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言情

離火重燃

001(修)

離火重燃 三當家的堂主 4108 2019-06-19 20:00:00

  暮色將晚,行云在空中拖過長長的羽翼,留下一片飛揚的橙紅。

  夏風如織,輕拂過李展英的發(fā)梢,他煞白著一張臉,唇色青紫,哆哆嗦嗦的邁著步子。

  四周的景色在他眼里一片模糊,腦海中充斥著偏房里那壓抑而又痛苦的呻-吟聲,像是一擂擂重鼓,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他的耳膜。

  李展英的眼里滿是茫然,他的表情似哭還笑,面色慘白,似已半入魔障......

  直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輕笑,驚醒了李展英。

  他呆呆的望去,只見兩個粉雕玉琢的金童玉女正在荷花池邊嬉鬧,你追我趕,笑容輕快而又明媚,像是初升的朝霞,絢麗到刺目...

  李展英看著看著,無聲的笑了起來,他捂著一張?zhí)殂魴M流的臉蹲了下去,縮成一團,蜷進膝窩里。

  無盡的黑暗是過往碎裂灰燼的污垢,而從新升起的是一團微弱卻頑強的火苗。

  ***

  暮色四起,一點子余光懶懶散散的斜投在土丘之上,將人影拉的老長。

  每一屢微風刮過臉畔,都飽含著蒸騰的熱氣和細密的綿沙。

  這里已經(jīng)是搖光大陸最西邊了,再往里走就是無人敢踏足的無盡之海。

  那里是黃沙的天下,金黃璀璨,像是一望無際的金色海洋,美麗而又危險。

  阮浥秋抿了抿有點發(fā)干的唇瓣,看了一眼不遠處挑出來的茶招子,徑直走了過去。

  此處地近無盡之海,缺水少糧,茶肆不過是在土丘上用幾根胡楊木為支架、用黏土堆砌起來的小平樓,外面用干枯后的沙棘作蓋,支起個不大不小的攤子。

  底下擺了兩三張木桌,桌面上有幾道干裂的縫隙,尋常店家里厚重的油垢到了這里也只剩下磨得膈手的風沙。

  茶灶邊上圍了個滿頭白發(fā)的老漢,佝僂著身子往灶里遞著沙柳棒子,熱氣推搡著土瓦罐,發(fā)出“嗚嗚”的聲響。

  阮浥秋三兩步走上前去,拉開長凳,拂了拂身上的沙塵,坐了下來。

  長劍擱在桌角,對著老漢喊道:“老人家,可否來碗茶?”

  茶灶那邊響起咳嗽聲,接著一個干瘦的老漢迎了過來。

  “客官稍候,老頭兒頭暈眼花,多有怠慢,還請客官勿怪。”

  說罷,又拿著黑黢黢的汗巾子搓了搓手,端了個茶碗過來,放在阮浥秋面前,道:“客官好運道,今兒煮的是白刺果茶,釀釀酸酸的,最是解渴?!?p>  茶湯泛著棗紅色,清亮透底,入口卻微微發(fā)澀,厚重的凝滯感壓在舌根,回甘倒有幾分老漢口中的酸甜。

  阮浥秋一口氣喝了個底兒朝天,又將腰間的羊皮囊子扔給老漢:“裝滿,再來一碟兒馕?!?p>  老漢堆著笑稱是,提著水馕去了。

  就在這個空檔,茶攤遠處忽然塵土飛揚,馬蹄噠噠,幾匹快馬自北面而來,脩忽間就到了茶攤外。

  幾人翻身下馬,將坐騎系在茶棚外的木樁子上,正眼也不瞧阮浥秋,徑直在他身旁的桌子坐下。

  這幾人都身著玄色勁裝,面上兜著黑紗掩住口鼻,看不清樣貌,腰間掛著清一色的儀刀。

  阮浥秋心里透亮,也不做聲,只拿了佩劍護在腰側(cè)。

  不早不晚,老漢拿了水囊,端著一海碗的馕走了出來,見店里來了新客,口上笑道:“幾位客官稍坐,今日有白刺果茶,釀釀酸酸的,最是解渴?!?p>  老掉牙子的說法,也不知老漢一天要說幾遍。

  坐上在上首的那人頭也不抬,悶悶的說道:“五碗茶湯,再上幾個面馕子。”

  老漢將水馕和海碗送到阮浥秋桌前,高聲應道:“好嘞!”

