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不猶豫6
顧瑤趴到桌上，講臺上眼鏡跟念經(jīng)似的，周圍聊天兒的也跟念經(jīng)似的，她給念得昏昏沉沉地迷糊了半節(jié)課，實在無聊，拿手機(jī)百度起來。
一張張圖片飛快地翻過。
顧瑤不時皺眉：
不像！
不像！
還是不像！
有點像…不是！
嗯？有點像！虎斑犬？！
顧瑤的嘴角扯了址：不會吧？沒見到老船廠里有人養(yǎng)這種狗呀？！難道昨晚的事是一場夢？還是自己太緊張，根本就沒看清昨晚那只狗？
肯定不是純種的！
她在心里下了個結(jié)論。純種虎斑犬在百度上開出的價一格高達(dá)幾十萬，這地方的人肯定不會花這個錢。
潘智很快回了過來。
-爺爺，在上什么課，有時間嗎？
-語文，你呢
-英語，老驢突擊測驗，要了命了
-又不是什么正式的考試，要什么命
-我一題都不會，老驢還說什么要摸底！
潘智這條消息發(fā)過來的同時還帶了張圖片，蔣丞看了一眼嘆了口氣，這是一頁選擇題，拍攝角度十分刁鉆，一看就是冒著跟手機(jī)暑假再見的風(fēng)險偷拍的。
他看了看時間，把圖片放大，拿了筆一邊看題一邊飛快地在本子開始寫答案，剛寫了沒兩題，潘智又連著發(fā)了三張圖過來，他看了一眼，有點兒無語，丫這是把卷子上的選擇題全拍過來了。
-等著
他給潘智回了一句之后又繼續(xù)看題。
其實都不算難，猜都能猜得差不多，也不知道潘智為什么會一題都寫不出來。
四周還是挺嘈雜，蔣丞有點兒佩服老徐的承受能力，也許教慣了爛班的老師承受力都強(qiáng)吧。
他還記得高一的時候他們班的化學(xué)老師，講課不太有吸引力，有人在課堂上聊天兒，聲音跟現(xiàn)在他耳朵里聽到的這些一比都算不上聲音，就這都能把她給氣哭了，要換到這兒來，她得哭成一朵透明的玻璃花兒。
看看人家老徐多牛逼。
蔣丞一邊寫著答案一邊抬頭瞅了瞅老徐，任你下邊兒睡覺聊天兒，只要你沒站起來跳舞，他連停都不帶停的。
嘖嘖嘖。
潘智只發(fā)了選擇題過來，他沒用多長時間就做完了，一邊把答案輸進(jìn)聊天框給潘智發(fā)過去一邊看了看時間，離下課還有幾分鐘，夠他抄完的了。
至于別的題……潘智向來是懶得寫的，有時候連抄都懶得抄。
發(fā)完消息他無聊地拿著手機(jī)點開了朋友圈，慢慢往下劃拉，看到了蔣軼君……他親愛的大弟弟昨天發(fā)的一張自拍，像是一家人在外面吃飯，背景里看到老爸老媽，一家四口其樂融融，他頓時覺得心里一陣堵，突然有種想吐的詭異反應(yīng)。
他把這一家四口全給屏蔽了之后，把手機(jī)放回了兜里。
正想抬頭的時候，有什么東西掉到了他頭上，沒等反應(yīng)過來，又是一陣，就跟有一把石子兒扔到了腦袋上似的。
接著他就看到了一片白灰，同時也聞到了墻灰味兒。
“操？”他有些吃驚地抬起頭。
桌上落著一大片灰白色的墻皮塊兒，大片小片的碎了一桌子。
蔣丞顧不上別的，第一反應(yīng)是拍腦袋，然后往旁邊顧飛腦袋上掃了一眼。
顧飛的手機(jī)還放在桌上，屏幕上播是什么玩意兒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了，落了一層墻灰，腦袋上臉上也全是白灰，不過他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沒有動，抱著胳膊。
就是臉色有點兒難看。
蔣丞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他們頭頂那塊兒的墻皮已經(jīng)掉沒了，估計都在他們身上和桌上，露出了一根根木條……還真是老房子啊。
目光回到桌上時，他看到了桌角有一塊應(yīng)該不屬于墻皮組成部分的黑色小石塊。
下課鈴聲正好在這時候響起，老徐把課本一合：“好了，下課……墻皮又掉了嗎？今天誰值日的？掃一下。”
