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最美,從溫暖的紅變成熾烈的白,這種過程給人一種奮發(fā)向上的感覺。
穆凜走到安行遠的身邊,她側著頭看著眉頭微皺的安行遠輕聲問道:“道長在想什么,是有什么難題嗎?”
“如果忍不住想,總是可以找出很多屬于自己的困難,剛才我就忍不住想了一下,還沒有解決的辦法。”
笑著回答了一句,不過那些沒辦法解決的事情并沒有真正影響安行遠的心情。
“不論是什么樣的事情,我相信道長一定會尋到解決的辦法,在我心中,道長是無所不能的人?!?p> 這句話讓安行遠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穆凜語氣肯定,表情嚴肅,并不是為了讓安行遠寬心而這樣說的,而是她真的認為安行遠無所不能。
大概是對一個人太過于相信和崇拜,以至于到了一種不太正常的程度了。
“你啊,面對其他事物的時候冷靜理智的可怕,為什么就說出這樣的話呢,就算你是真的相信,我也不敢相信自己?!?p> “要是經(jīng)常聽你用這樣的表情語氣說這句話,我多半都會慢慢相信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人,那一定是最危險的情況?!?p> 穆凜懂的很多,不是夏小那樣懵懂純粹,她其實對自己這種心理狀態(tài)也看得清楚,只是有些時候,人的瘋魔或者執(zhí)著是最美好的事物,擁有比沒有更好。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夏小在某些事情上會和安行遠想的不一樣,穆凜卻不會,就算前一瞬還有自己的想法,下一瞬也會將安行遠的想法當成自己的行事準則,并且能夠將安行遠的想法補全到更加完整的程度。
“既然道長都這樣說了,往后我就在心中默念一下就好,若道長真的認為自己無所不能,我再給道長說一句,你并不是無所不能?!?p> “你看這樣好不好?”
安行遠點了點頭,在一個人飄起來的時候能夠得到忠告是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真的有那樣的一天,我一定會很高興身邊還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p> “穆凜,你想要成為怎樣的一個人?”
轉過頭看著穆凜,也許是因為自己太蠢,安行遠并不能看清楚穆凜想的是什么,所以很想知道這個應該是和自己在心靈上最親近的人對未來有怎樣的期盼。
四目相對,穆凜能夠從安行遠的神情語氣中知道這個問題并不是隨隨便便問自己。
想了想,然后說道:“穆家曾經(jīng)是個大家族,出過不少高官,都學的經(jīng)世之學,也許是這個原因就對修武并不是太在意,何曾想東溟局勢一夜就變了,家族也遭了劫難?!?p> “死的死逃的逃,偌大一個穆家分成了無數(shù)支,即便如此,我出生后在吃穿用度上比很多人都好,讀書習字自然不缺,可惜沒有太好的修武條件和資質(zhì),沒能成為真正讓人敬畏的武人。”
“長大一些后就想著能夠尋一個好人家嫁出去,平平安安的過一生,這樣就夠了?!?p> “后來我被大江幫的人帶走,雖然時間過去的不久,我已經(jīng)忘記了當時父母親人是否悲傷過?!?p> “因為有些價值,大江幫的人沒有用武力欺辱與我,至于他們那些哄騙威脅的手段和語言實在是太低劣,要看出來實在是很簡單。”
“更幸運的是遇到道長,被道長所救,否則現(xiàn)在連尸骨都沒有了。”
“能待在道長身邊就很好,不會給道長添麻煩,甚至能幫到道長,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事情。”
“道長,這算是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了嗎?”
穆凜抬起頭看著安行遠,目光灼灼,安行遠笑了笑,伸手幫穆凜理了理被風吹的散亂的發(fā)絲。
“算是吧,只是你是你,是穆凜,不是別的什么人,活著是為自己活,改變也是為了自己而改變,人生在世最優(yōu)先的一條大概是不委屈自己。”
“你可以變得很強,甚至成為天地間最強大的人?!?p> “若是到某一天,我遇到奈何不了的敵人的時候你突然出現(xiàn),威風凜凜的說了一句,道長,請站在我身后,然后沖上去幾下打翻了敵人,對我來說,這才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事情?!?p> 聽了安行遠的話,穆凜也許是想到那種畫面的有趣,咯咯的笑出了聲。
“若真的有那樣一天,我恐怕就不能待在你身邊了?!毙闹羞@樣想著,穆凜卻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我將神印給了智千和柳夢涯,夏小都在發(fā)小脾氣,為什么你的情緒卻一點都沒有變?”
突然問了一句,安行遠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沒辦法看透穆凜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雖然這并不影響自己對她的信任和親近。
“道長給柳姑娘神印的時候就算只送夏小一只好吃的烤鵝,夏小也會高興的纏著道長膩上半天,如何會躲在一邊偷偷看著道長和我,鼓著臉生悶氣?”