  老漢在這風沙之地呆了大半輩子,今日里好像把前半輩子沒遇著的怪事都給經(jīng)歷了遍。

  先是長得頂頂好看的富貴公子,老頭子書讀的少,只覺得是神仙畫里的人物,給他上茶都得擦幾道手才敢近前,后頭幾個更是怪模怪樣的殺神,跟那沙里的胡楊圪垯(geda念一聲,土話,意為相似),長憨了,動都不動。

  還是老話說的準,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他一個賣茶的,生意好自然是高興,其余的也就在心里念叨兩句,概不關心。

  茶湯上罷,也不見幾人動作,兜紗遮的嚴實,半點口舌不露,如何享的了這甘甜?

  老漢心里頗為詫異,就在此時,這幾人中有人開口道:“右護法,跟我們回去吧!”

  干吊著嗓子,聽得人極為不舒服。

  老漢心里一驚,這兩伙子人約莫是認識,怕是尋仇來的,他也不作聲,悶頭悶腦的熄了茶灶,端著瓦罐進了小平樓,將木板門都輕手輕腳的闔上。

  ˉ

  阮浥秋瞟了一眼門縫里那只渾濁的黃眼,兀自將水囊放在腰間掛好,又“撕拉”一聲自袖口扯出一圈素綃來,把海碗里的馕小心小心翼翼的包好,揣進懷里。

  坐在上首那人抬了抬眼皮,圍坐的幾人立時會意,幾個起落間將阮浥秋團團圍住,前無生機,后路絕斷。

  上首那人不慌不忙的走到阮浥秋面前,躬身拘了個禮,道:“右護法,職責所在,還請通融則個,若是右護法肯乖乖合作,屬下定當在門主面前替你美言?!?p>  又頓了頓,抬眼看阮浥秋,陰陽怪氣的接了句:“保住性命,才是良策?!?p>  “哦?”阮浥秋拉長了聲調(diào),“若是我不合作呢?”

  那人長長喟嘆一聲,似在惋惜:“門主有言:‘若是右護法不肯合作的話,帶回去尸體也是無礙的?!?p>  “的”字話音還未落,幾人就如同得了號令一般,“歘”的一聲,儀刀整齊劃一的出鞘,寒芒如風過境,一時晃的人睜不開眼睛,時而有不長眼的風沙撞在刀刃之上,發(fā)出清脆的嗡鳴之聲。

  這些都是彌生閣天字號的殺手,用的自然是千錘百煉的鋼刀,由精鐵鑄成,把把都是上好的神兵利器,武林中,人人趨之若鶩。

  阮浥秋心里譏諷一聲:門主為了所謂的靈玉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從北部到西境,這些人倒是比道貌岸然的武林正派更加難纏,羅生門不愧是人人聞之變色的魔道。