老徐一走出去，教室里猛地哄了起來，所有的人都往最后一排看了過來。
蔣丞就在這一瞬間做出了判斷，那塊兒小石頭，顧飛陰沉下來的臉，還有鈴聲一響就站起來往這邊看的臉上寫著“好戲開場”的那些人……墻皮平時會自己掉下來，但今天這一次，肯定不是自己掉下來的。
他坐著沒動，從口袋里摸了紙巾出來，慢慢把桌上的灰掃到地上。
這種沒有目標(biāo)的情況下，他倒是挺容易就能控制好自己的火氣。
顧飛一推桌子站了起來，脫了外套抖了幾下，抬眼瞅了瞅王旭。
“大飛，不好意思，”王旭已經(jīng)起身過來了，胳膊往他肩上一摟，在他外套上一通拍著，“走，去小賣部，請你喝飲料?！?p> 顧飛甩開他的胳膊，穿了外套從教室后門出去了。
王旭很快地跟了出來，下樓梯地時候跟他并排走著：“哎，大飛，真是誤傷。”
“嗯。”顧飛應(yīng)了一聲，他懶得跟王旭多說話，一腦袋灰讓他非常不爽，剛還迷眼睛了。
“我他媽就是想給那小子點兒下馬威，”王旭說，“一個轉(zhuǎn)學(xué)來的，第一天上課就他媽這么囂張，不收拾他一頓他都不知道哪兒都有哪兒的規(guī)矩！”
顧飛沒說話，下了一樓之后直接左轉(zhuǎn)了。
“哎，小賣部，”王旭說，“你去哪兒??？”
“尿尿。”顧飛說。
“你尿尿去老師那邊的廁所？那么遠(yuǎn)?！蓖跣裾f。
“人少?！鳖欙w說。
“尿尿還這么多講究……那我一會兒給你帶瓶奶茶過來吧，”王旭說，“阿薩姆行嗎？”
“你自己喝?！鳖欙w偏過頭說了一句。
“那就阿薩姆了！”王旭說。
顧飛嘆了口氣。
操場這邊的廁所靠近老師辦公室，一般學(xué)生不愿意過來，其實老師過來的也不多，辦公樓里都有廁所，所以這兒挺清凈。
顧飛從兜里摸了根煙出來，一邊往里走一邊點了，剛抽了一口，旁邊一個門打開了，老徐從里面走了出來。
“徐總?！鳖欙w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
“你非得跑老師用的廁所來抽煙什么毛??！”老徐壓著聲音指著他，“你示威??！示威給誰看？”
“抽根兒煙能示得了什么威，”顧飛笑了，站到小便池前，“我沖你示個威，你怕我了嗎？”
“我就服了你了，”老徐走了過來，指著他的煙，“掐了！”
顧飛嘆了口氣，回手把煙彈進(jìn)了后面的蹲坑里，然后捏著褲子拉鏈看著老徐：“我現(xiàn)在要尿了?！?p> 老徐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往廁所外面走。
顧飛拉開拉鏈剛開始尿，他突然又停下了，說了一句：“那個蔣丞……”
因為距離稍微有點兒遠(yuǎn)，老徐的聲音很大，在廁所里共鳴得很有氣勢。
“我操……”顧飛撐了一下墻，他讓老徐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差點兒沒尿鞋上，“徐總您能等會兒嗎！”
老徐走了出去。
顧飛拉好拉鏈，又重新點了根煙，隨便進(jìn)了一個蹲坑把門關(guān)上了站里頭抽。
他愿意上這兒來除了清凈之外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這邊兒廁所味兒小。
老徐其實骨子里是個挺認(rèn)真的老師，可惜課上得不行，他的課沒人愿意聽，當(dāng)個班主任情商兌了水也湊不夠半兩，所以無論他跟學(xué)生怎么使勁，也沒人買他賬。
顧飛有時候都替他累。
走出廁所的時候老徐就站在外面的雪地里等他。
“要不你給他再找個別的位子吧?！鳖欙w拉拉衣領(lǐng)。
“不愿意跟他同桌？還是不愿意有同桌？”老徐看著他，“顧飛啊，你總這么不合群不行啊?！?p> “別分析我，”顧飛說，“分析兩年了一次沒對過?！?p> “再磨合一下吧，這才剛第一天，”老徐笑了笑，“這個蔣丞……學(xué)習(xí)成績是真的挺好的，你跟他同桌也能受點兒好的影響嘛?！?p> 成績挺好？好的影響？
