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圖姑娘，我……”
“縱然我說了理由，阿言姑娘或許也幫不上什么忙。”蕭默圖的紅唇微微一曬，卻又微微揚起來，帶著自己的那一份未能訴出的感情，望著窗外長空清然道，“然而我早已拋棄過往，因此縱然與阿言姑娘說，似也無妨?！?p> 溫詠言握緊了手中香帕，道：“愿聽其詳。”
蕭默圖沉默半晌，一絲回憶般的神色開始在她絕色容顏上泛濫開來。她就那么靜靜凝視了窗外片刻，一聲幽幽嘆息，忽然溢出唇畔?！澳隳芟嘈琶?？我曾經(jīng)，亦是個良家女子。與生來便在這銷金窟中長大，別無選擇的柳夢妹妹不同，我曾經(jīng)，有過選擇?！?p> 一絲美好的笑意，忽然在她嘴角流露出來，那不同于之前怎么看都有幾分游離的笑容，這是一分真心的笑意，至少看著她笑的溫詠言，是這樣覺得的。
只是……越是美好，破碎的時候越是痛苦。溫詠言不忍心地想移開視線，卻又覺得這樣對之不起，便靜靜地等著，等著蕭默圖對她傾訴，與她暢談。她預感到，這是打開蕭默圖心扉的一個重要的機會，而她，只能站在這里，聽著蕭默圖說著那些已經(jīng)逝去的過往。
“他本是名門公子，我只是一介平民女子。無緣高攀，被其母趕出門檻?！笔捘瑘D輕輕嘆了一口氣，“我自幼父母雙亡，后來竟是連飯也吃不上，這時便動了這般心思，到了這青樓中，賣身做妓，指望換得幾分飯錢。從這一刻起，我便已經(jīng)拋卻過往一切。”她凄然一笑，“不再強求，屬于過去的蕭默圖的萬般因緣。”
溫詠言想安慰她，卻不知如何安慰起。她的心思也被勾動了起來，佟多隆是佟家的二少爺，自己卻只是一介乞丐收養(yǎng)的孤兒，如何能與他相比，如何能與他舉案齊眉?？吹绞捘瑘D的身姿，便仿佛想到了此時此刻與未來的自己，縱然能救多隆的家族，自己的幸福，卻又不知在哪里。
溫詠言低下頭去，茫然若失。仔細傾聽蕭默圖的話語，心卻不知飛到了哪里。
蕭默圖說完想說的話，心里似乎好過很多，輕然道：“事情已到了這般地步，我也不再奢求什么。只盼他有段幸福人生，而我……”她淡淡一笑，“只看因緣罷了?！鞭D(zhuǎn)頭，看到溫詠言，卻見溫詠言若有所思模樣，便微微瞇起眸子，“阿言姑娘，仿佛也有些難說清的往事?！?p> 溫詠言沉默半晌，道：“抱歉……剛才想起了一些自己的事情。若默圖姑娘愿意傾聽，阿言也想與默圖姑娘，溝通一番自己的過往?！睙o限唏噓之余，兩人相對，只見微微淚眼，譬如朝露，待長夜后，便要融失。
“原來如此?！甭犕炅藴卦佈詭е喑f出的那些話語，蕭默圖忽然起身，在周遭走了半圈，隨后道：“怪不得你那么想贏得花魁大賽，又因此來到天賜樓?！彼⑽⒁恍?，“諸人有諸人的機緣，我早已不問過往，而你還在深陷其中，不可自拔?！?p> “我無法舍棄。”溫詠言幽幽嘆了一口氣，“佟國公府于我的恩情，我畢生難忘。佟二少爺雖是佟二少爺，對我而言卻是我的多隆，只要他心中仍有我，那么我做什么，想必都是愿意的?！?p> “據(jù)你所說，佟大少爺帶他去了偏遠之地。那么他回來之時，還是不是你的多隆，尚未可知?！笔捘瑘D看著溫詠言的眸子，鄭重其事道，“我只問你一句話，若他回來時已然生變，你，可會后悔？”
溫詠言沉默了。是啊，她之前想了很多，卻獨獨沒想到這種情況，或者說，不敢想。之前生活在無憂無慮的佟國公府中的二少爺，和從困苦邊境，遭遇大變的二少爺，還是一個二少爺么？還是一個多隆么？對于溫詠言而言，她還會是他的阿言么？
只是想起佟多隆那雙烏黑明亮的眸子，溫詠言又是覺得，即使那般，到了那個時候，她也不會后悔。畢竟那個過往，是她需要盡力去以自己的力量彌補的東西，那無關佟多隆會給她什么，只是，溫詠言要報答，他給過她的情，給過她的戀。
溫詠言輕輕說：“即使那樣，我想必也是愿意的?！?p> “那便好?！笔捘瑘D點了點頭，“若你足夠決絕，我便會助你。只是有的時候，人自己都不會信自己所說的言語?！彼龅販\淺一笑，“我雖不知你說是真是假，只是那花魁之位，于我而言，實在沒有多少意義。因此……上一次比賽中，我也未出全力。”
溫詠言的心忽而砰砰直跳，怯聲道：“默圖姑娘，我還需要做其他的什么事么？”
“縱然你不能一舉摘得桂冠，我也會想辦法讓達官貴人注意到你。”蕭默圖叫了蘆薈過來，上了幾色點心，“小廚做的，吃一點，讓心情放松一些。還有半月，花魁之賽便要開始了?！彼p輕嘆了一口氣，“不知有多少人，希望在這次賽事中，一舉從麻雀，成為鳳凰。”
溫詠言看著蕭默圖，她的眼睛，像清水一般清澈。
蕭默圖道：“你知道么？我一直不覺得，你是個能到這個樓里來的女子?！彼粗鴾卦佈缘难劬?，“你的眼里，沒有欲望。那些女子眼里有的東西，你都沒有。你是個清水般的女子，本該在你該在的地方，而不是來到這種銷金窟之地。”
“但我必須來。”溫詠言認真地說。
“人生中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做人只求，問心無愧罷了。”蕭默圖微微一笑，“你這般認真，心思簡單明澈之人，我是欣賞的。不然，也不會如此悉心相授，而事實證明，你的成果，與我最初想象差不離。正是因此，你才沒有辜負我所教給你的東西?！?p> 刻意提了速度，只為證明她的認真么？溫詠言臉上一窘，低下頭去。蕭默圖抬起玉手，輕輕撫摸溫詠言的頭，無聲地嘆息：“這么干凈的一個少女，偏要來到此地，究竟是因果造化，天意弄人。只是既然已經(jīng)來了，便在此地，找到你想要的東西罷?！彼纳裆龆幻C，“只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龜公并非大善人，開這座樓，亦不是為了布施。他留你在此地，固然有柳夢的意思，可能更是為了拿你討錢。你需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