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說過:“三人行,則必有我?guī)熝伞!笨鬃哟蟾诺拇_是說過這么一句話,后世之人將其奉為經(jīng)典而流傳至今。毫無疑問,這話之中蘊含著相當?shù)恼芾?。然而真正能夠?qū)⑵湮?,并運用于實踐之中的,可能并沒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我屬于那一小部分人。我之所以能成功逃脫,除了將原因歸于天賦以外,還必須得感謝另外三個人的幫助,以及他們所提供給我的經(jīng)驗與教訓。
三人行,即可得到些傳授的知識,何況這邊有四個人--嚴格說來,其實根本不止,那地方可是出了名的法外之地。當然,這個所謂的“出名”,是在其圈內(nèi)的。若是連一般民眾也知曉其存在,政府卻沒有半點行動的話,那這個世界恐怕也該完蛋了。
悠著點兒,我當然知道孔子那個“三人行”是比方。那么,為什么不能把我的話也看作是比方呢?人生不要總是如此認真,那才是好事兒嘛。
總而言之,在介紹這其他三個人,以及他們最終的結(jié)局前,我還是得把我的去向交代清楚。
前面已經(jīng)說過,那是一個荒郊野嶺的山村。而更加顯而易見的事情是,我在逃跑的路上,并沒有注意路途上的特征,更找不到它具體的位置。所以,我在此前才遲遲沒有找過去報仇,至于讓警方去處理這事兒,則更加不切實際了。我原本打算就此放他們一馬。但對于他們而言,實在很可惜,命運并沒有這個打算。
那時,出現(xiàn)在我內(nèi)心之中的情緒,究竟是什么呢?是為了復仇而產(chǎn)生的快感?還是為了在那兒倒下的朋友們的惋惜與傷懷?真是很抱歉,情緒激動之下,不小心又岔開了原本的話題。得了,我們返回最初的時間線,從頭講起。
我是在一片黑暗之中醒來的,睜開眼時,只聞其聲,而不見其人其物。這些人蒙住了我的眼睛,大概是怕我記住路程吧。雖然指望一個五歲的小孩記住一段漫長而崎嶇的路程,這種概率就和出門被豬撞死在樹上的概率有的一比,不過保險起見,他們還是這么做了--反正對于他們而言,也不會產(chǎn)生什么損失。畢竟,凡事都得做到滴水不漏,這才是辦事兒的精髓。無論好事壞事,都是如此。
我不敢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jīng)醒過來了,只好繼續(xù)一動不動,裝作一副尚未清醒的樣子,默默聽著他們的對話。
我感覺自己能伸展開身體,而不受到什么阻礙,看來我已經(jīng)被裝在了另一輛更大的車上,可能是大貨車的集裝箱吧。盡管年紀還小,但我心下還是能意識到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此看來,其實我還是個小天才。
“我看著這幾個小女孩兒,都長得還算俊俏,就全都給弄來了。若是賣到山里面去,給一些人家當女兒,或者是當童養(yǎng)媳,肯定能弄到兩個錢。”這是那死老太婆的聲音,此刻那里還有半點顫顫巍???我心下暗罵,嘴上卻是不敢發(fā)出什么聲音。
“得了,就憑那些山里的鄉(xiāng)巴佬能拿出幾個臭錢。依我看,不如賣給一些大戶人家,省得到時候白忙活一場,也賺不到兩個子兒?!?p> 這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現(xiàn)在就連這種年輕人,也干起這種死全家的行業(yè)了么?