  搖光大陸當今天下乃是大慶王朝,統(tǒng)治至今已有數(shù)百年光陰,時值朝廷積弱,各路英雄豪杰并起爭雄,大小戰(zhàn)亂不斷,江湖之中更是人才輩出。

  上有三重山門:云嵐宗、浩然宗、御清宗,飄然屹立,獨居遺世,矗武道巔峰,乃是武林中人無可爭議的三大武林魁首,但其弟子卻鮮有出世。

  一字排開,五大世家:離火山莊、寒嘯山莊、元洲閣、木知堂、武擎堡,世代傳承,家學淵源,武功獨樹一幟,其武林中的影響力比之三大宗門不遑多讓。

  神機樓、天權(quán)莊、沖霄閣、天罡樓、泠水居、危月樓、飛燕莊、千星堂、伏山一堂等九大流派更是各有千秋,氣象蓬勃。

  一時間,百家爭鳴百花齊放。

  自古以來,正道既興,魔道亦昌。

  羅生門應運而生,門眾嗜血濫殺,窮兇極惡,且手段極其殘忍,無所不用其極,武林正道人士無不聞之色變,切齒拊心。

  彌生閣乃是羅生門內(nèi)直屬于門主的殺手團,如無匹之利器,寶劍之鋒刃,所過之處,勁草亦無不摧折。

  群強環(huán)伺,個個都是武林里頂尖的一流高手,也不見阮浥秋臉上有任何驚懼,反而輕笑一聲,劍光如雪,蕩起層層秋波,落影劍炫光若虹。

  刀劍相觸,發(fā)出爭鳴的金石之音,阮浥秋一力挑上四柄鋼刀,劍勢又極快的錯開,離的最近那人余光只捕捉到他劍的殘影,又忽見他劍柄一收,劍尖內(nèi)朝,手腕反抖,那人只覺的腹部一陣劇痛。

  劍柄含著內(nèi)勁重重的撞進了他的小腹,緊接著劍光一閃,雪刃如抽水而來,那人被晃花了神,不覺間瞇起了眼。

  就在這個時候,阮浥秋左手橫掃,以劍鞘格擋住身后的襲來的刀刃,右手一松,劍刃順勢繞著那人的手腕飛了一個回旋,同時一腳踩在那人的胯骨之上,如同秋雁點水一般,身子竄高,越過那人的肩膀。

  彌生閣里的殺手,哪個不是生死場里磨練出來的招式,每一次任務都是從死神手里搶命。

  那人持刀的手筋被割破,立時察覺到不好,和離的最近的同伙對了一個眼神之后,頃刻棄刀不用,屈指作爪,抓向阮浥秋的下盤,他那同伙也順勢提刀砍來。

  二人無半點語言交流,動作卻出奇的行云流水,天衣無縫。

  不想,阮浥秋早有防備,以那人肩膀為支撐,本空中陡然翻轉(zhuǎn),反身躍到那人背后,接住劍柄,幾乎是和另一個殺手同時,一刀一劍,給那人來了對穿孔。

  這一招一式的交鋒,幾乎只在須臾之間,彌生閣這邊便有一人斃命,除了還未出手的首領,其余三人皆謹慎的退守到一邊,橫刀以對。

  為首那人抖了抖衣袖,走上前來:“不愧是昔日聲名赫赫的右護法,果然厲害,不才討教幾招,還望右護法不吝賜教?!?p>  阮浥秋又從袖口處扯了一塊素綃,擦了擦劍刃上的血跡,上好的水湖綠平綃勁裝,硬生生給他糟蹋成了破衣爛衫。

  他也半點不在意,面上還笑著,眼神卻漸漸發(fā)冷,:“門主既派散衣仙人前來,想必是對靈玉勢在必得了,不過散衣仙人今日算是白跑一趟,阮某孑然一身,身無長物,根本沒見過門主口中的靈玉,不若散衣仙人給我通通氣兒,瞧上幾眼模樣,我也好替門主效犬馬之勞??!”

  散衣仙人哼了一聲,冷笑道:“阮浥秋,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門主有言在先,若你仍就冥頑不靈,那就生死勿論!若不是我還憐惜你幾分筋骨,閑的與你多費唇舌?”

  這一番苦口婆心,若不是阮浥秋早知道他是什么貨色,差點就要真的相信此人乃是真心實意襄助于他。

  散衣仙人雖有神仙之名,卻無仙人之心。起先還只是彌生閣里人字號的殺手,住的是下等通鋪,食的是豬糠狗雜。

  不知從哪一天起學得一身陰毒武功,迅速躥到天字號牌位,善用毒,視人之皮囊為先天好料,好取其作繡面之用,將此物稱作仙衣。

  人人畏懼其名,表面上取號作散衣仙人,背地里無不嚼穿齦血。

  阮浥秋雖不懼他,卻也處處提防,用毒之人,最是陰詭狡詐。

  他假意垂頭思索一番,道:“散衣仙人的心意,在下心領,只這靈玉的下落我著實不知,還望散衣仙人能將這靈玉的圖樣給我瞧上一二,若日后有任何消息,我定當?shù)谝粫r間告知于你,這天大的功勞絕不獨享!”