顧飛回憶了一下剛才趴著玩手機(jī)玩了一整節(jié)課的蔣丞，對于老徐這個“成績好”的結(jié)論不是太能接受。
“要上課了?！鳖欙w說。
“回教室吧，”老徐說，“再磨合磨合?！?p> 顧飛回教室的時候在三樓的樓梯口碰到了王旭，王旭遞了瓶奶茶過來給他。
“謝了?！鳖欙w接過奶茶進(jìn)了教室。
今天第二節(jié)是英語，英語老師脾氣急嗓門兒大，雖然也跟老徐一樣在學(xué)生里沒什么威信，但扛不住他能罵人，花樣繁多，一罵半小時不重樣兒，而且還跟學(xué)生干過架，勇于對抗一切刺兒頭絕不退縮，所以大家沒什么特別熱血沸騰的事兒一般不招惹他，預(yù)備鈴響過就進(jìn)了教室。
桌上已經(jīng)收拾干凈了，不過應(yīng)該不是蔣丞一個人收拾的，顧飛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易靜拿了抹布走開。
“謝謝?！鳖欙w說了一句。
“沒什么啊，”易靜攏攏頭發(fā)笑了笑，“今天我值日?！?p> 顧飛坐回自己座位上，看了一眼蔣丞，蔣丞挺平靜地坐著，靠椅子上看著黑板。
他拿了手機(jī)出來準(zhǔn)備把之前沒看完的電影找出來繼續(xù)看。
剛點開視頻，蔣丞突然站了起來。
而且順手把椅子也抄了起來，另一個手里拿著個長掃把。
顧飛愣了愣，又迅速往王旭那邊看了一眼，王旭剛坐下，正跟同桌邊說邊樂的。
他皺了皺眉，這是要直接動手？
這個人叫王旭，除了顧飛，這是蔣丞在這個班上記下的第二個名字。
王旭的座位跟他座位中間隔了一個桌子，教室里桌椅之間安排得非常緊密，要拎著個鐵椅子走到王旭旁邊得從講臺上繞過去，有點兒麻煩。
于是他放下了椅子，對旁邊那桌的兩個人說了一句：“讓讓?！?p> 那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但還是站了起來，讓他從后面擠了過去。
過去之后他順手把其中一個人的椅子拖了出來。
“哎！你干嘛！”那人喊了一聲。
蔣丞回頭看著他，那人跟他對瞪了兩秒，沒再說話。
全班都看了過來，王旭也明白了這是沖他來的，很囂張地站了起來：“喲，要給我開瓢呢？來來來，學(xué)霸給大家開開眼……”
蔣丞沒說話，把椅子放哐一聲放在了他的座位旁邊，然后往后慢慢退了幾步，拿著長掃把的手一揚，掃把跟標(biāo)槍似的向天花板飛了過去，準(zhǔn)確地在王旭頭頂?shù)奶旎ò迳洗亮艘幌隆?p> 王旭在蔣丞揚手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了，但轉(zhuǎn)身想離開座位的時候卻被他放在腿邊的椅子擋了一下，想要踢開椅子出來的時候，掃把和一大塊墻皮已經(jīng)砸了下來。
腦袋和桌子，頓時白灰四起。
班里的人短暫的沉默之后，同時發(fā)出了一陣尖叫和哄笑聲，還有人跺腳拍桌子的，頓時一片混亂。
“我操|(zhì)你媽！”王旭吼了一聲，踹開椅子沖了出來。
蔣丞也沒躲，站原地等他過來，這面門大開的架式他都不用瞄準(zhǔn)，一拳就能給丫鼻血砸出來。
“干什么！”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暴吼。
這吼聲，大概是蔣丞這輩子聽過的最具震撼力的吼聲，氣貫長虹，直上云霄，嚇得他差點兒對著王旭就撲過去了。
“干什么干什么！”一個中年男老師揮著根教鞭就沖了過來，鞭子先沖蔣丞一指，“你哪個班的！來干什么！”
沒等蔣丞回答，他的教鞭又對著王旭的臉戳了過去：“你！耳朵長咯吱窩下邊兒了吧！上課鈴響過了聽不見是不是！聾了是不是！我現(xiàn)在這聲兒你能聽清楚了不！能不能！能不能！”