“小張啊,你剛開始干,還不懂行。首先,大戶人家,不是那么好找的;其次,現(xiàn)在科技發(fā)達,我們?nèi)绻@么做,很容易暴露。我們這些人,被抓到就是無期起步,死刑也正常。你總不想有錢賺,卻沒命花吧?!?p> 一個粗獷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聽上去,這家伙已經(jīng)是個干這行的老手了。
“我還是覺得,這樣搞來錢太慢了?!?p> “夠可以了。山里人能給我們的錢,其實比你想象的要多。錢是慢慢賺來的,可沒有一夜暴富的工作可做。記住,你得有耐心,要沉穩(wěn)應對,做任何事都是如此?!?p> 如果不是從人販子的嘴里說出來的,這些話其實還真他媽的有道理--其實吧,即使這樣,這話似乎還是很有道理。
我豎起耳朵,但并沒有聽到其他的聲音??磥恚嚿系膱F伙也就這三個人了。把我架上來的那兩個家伙,似乎不在這里,因為我沒聽到和他們相似的聲音。不過看樣子,我倒是能確定一件事:在這車上,并不是只有我一個被拐來的人,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可能找到幾個可以一起逃掉的同伴。
有時候,人想什么,就會來什么。也說不清這究竟是巧合,還是緣分。下一秒,還真來了一波進行了小小抵抗的人。
嗚嗚的聲音響起,似乎是某個被捂住嘴的人想說什么。
短暫的時間過后,中年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給你說話的機會。但是,這個車廂是完全隔音的,你沒有呼救的機會。只要你敢大叫一句,我就殺了你?!?p> 我聽見東西甩在鐵壁上的聲音,然后那家伙說話了。
“放我回去。”
一個稚氣未脫,卻帶著毋庸置疑的高傲語氣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聽上去,這家伙應該比我大不止一點,可能已經(jīng)有十一二歲了吧。不知道,因為我沒有真正見過他的臉。
“都現(xiàn)在這樣了,你還在這兒嘚瑟呢?”
顯然,他的高傲激怒了那個年輕人。我聽見一聲清脆的響聲,估計那孩子被扇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俊?p> 那孩子明顯又驚又怒,因為他的語氣之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錯愕和難以置信。顯然,這家伙以前從來沒被這么對待過。
“連我爸爸都沒打過我!”
果然,這家伙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人。
“媽的,老子就是你的野爹,愛打你就該打!”
年輕人估計已經(jīng)舉起了手,但中年人應該是一把抓住了他舉起的手腕。
“等等,先別慌?!?p> 中年人制止了年輕人的暴行,緊接著又問道:
“你爸爸是什么人?”
“我的父親,是阿格尼集團的副總裁!要是你們得罪了我,那就是得罪了他!保準不會有你們什么好果子吃!”
好家伙,才這么小的年紀,就懂得利用自己家人地位和身份的優(yōu)勢,為自己制造優(yōu)勢條件。若是這孩子日后長大了,必成大器。
只不過,他有這個機會嗎?
“阿格尼……這個名字,總感覺好像在哪里聽過?!蹦贻p人倒是很肯聽中年人的話,沒有繼續(xù)動手,只是嘴里嘟囔著男孩兒剛剛的一番疑似威脅的話語。
突然間,他明白了什么。
“阿格尼,不是那個世界五百強企業(yè)之一嗎?!”
“原來你也知道啊。”那男孩的語氣依舊輕蔑?!澳敲茨銈円矐撝?,得罪了我們應該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吧?”
一下子,車里沒人繼續(xù)大聲說話,只聞蚊鳴一般的竊竊私語,在商量著什么。
“嗯,就這么辦?!?p> 中年人最后說了這么一句,隨即便--媽的,老娘那時候眼睛被蒙著,根本看不見,哪里知道他干了什么。
“你們想通了?”那少年繼續(xù)著他的裝逼話語。
“嗯,想通了。”
“那么,你們商量好了準備怎么放我回去沒?”
“放你回去?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多了,那是不可能的?!?p> “你們是在耍我?!”
少年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明顯的怒意和焦急。顯然,在他從前的人生經(jīng)歷之中,敢這么跟他說話的人,估計還從沒出現(xiàn)過。這倒也難怪--誰敢?反正我不敢。
不過今天,他也算是碰到人生的第一回了。
“很抱歉啊。因為你父親的身份實在太高了,我們這種小毛賊,可不敢引起他的注意。如果放你走,你肯定會暴露我們;如果把你賣過去之后你跑了,那我們的處境可更加危險。所以--”
中年人念經(jīng)一般,說了一大串。其實我也忘了具體內(nèi)容,這里只是大概意思罷了。
“你們想怎么樣?!”