  散衣仙人不答,獰笑一聲:“油嘴滑舌!把你舌頭割了,看你還有恁多詭辯!”

  他手中長刀驀的出鞘,人未至,刀氣卻已如山崩海嘯澎湃而來,阮浥秋只感覺面上一股陰冷之意襲來,疾步后退,刀氣席卷若風,如影隨形。

  及至屋棚梁柱處,阮浥秋如同背后長眼一般,整個人頓在原地,格劍一擋,刀尖與劍仞相觸,發(fā)出刺耳的爭鳴之聲,他抽劍一帶,閃身至右側(cè),回身一掌拍在刀背之上,同時劍尖朝散衣仙人刺去。

  誰知散衣仙人那一招根本就是虛晃,刀背順勢從他手里溜走,人卻閃至阮浥秋身側(cè),驀然出掌。

  阮浥秋知道不妙,劍尖飛旋若繁花,身子就勢抽帶,堪堪避過,其余三個殺手又提刀迎面砍來,他彎身撩劍,身形崩若半月,從三人之中穿刺而出,離的最近那人,頃刻間便廢了半邊臂膀。

  五人從棚屋斗到土丘,空中衣袂翻飛,刀劍相觸之聲不斷,阮浥秋幾次都險象環(huán)生,好在都有驚無險,彌生閣的倒是添了不少新傷。

  散衣仙人心里發(fā)了狠,他的武功本就是陰詭的路子,跟阮浥秋耗在這里拼真氣是能將他耗死,時間拖的久了,保不齊有別的變數(shù)。

  ˉ

  他揮刀一抹,儀刀一枉常態(tài)大開大合的朝著阮浥秋襲去,阮浥秋飛身踏過一人的肩膀,長劍壓住大刀,抵住攻勢,散衣仙人也不變招,飛身一退,轉(zhuǎn)瞬已在一丈以外。

  阮浥秋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那長刀的刀刃和刀柄竟分作兩處,中間用鉤鎖相連,也不知內(nèi)里藏了何物,紅光一閃,他竟有片刻的失神,緊接著一陣輕微的癢痛感從手背襲來,須臾間他已無提起長劍的力道,偏偏身后窩心一刀襲來。

  生死場上瞬息萬變,阮浥秋立刻棄劍作掌,閃退數(shù)步,卻不想散衣仙人等的就是此刻,阮浥秋只瞟見刀光一閃,左臂一陣劇痛,余光中似乎瞧見了半空有一臂膀飛出。

  鮮血奔涌若水流,滴滴答答的灌溉在沙地里,他不住的喘息。

  不知何時,掛在天邊的那點子余光暗了下來,半邊天空都被染成了土黃色。

  云頭在半空中翻滾,像是有什么怪物藏在里頭舒展了身體。

  風沙越來越大,開始還是溫柔的撫慰,到后面直接是迎面兜頭打了過來,疼的尖銳;幾人都被這風吹的站立不穩(wěn)。

  遠處有一大團呼嘯肆虐的沙暴朝著他們的方向襲來,阮浥秋挑釁的看了一眼散衣仙人,輕笑幾聲,旋即轉(zhuǎn)身朝著沙暴的方向迎頭飛奔而去。

  散衣仙人斜眼一掃,身后幾人望著狂嘯的沙暴,不自覺的退后幾步,眼里浮現(xiàn)出幾分驚懼。

  自然之力豈非人力可匹之!

  在近乎壓倒性力量面前,他們當然是愛惜性命的,可當散衣仙人那雙陰冷的眼睛掃過來之時,腳下的沙土卻仿佛生了根支,將他們縛在原地,一步也動彈不得!

  若只為門主的命令,自然是不必如此輕身重義,可散衣仙人明顯還有別的打算。

  他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轉(zhuǎn)頭便朝著阮浥秋奔逃的方向追去,剩下幾人自是不敢怠慢,只得緊隨其后。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