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老張頭賣瓜

　　只是聽到雞叫，天還沒亮，老張頭帶著個手電筒就跑到菜地里去了，挑著好幾擔(dān)筐。

　　然后先到瓜田里摘了四筐熟透了的西瓜，等到天蒙蒙亮，又到菜地里采了兩筐菜，半筐番茄，半筐黃瓜，剩下的空間，一邊放的是生菜，一邊是小白菜。

　　一筐筐給挑到路邊，候著村里約好的小農(nóng)用車。

　　也沒候著多久，車就來了，然后就是裝車，直接就開到縣城菜市場附近；

　　菜場是進(jìn)不了的，沒有攤位，但是在菜市場外把車找個好位置停好，那開車的小伙子該辦事的辦事去了，車上就留著老張一個人。

　　老張頭也是做了準(zhǔn)備的，幾張紙板上用了油性筆在上面寫了字，西瓜兩塊錢一斤，小白菜，生菜，兩塊錢，番茄，黃瓜三塊錢一斤，掛在亮眼的地方，然后打開車廂。

　　這價錢，比市場里的還要貴上幾毛錢，老張頭就是倔，他覺得自己家的蔬菜就是好吃，寧可白送也不要賤賣。

　　七八點(diǎn)的時間，上班族都趕著上班，做生意的，除非是開早餐店或者小賣店，想著能多賣點(diǎn)就早開門；

　　否則，大多還在睡著，小城鎮(zhèn)的生活更不易，要是沒點(diǎn)正經(jīng)工作或者生意，還不如住在鄉(xiāng)下。

　　這個時候，就連菜市里也沒幾個人，也就一些退休老頭老太太在那里閑逛著，還有就是很少的一些全職太太。

　　老張頭就坐在農(nóng)用車尾廂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吧嗒吧嗒吸著煙，也不急著叫賣。

　　怎么說也是打混了這么些年了，算是個門兒清，真要買自己這些菜的，要么就是些做生意人家的老人，要么就是那些年輕人，看著合適了就買了，也不在意那一塊幾毛錢的差價。

　　至于那些退休的老頭老太太，他們有的是時間，買個青菜都有著足夠的精力，把市場逛了一遍，價格問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也就是買那么一丁點(diǎn)；

　　還有一些退下來之前有一點(diǎn)地位的，講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搞得好像自己賣他一斤幾兩菜就能賺了很大便宜一樣....

　　弄個不好，賣個三五塊錢的東西，回頭還挑剌來找自己麻煩，嘴巴尖酸刻薄不說，偏偏他們還真有些人脈，無論是子侄還是以前的關(guān)系，動用起來，還真能把自己弄得焦頭爛額；

　　這種事，不能說所有都這樣，但是只要有那么一小部分，就足夠老張頭這種農(nóng)村的人怕的了——看著別人被蛇咬了，自己還要傻愣愣往草叢里鉆？

　　所以，這類人，還是敬而遠(yuǎn)之，不招惹就好了，就算他們想買，還是勸勸他們到市場里看看去，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

　　至于那些全職婦女，也不是在老張頭的目標(biāo)人群里，有些人看起來光鮮，但是家里的情況還指不定怎么樣。

　　然后，這類人群都沒什么收入，甚至有時還不如農(nóng)村的婦女，至少家里還能種點(diǎn)菜養(yǎng)點(diǎn)雞鴨什么的....

　　過日子必須精打細(xì)算，老張頭覺得，自己這樣子，哪怕是磨破了嘴皮子，怕也是很難拿下一單生意。

　　老張頭等著的就十一二點(diǎn)，那些公務(wù)員下班的時間段，到時候，那些生活還沒什么太大壓力的年輕人肯定就是第一批試用自己的產(chǎn)品。

　　村里人講話有點(diǎn)不太真實(shí)，你送到他家里讓他嘗的菜，哪怕是再難吃，怎么著回頭都得恭唯幾句，這也是個禮貌；

　　但是在縣城里賣就不會有這種情況。

　　東西好，自然就有回頭客，差的，自然就沒人買了....

　　想著，就這個理，所以，老張頭心安理得地在那里吸著煙，看著遠(yuǎn)方的景物，不時感嘆：才沒多久不來，那地兒又建了幢樓，那邊又挖了地基....

　　“阿伯，你這瓜能讓我驗(yàn)下不?”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

　　老張頭抬起了頭，一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小伙子，旁邊還有個挽著他手的女孩子，看起來還算漂亮，就是臉上的粉抹得有點(diǎn)厚。

　　不用一秒鐘，老張頭就給這小伙子在腦里定了義：一個像自己兒子一樣，游手好閑的無業(yè)游民。

　　比自己兒子好一點(diǎn)，是他有個女朋友，而自己也有點(diǎn)優(yōu)越感，自己的兒子弄出了賣得不錯的驗(yàn)瓜器，然后，這小伙子手里正拿著一個這驗(yàn)瓜器。

　　“熟透的西瓜，兩塊錢一斤，你要真想買，那就隨便你驗(yàn)，不過別把瓜給弄破了，”老張頭心情一好，直接爽快地說道。

　　當(dāng)然，屁股都沒挪動過一下，這小伙子估計也就圖個好玩，反正他買了兒子的那驗(yàn)瓜神器，讓他玩兒會也沒事，反正也沒客人。

　　“放心了阿伯，弄破了我就買走，”小伙子一聽便很高興地說道。

　　很快，老張頭就聽到了一連串的電子音：

　　“恭喜你，這個瓜評分9.5分，非常健康，請放心享用....”

