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清照帶著安亭溪走進前院堂屋之時,綦夫人并沒有起身相迎,而是竭力擺出一副冷峻的神情,似乎打算用氣勢震懾住這里的所有人。
在這間屋子里,如果誰有資格生氣,那肯定就是她了。放眼望去,這些恩將仇報的人,也配有脾氣?就連剛進門的那個形容消瘦、氣度從容的女主人李清照也不配,尤其是跟在女主人身后那丫頭……綦夫人不由瞇起了眼睛,她認為自己是在咬牙,而在別人看來,卻是把嘟著的嘴撅得更高了。
李清照看著綦夫人一副打算來自己家里撒野的架勢,淡然一笑,走到主位上坐下。不知所措的鷹兒急忙給李清照也上了一盞茶,就聽李清照吩咐道:“綦大娘子這個時候來訪,大概是有什么體己話要對我說,鷹兒,你先下去吧?!?p> “是?!柄梼簯?,看似無意地瞥了一眼站在李清照身旁的安亭溪,拿著托盤退出門去。
安亭溪看見站在綦夫人身旁的北秀,本想對她笑笑,卻見她目不斜視,似乎是在暗示亭溪,正在生氣的綦夫人生的可不是一般的氣。
鷹兒剛跨出門去,就見綦夫人一拍桌子——或許她只是想把手放在桌上沒想到動作大了些,扭頭看向李清照,問道:“我現在該怎么稱呼你呢?叫張大娘子吧,現在是不成了。因為我們家崇禮居然上書圣上,說你的前夫趙大人身故未滿三年,所以你和張汝舟的婚約無效。張汝舟欺君罔上理應獲罪,而你張賊無關,故不應連坐…哈…也不知崇禮是如何想出的這個理由——守節(jié)未滿竟又再醮…哈…”綦夫人笑得很夸張,安亭溪聽了很氣憤,她有些擔心地看了看李清照,后者似乎并不為所動。可安亭溪也能沒把心放下來。
只聽綦夫人又道:“偏偏圣上準奏,竟這般爽快地把你放了??墒恰濒敕蛉擞粥狡鹆怂淖臁拔乙膊荒茉俜Q你作趙大娘子了吧?妄說趙大人在天之靈同不同意,此時將趙氏一族聚集泉州的趙家二伯恐怕也不能讓你再入其家門了吧?嘖嘖……這可如何是好?”綦夫人說到這里,竟忘了自己此刻應該表現出生氣而不是滿足,一直盯著李清照看的眼神里,充滿了希望從精神上擊潰李清照的期待。
聽到綦夫人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止亭溪,就連北秀的臉上也現出了一絲不安,不禁用眼睛偷瞟著李清照,看她如何表態(tài)。只見李清照態(tài)度從容的與綦夫人對視一眼,道:“你可以稱呼我易安居士,或者,直呼李易安也行?!?p> “易安居士?”綦夫人顯然對李清照此刻的反應也沒有準備,想那李清照一貫的孤高自傲、目下無塵,現如今晚節(jié)不保、清譽盡毀,豈有不羞憤無以自容的?不想聽了自己一番話竟然是這態(tài)度,心里頓時疑竇叢生,尤其,她到底在想什么——易安居士……
李清照微微抬頭,看向敞開著的屋外,道:“安,何其易也;安,何其難也。由難至易,發(fā)乎心也……”
屋里沉寂下來,似乎每個人都陷入了深思。李清照收回自己的目光,抬起面前的茶盞,輕啜一口。
“咳……”綦夫人回過神來,對自己被帶了節(jié)奏十分不滿。她怒氣沖沖地端起自己的茶盞也喝了口茶,又怒氣沖沖的放下杯子,最終,把目光落在了安亭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