“按住他?!?p> 一陣不甚激烈的叮叮當當碰撞聲過后,嗚嗚聲再次占據(jù)了車廂的空間。少年被瞬間制服,然后又被堵住了嘴,沒有繼續(xù)發(fā)言的機會。
“就按我們的計劃,等到了山里面,就干掉他?!?p> 嗚嗚聲猛然劇烈起來,但隨著一聲悶響,車廂內(nèi),再次重新歸于平靜之中。
“萬一,他爸來--”
“不可能找到的。我們在沒有監(jiān)控的死角,換了四趟車,警方不可能抓到我們的痕跡。而在深山老林里面,一具破碎的尸體,更加不可能被找到。關(guān)于引來任何報復的擔心,你們盡管可以放下心來,我會處理好一切?!?p> 老太婆開口了:“那就全靠你了?!?p> “手到擒來的事兒?!?p> 當時,我可能是因為過度的恐懼而彈了一下身子,這頓時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原來你醒了???那,也就是說你聽見我們的談話了,對吧?”
中年人開始發(fā)問了。隨即,我感覺那堵在我嘴里的東西被拔了出來。我因為害怕而大口喘氣,但一只鐵鉗般的手立馬就夾住了我的臉頰。
“回答???!”
年輕人叫喊起來。顯然,這是個愣頭青。
“聽見了?!蔽业穆曇舯任米拥奈宋寺曔€小,不過,在這種狹小的地帶,倒是也能讓任何一個人聽得清楚就是了。
“操,聽見了你還在那兒裝聾作啞的。你他媽是不是想拿老子們開心吶?”
你在一個小學生面前裝什么逼呢?我很想這么說,不過剛剛,我的第一個“老師”,已經(jīng)用他的親身經(jīng)歷告訴了我,在這幫莽夫面前囂張,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場的。所以我可不敢重蹈他的覆轍,而是弱弱地回答道:
“因為我怕?!?p> 其實這話不完全是因為某位少爺?shù)谋瘧K結(jié)局而說的。那時我確實怕得要死,這是句大實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什么?”中年人開始打圓場了。顯然,我的這種正常小孩該有的反應,并沒有讓他感到意外。
“她都聽見了,如果她把這些事都說出去?”
“有什么可怕的?這家伙就是個一般的小孩,她哪有從山里面跑出來的本事?而且,她也不可能敢這么做啊。雖說我要你謹慎,但你也別太過于疑神疑鬼了啊?!?p> “我還是很緊張啊。”
“正常,你這畢竟是第一次干這種活兒嘛。等你熟悉了這一行的套路,那就會好很多了?!?p> 如果不是他們所做的“職業(yè)”的特殊性,我還真得為這個努力拼搏的年輕人,以及這個“關(guān)心后輩”的中年男人獻上一番由衷的夸贊,并鼓勵他們繼續(xù)加油。
“好了,小姑娘?,F(xiàn)在我把你的眼罩也拿下來。但你要保證聽我們的話,否則--”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我的眼罩也取了下來。光線很微弱,我并沒有因此而受到什么對眼睛的強烈刺激。我眨眨眼,他等著我能夠確切地看見東西時,才對著旁邊伸出手指了指。
血。入眼處,一個男孩的身子正倒在地上,后腦勺應該破了個大洞,因為鮮血正從那里汩汩流出,染紅了車廂的鐵皮。
不可否認,我的確是被這場景嚇呆了,我的身子幾乎僵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中年人似乎很滿意我的那些表現(xiàn)。他接著道:
“如果你不聽話,你就和他一樣的下場,知道嗎?”
我不敢說話,只得麻木地點點頭,表示我的看法--亦或者說是服從。
“很好。”
沒人再說話了,我趁勢縮到墻壁上靠著,借由昏暗的燈光,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這地方不是很大,而且相當顛簸,我們應該是某輛卡車的集裝箱里。周圍除了中年人,年輕人和死老太婆以外,并沒有這個人口販賣團伙的其他成員,他們應該是到前面開車去了。我看向其他人,想認識認識我的“伙伴”們。
除了被打倒在地,生死不明的小少爺以外,在這里的還有另外三個人。兩個男孩兒,和除我之外的另一個女孩兒。這幾人現(xiàn)在都躺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清醒狀態(tài)。他們的眼罩和嘴里的布條,都沒有拿出來??雌饋?,現(xiàn)在我是他們之間,唯一一個能看東西和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