　　“恭喜你，這個瓜評分9.7分，非常健康，請放心享用....”

　　.....

　　看樣子，自己挑的瓜就是不錯，看，驗(yàn)瓜器一驗(yàn)，全都是九點(diǎn)五分以上....

　　老張頭在那里偷著樂，即便是張一帆的驗(yàn)瓜器都賣了不少了，但是他還是不肯使用那玩意，而是照著自己的經(jīng)驗(yàn)，用手來拍瓜。

　　用他的話來講，老祖宗傳下來不知道多少輩的經(jīng)驗(yàn)，總得有人懂，不能被個小電子產(chǎn)品給取代了。

　　不過，有這種欣喜的同時，也就意味著，他在內(nèi)心里已經(jīng)有些認(rèn)可了張一帆的驗(yàn)瓜神器。

　　“阿伯，這個9.8分的和這個9.7分的瓜我們買了，您幫忙稱稱，算下錢。”小伙子和他的女朋友各抱著一個瓜，對著老張頭說道。

　　咦？還真買了？

　　開張生意，這筆買賣，老張頭還是要表現(xiàn)得積極些，有些年紀(jì)的人比較信這個，第一筆生意做好了，今天的生意就會紅火，要是有點(diǎn)磕碰，那今天估計就黃了....

　　老張頭很是麻利地在車上拿出古老的要看稱星的稱，然后一個一個瓜稱起來。

　　“來來來，小伙子，看一下稱，這第一個是十三斤，第二個是十四斤，加起來二十五斤，五十四塊錢，看你是開張生意，我收你五十塊，”老張頭說道。

　　“阿伯，種瓜也不容易，該多少就多少，別客氣，二維碼拿來一下，我付錢，”小伙子一臉笑容說道。

　　老張頭傻了眼，他平時最多也就是在豬場里賣豬，別的小東西也沒拿出來賣過，豬販子都是銀行卡轉(zhuǎn)帳或者直接給現(xiàn)金。

　　村里面的小賣店，其實(shí)也有微信和支付寶的二維碼，只不過，老張頭從來不用這些，也從沒考慮過自己會用上這玩意。

　　“我一個老頭子，也不懂那些高科技的東西，只收現(xiàn)錢，”老張頭說道，這話說得有點(diǎn)裝瘋賣傻。

　　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有微信號，兒子在省城讀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的時候，就常用這個聊天，只是沒綁身份證，也不敢綁銀行卡，說白了就是不放心，真?zhèn)€不放心——不接受新生事物的那種。

　　“要不，咱不買了，反正我也不怎么想吃瓜，”女孩子在一旁對著小伙子說道，甚至為了表率，把懷里的瓜也放回到了農(nóng)用車的車廂上。

　　“好不容易遇到評分這么高的瓜呢，我真想嘗嘗...阿伯，幫把我這個瓜開了，我在這里吃，你放心，我不會走人的，我馬上打電話叫我朋友送錢來，”小伙子說道。

　　“可是空腹吃西瓜不好吧？咱們連早餐都沒吃呢！”女孩子勸道。

　　“沒事，反正這個瓜沒冰....”

　　“小伙子說得沒錯，瓜是早上才在地里摘的，可新鮮了，看那瓜秧子就知道了，切口上還淌著汁呢，小伙子，你說個準(zhǔn)話，要不要開？”老張頭問道，他還真有點(diǎn)舍不得這筆開張生意，他還真信這個。

　　“開了，我就想看看，這評分9.8分的瓜到底是個什么味...”小伙子一臉堅決，然后一舉打開女伴的包，從里面掏出個手機(jī)，遞給老張頭：“阿伯，我把我女朋友手機(jī)押你這，要是我吃了瓜不付錢，這手機(jī)就是你的了?！?p>　　“你怎么不押你自己的？”女孩子頓時有點(diǎn)不樂意。

　　“我還得打電話叫猴子他們送錢來！”小伙子說道。

　　“不用押，不用押，你們覺得好吃了，給錢就好，不甜不要錢！”老張頭站出來做好人。

　　這事他心里超有底氣，挑瓜的時候，憑著他多年的經(jīng)驗(yàn)，哪怕有點(diǎn)不太熟的他都沒摘。

　　要是這兩小子耍了賴，那也沒事，在地頭賣也就十來塊錢的事，沒必要計較太多...

　　哪怕是因?yàn)檫@個導(dǎo)致一天東西都賣不出去，拖回村里賣給來家里做工的人們，反正她們喜歡吃。

　　于是，刀起，瓜破，瓜皮破的時候帶著啵的一聲，一道裂痕隨即出來....

　　老張頭麻利地把切開的一半切了六七片，然后放下刀....有點(diǎn)得意。

　　自己的手藝沒老，這瓜就是半沙瓢的熟瓜，中間該沙的沙，邊沿上還有咬頭，年輕人最喜歡的就是這種....

　　小伙子看著那鮮紅的西瓜，直接就拿了一片啃了起來....不是說好打電話叫人送錢嗎？

　　女孩子也端起了一片，輕輕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