絲毫挑不出錯。

  雖然是趕制的郡主朝服,但針腳用料絲毫不敷衍。上好的絲綢上用銀線繡著云紋,淺朱色的衣裙彰顯著郡主的品階。趙晴若輕輕撫摸著朝服,面色有些不符合年紀的凝重。

  這一切來得突然。雖然她在一點點讓自己擺脫被禁足的陰影,一點點謀得太后的喜歡。但此時真正讓她出來的,是父王的大捷。讀了那么多史書,又得過蘇青和宋髙的教誨,趙晴若已經(jīng)能隱約知曉這個郡主的用意。

  身為安南王的父王還在前線作戰(zhàn),皇上賞她這個趙家女兒一個郡主,是為了安軍心,振民心。

  看著鏡中的自己,趙晴若暗暗紅了眼眶,卻又將淚意忍了回去。她想起了蘇青的話。

  從此以往,她不只是安南王府的趙小姐,而是披著安南王府榮貴與崇盛的郡主。

  遠在前線的哥哥會不會知道?

  地下的蘇姑姑,會不會知道?

予念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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