“我就很清楚,道長一定會將更好的東西給夏小和我,既然是這樣,我為什么還要有情緒的變化?!?p> “嗯,就算要有情緒變化也應該是變得高興,可是在道長身邊一直都很高興,想要讓道長看這種高興都沒辦法,這真是讓我很為難?!?p> 這句話讓安行遠目瞪口呆,真是好聽的想再聽一百遍,忍不住問了一句:“穆凜,你一直都是這樣會說話嗎?”
“對呀,道長才知道?看來道長在以往的時候還真是很忽視我啊?!?p> 這一下就讓安行遠沒法說了,好像還真是有點忽視,于是只能岔開話題。
“神印雖然能帶來很強大的力量,但它更多的是一種責任和負擔,你確定背負它們?如果你真的確定了,我會送給你一方神印?!?p> 點了點頭,根本沒有思考,不管是責任還是負擔,只要是安行遠提出來的,穆凜都會毫不遲疑的接受。
“那好?!闭f話間天空垂落下一道墨綠的光芒,在這個陽光燦爛的早晨也看得分明。
光落到安行遠的指間化為一枚細小如同火焰般的符文,安行遠伸出手點在穆凜的眉間,墨綠的印痕隨即出現(xiàn),隨著中央神位的力量融入穆凜的肉身神魂,原本微微顯得嚴肅冷厲的穆凜多了幾分妖異的美,卻是和以往大不相同。
這不是三分的龍神神印,而是對中央神位的完全控制,只要安行遠不插手,穆凜就是中央神位的掌控者,如同是中央神位在人世間的化身。
無數(shù)的信息和道痕涌入穆凜的神魂,受到這樣的沖擊,穆凜只覺得精神恍惚,頭重腳輕軟倒下去。
伸手將穆凜扶住,看著穆凜恍惚的面容就知道她需要些時間才能夠消化獲得的信息,恢復清醒還需要一段時間。
凈土生靈的神魂有某種特質(zhì),體量不大卻能夠感應到凈土的世界本源,少數(shù)人更加特殊,能夠獲取極其微薄的世界本源之力。
穆凜就是這種特殊的人,或許正是這個原因讓大江幫將她作為煉仙荊棘的“食物”。
否則想要融合神印需要的時間會很長,至少需要以年為單位。
抱著穆凜走入船艙房中,暗中偷偷看著這一幕的夏小羞惱的關上門,抱著頭背對著房門縮在床上。
她走動的腳步雖然很輕,安行遠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進屋后將穆凜放在床上,伸手拍了拍夏小的肩膀。
“丫頭,睡著了嗎?”
夏小沒有回答,她只是對很多東西不在乎,所以在許多人眼中她顯得有點呆木蠢笨,她很清楚安行遠打算離開的事實,表現(xiàn)出來的生氣并不是真正的生氣。
知道夏小是在裝睡,對安行遠來說這樣也許更好。
逆命甲化為氣龍出現(xiàn)在手中,安行遠直接將它化入夏小的體內(nèi),并且以中央神位的力量讓逆命甲和夏小完全融合起來。
將這件物品化為夏小一種天賦神通般的存在,這樣即便是面對一些強者,被搶奪的可能性也會更少。
“往后莫要在他人面前表現(xiàn)出這件東西,有它在,煉仙荊棘的異力也沒辦法將你怎樣,將來的路就由你自己走下去了?!?p> 說完起身向外走去,關門的嘎吱聲音掩蓋不住夏小嗚嗚的抽泣。
“我沒睡,我也沒生氣,只是想讓你多留一些時間?!?p> 從床上爬了起來,推開門跑了出去,外面的陽光已經(jīng)變得有些刺眼,夏小慌忙的四處打量,卻沒有尋到安行遠的身影。
茫然無措的坐在地上,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有心起身去追,但想到穆凜如今的狀態(tài)終究還是選擇了放棄。
跑回房中,趴在穆凜的身上,嗚嗚咽咽的說道:“穆姐姐,他走了,不要我們了?!?p> 穆凜對外的感知并沒有消失,但無法動彈也無法言語,微微顫動的雙眼溢出一抹淚痕,透出的氣機冷冽悲戚。
東溟江上,安行遠踏水御風而行,心中并沒有太多的留戀和不舍。
也許邪靈的本質(zhì)就是如此,有情也罷,無情也罷,緣起時不躲,緣滅時不執(zhí)著,更何況這是別離,不是永別。
有些事情必須要去做,安行遠不論是愿還是不愿,只要是在這方凈土中,就有無形的手推動著向前走去,了斷有些因果。
夏小得了自由,未來由她自己把握,穆凜卻是被束縛在凈土,往后的每一步都不再是任著她的心意。
神靈從無自由可言,代理掌控神位更沒有自由,與其說是尊貴的神靈,還不如說是任勞任怨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