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吳復征的檔案,起初并沒有人在意,誰都不會想到,其中竟然還藏著一個不小的秘密。
路曾華看著手里的卷宗,這是一個十多年前的車禍案。肇事者的名字叫做陸玖凡,而這個案子還牽扯到了嚴皓,卷宗上寫,嚴皓當時就坐在副駕駛,而為陸玖凡出庭作保的律師,就是吳復征。
傅淼看到這個卷宗時的眼神,明顯變幻了一下,掙扎許久才開口道:“這件事我知道一點。”
“哦?”路曾華又仔細看了看那卷檔案,皺著眉頭說道:“撞死了人也能無罪釋放,這個吳復征還真有點本事?!?p> 傅淼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調(diào)整了自己的心情。才說道:“大學的時候,我和嚴皓都是一個專業(yè),那時候的他和你很像,任性自由,總是闖禍,學習不好卻是非常喜歡車?!?p> “這可跟他現(xiàn)在一點也不像。”路曾華又想起,嚴皓那張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臉,想不到他也曾年少輕狂過。
傅淼嘆了口氣說道:“都是因為這件事,這場車禍徹底改變了他?!?p> “陸玖凡是嚴皓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旁邊藝術學院重點培養(yǎng)的學生,我們那幾屆的學生都知道他,如果他還活著的話,現(xiàn)在應該是個很有名的畫家了吧?!备淀嫡f這句話的時候,路曾華能確確實實的感受到她的情緒,那種對天才隕落惋惜。
“陸玖凡離世后嚴皓就變了,他不再任性,不再犯錯,每天都帶著溫柔的笑,他開始喜歡上畫畫,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幾乎把自己活成了另一個人。”
路曾華聽得有些腦袋疼,打斷她道:“等等,陸玖凡不是肇事者嗎?他怎么會死?”
傅淼搖搖頭說道:“具體的我也不太了解,但聽同學說,陸玖凡被保釋出來后不久就自殺了?!?p> 路曾華又翻了幾頁卷宗,“被撞死的人為什么沒有詳細記錄?!本碜谏现粚懼莻€70多歲的男性老人,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這我就不清楚了?!备淀祻囊巫由险酒饋?,認真的對路曾華說道:“但你相信我,吳復征的死絕對跟嚴皓沒關系?!?p> 路曾華也合上卷宗,站起來極其認真的回答道:“我可以相信你,但證據(jù)不一定?!?p> “那是你不了解嚴皓!以及他的心理情況,不具備犯罪誘因!”
“傅淼,你別跟我扯這些。我不需要了解嚴皓是什么心理,我只想看真相?!?p> 當程呈拎著一包藥回來的時候,正看到路曾華和傅淼站在辦公桌后對峙著。路曾華還住著拐,看起來顫顫巍巍的。
“路曾華!你給我坐下!”
路曾華被這一聲暴喝吼得一愣,一個站立不穩(wěn)差點摔倒,待看清是程呈后,有些憋屈的說道:“我去!呈兒,你剛剛的氣勢和我老爹有九成兒像?!?p> 程呈把那包藥往他的辦公桌上一扔,憤憤的拉過椅子坐下說道:“路曾華,你張能耐了啊,我剛剛?cè)メt(yī)院了,護士說你根本沒到能出院的日期。”
傅淼經(jīng)過程呈這么一鬧,也平復了剛剛有些激動的心情,她最近似乎情緒總是有些沖動,如果不是程呈即時進來,她還真不知道該怎樣收場。
“我先走了,有事再給我打電話吧。”傅淼說完這句話就拿著包離開,背影有些落寞。
路曾華看著傅淼離開的方向,他覺得似乎有一條裂縫在他和傅淼之間裂開,他一直就覺得他和傅淼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這一刻的感覺尤為強烈。
“老路,”程呈開口說道,語氣和剛剛完全不同,“傅淼是個很感性的人,能讓著她就讓著她點兒,她是真的把感情看得很重。”
路曾華低下頭,余光瞥到手腕上的手表,齒輪依舊不知疲憊的運作著,似乎永遠沒有終點,無處停泊。
“對了,這包藥是你的主治醫(yī)生給你開的,服用方法我都在每一個藥盒上標注出來了,這些藥夠你吃一個月的,等下個月我再帶你去復查一次?!背坛蕪哪莻€袋子里翻出幾盒藥,從里面分別按劑量取出幾粒,又倒了杯溫水出來,說道:“來吧,先把今天的吃了。”
路曾華看著那一把藥,愣了一下,但還是乖乖接過,問道:“呈兒,你剛剛不會是回醫(yī)院開藥去了吧?”
程呈沒理他,只是自己坐在他對面,擰開茶杯喝了一口,卻發(fā)現(xiàn)杯子里的茶已經(jīng)涼了。
路曾華沒有再問,只是嘴角的笑意無論如何都藏不住,路曾華覺得,他這輩子最走運的事情就是認識程呈。如果再來一次,他一定還會毫不猶豫的擋在程呈身前,無論前面是混混還是子彈。
傅淼回到車上,將車門反鎖,卻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只是盯著車窗發(fā)呆,隱隱的又想起了大學的日子。
那時候的學生,還對單親家庭的孩子有很大的偏見,傅淼小的時候還會回家找傅國莊哭鬧,學校換了一個又一個,但卻完全沒有用,只不過是換了一批人嘲笑她而已,時間久了她也就不再吵鬧,練就了一副冷漠刻薄的性子,但同時也格外的在意,別人給予她的一點點好。
上了大學后,傅淼依舊保持著自己那刻薄的性子,雖說長得很好成績也是優(yōu)異,卻沒有朋友,而嚴皓是唯一愿意和她走的近的人。
那時的嚴皓豪爽直接,做事也毫無顧及,而傅淼在外卻是極為嚴謹,做事一絲不茍,性格完全相反的兩人相處起來卻極為合拍。這樣的日子,一直維持到傅淼跟他表白的那一天,那天嚴皓拒絕了她,傅淼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再站在嚴皓的面前,索性就休了假,等她再回來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同學都說嚴皓和他的朋友,也就是旁邊學校的學生陸玖凡出了車禍,撞死了人,嚴皓也一直在休學。傅淼想去看看嚴皓,卻依舊沒有鼓起勇氣。
之后再見到嚴皓時,他就似乎是變了一個人,傅淼想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他越來越像他口中的陸玖凡。后來傅淼也聽說了,陸玖凡好像是自殺了,傅淼也曾為陸玖凡惋惜過,不單是因為他是一個難得優(yōu)秀畫家,更是為了他那年輕有寶貴的生命。
傅淼不知道他為什么輕生,事實上也沒有給她足夠來想這個問題的時間,不就是她國外學習去了,而嚴皓也順利的被他想去的學校錄取,接下來的幾年都過得太過平靜,平靜的讓她都忘記了這段故事,讓她忘記了,曾經(jīng)有一個叫陸玖凡的年輕人曾經(jīng)活過,平靜到讓傅淼幾乎忘記了嚴皓本來的樣子。
傅淼緊了緊自己的圍巾,明明坐在車里,她卻依舊覺得這寒意透過衣服刺進她的皮膚,進入血液,直達心臟。
她點燃了她新買的車,發(fā)動機啟動時的轟鳴噪音,居然讓她覺得沒有那樣刺耳了,也許這就是習慣了吧。傅淼抬頭看了看慘淡的天空,冬天還有多久才能過去?這雪還會再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