接著他也沒等王旭開口，教鞭沖著周圍的人一通指：“都等著看戲呢是吧！我給你們演一段怎么樣！給鼓個掌吧！啪啪啪！來！”
這一通吼過之后，班上的人安靜了下來，王旭瞪著眼，沒有繼續(xù)沖過來的意思，蔣丞有些擔(dān)心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總感覺這老師再吼一聲，整個天花板都得塌下來。
“都滾回座位去！”這老師又吼了一聲，“等著誰抬你們呢！誰去把門板拆了吧我抬你們怎么樣！”
教室里一片低低的笑聲和抱怨聲，蔣丞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自己座位。
“你！”老師叫住了他，“你哪個班的？”
“新轉(zhuǎn)來的學(xué)霸——”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老師有些吃驚地瞪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天：“回去坐著！等誰背你呢？”
蔣丞被他吼得氣兒都聚不起來了，掃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回了座位上坐下了。
“上課！”老師把手里的教鞭往講臺上一拍，“rning啊!”
蔣丞愣了愣，這句帶著口音的英語說出來他差點兒沒忍住樂出聲來。
這老師開始上課之后，前面拱桌子那位又往后拱了一下，不過這回不是找顧飛，而是轉(zhuǎn)過頭叫了蔣丞一聲：“哎學(xué)霸，你挺牛逼啊，就這么隨隨便便把王旭給惹了?！?p> 蔣丞沒說話。
“滾。”顧飛在旁邊說了一句。
“我操？”這人小聲說，“我又沒跟你說，你是不是習(xí)慣性看了我就這句啊?！?p> “嗯?！鳖欙w把手機(jī)架到了桌上。
“你會有麻煩的，”這人回頭看了一眼講臺上的老師，又轉(zhuǎn)過頭來沖蔣丞一臉嚴(yán)肅地說，“王旭肯定跟你沒完，我們學(xué)校有后門你知……”
“你叫什么名字？”蔣丞打斷了他的話。
“周敬?！彼f。
“謝謝，”蔣丞說，又用手指了指他的椅子，“別再，撞桌子?！?p> “……哦。”周敬愣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蔣丞翻開了書，低頭盯著。
周敬扭著臉僵了一會兒之后轉(zhuǎn)了回去。
蔣丞覺得自己這個新學(xué)期的開頭真是非常精彩，平時沒有寫日記的習(xí)慣真是太可惜了。
這個王旭會不會跟他沒完他根本不在乎，他現(xiàn)在只覺得非常郁悶，那個朋友圈，那張因為他的消失而充滿了家庭溫馨的自拍，讓他突然有一種完全失重的感覺。
當(dāng)然，他不在乎的人不在乎他，也是合乎邏輯的。
但還是堵。
他盯著課本，紙和油墨的味道里聞到了淡淡的奶香味兒，突然覺得有點兒餓了，這才想起來自己早上沒有吃早點。
他轉(zhuǎn)過頭，看到了正一邊看視頻一邊剝奶糖的顧飛。
顧飛跟他對視了一眼，頓了頓之后伸手到兜里掏了掏，摸出了一顆糖放到了他的書上，然后視線回到了手機(jī)屏幕上。
蔣丞看著書上的那顆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從顧飛那邊飄過來的奶糖香讓他肚子都快吼出聲兒了。
猶豫了兩分鐘之后，他拿起了那顆糖，剝開了。
……居然不是奶糖！
是顆水果糖！
他沒控制住自己，扭頭又看了一眼顧飛。
顧飛往他手里的水果糖上掃了一眼，低頭到兜里抓了抓，直接把一把糖放到了桌上，各式各樣的包裝和口味，能有十幾顆。
“自己挑?！鳖欙w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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