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橋的魂靈是不能夠擅自離開陰界的,即便我同閻羅大叔交情不淺,也沒有這個道理罔顧陰界的秩序。
而出乎意料的就是,閻羅大叔對于我要離開陰界的事情表現(xiàn)的十分熱情。
我知閻羅大叔的歡喜意在何處,畢竟我曾做了奈何橋頭不肯投胎轉(zhuǎn)世的釘子戶千余年時間。
閻羅大叔擔(dān)憂我的存在會給他的業(yè)績造成影響,但是介于我在奈何橋底擺攤做出的貢獻,他對我的存在,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很是縱容。
閻羅大叔的這份恩情,我無以為報,只有努力地為這些鬼算命,讓像我這樣的釘子戶減少一些。
“閻羅大叔,我總歸是會回來的?!?p> 我信誓旦旦地說,握緊拳頭表示我對地府陰界以及算命師一職的忠心。
閻羅大叔淚流滿面將我送出了閻羅殿,
“一路走好,不送?!?p> 我將閻羅大叔淚流滿面的神情歸結(jié)為了他不舍我的離去。
畢竟我要是不在,奈何橋肯定會魂靈堵塞特別嚴重。
在這之后,我又跟孟婆婆和忘川河道了個別,孟婆婆叮囑我一路走好之外,還送了一瓶子孟婆湯給我。
“木歐啊,和上仙君爭吵的時候,能忍則忍,忍不了就喝口孟婆湯,保證忘了一切煩惱,畢竟人家上頭有人,我們?nèi)遣黄??!?p> 這是孟婆婆送我孟婆湯時叮囑的原話。我頗有些尷尬地接過,想著我雖然是去幫忙,但是陰界眾鬼還是對我很不放心。
畢竟我還和小仙君的恩怨是眾人看在眼里的。
我點點頭表示聽進去了孟婆婆的話,轉(zhuǎn)身便繞過三生石下了奈何橋,
“忘川兄,我就要走了,你沒什么要說的?”
“一路走好?!?p> “……”
但凡是陰界的鬼,離別時說的話都是走好,這話來源于每一個魂靈死時他們在陽間的親人對他們說的話:黃泉路上,走好。
來到陰界這話就會變成:奈何橋上,走好。投胎轉(zhuǎn)世,走好。
因我既不是過奈何橋也不是去投胎轉(zhuǎn)世,這話便成了:一路走好。
由離別時大家所說的話可以看出,陰界眾鬼的詞匯量實在是枯燥少的可憐。
這也可以理解為什么當(dāng)初黑白無常會將我比喻成一個從鮮血罐子里爬出來的紅色貞子了。
一個詞語匱乏的鬼,你能指望他說出什么好聽的話。
我在陰界鬼脈甚廣,為了不遲到我和小仙君的約定,我便沒有一一道別,而是拜托忘川河將我的話順?biāo)畟鬟_出去。
做完這一切,我又回到了我的二層小樓閣,叮囑曼珠沙華看好我的家,這才收拾好東西往黃泉路而去。
“木歐,木歐,你什么時候回來?”
曼珠沙華搖曳花枝,在陰風(fēng)中顫抖著。
“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會很快回來的。”
“那你要想我們,記得寫信回來。”
“嗯?!?p> 我點頭,轉(zhuǎn)身離開,黃泉路上,已經(jīng)站著仙風(fēng)朗氣的小仙君了。
“走吧?!?p> 小仙君看了我背上的包袱一眼,道,
“你這是……”
“出門在外,總要準(zhǔn)備一點東西,這是我的裝備?!?p> 我離開的時候,黑白無常告訴我,我在陰界的那些錢不能用在陽間,雖然我是一只鬼,但也是要生存的,為了不讓自己餓死,我決定要在陽間繼續(xù)發(fā)揮我偉大的事業(yè)——算命!
小仙君道:“如今凡間的人,都不大相信算命了。”
“為什么?”
“他們信奉的是科學(xué)主義,不相信這世間有鬼神?!?p> 小仙君停頓了一會,斟酌道,
“不過也有人信的,你還是不會失業(yè)的,只是······”
我定定地看著小仙君,等待著他的下半句話,心里有個聲音讓我趕緊離開這里,直覺告訴我,這不會是什么好話。
“凡間城管打擊迷信攤位,比天界嚴重?!?p> 我:“······”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更何況我的身邊還跟著天界最為鐵面無私的一個城管,指不定我在凡間還沒有將算命的攤位擺出來,這位小仙君就先公事公辦就地法辦了我。
同小仙君一起踏上黃泉路離開陰界,在這期間,小仙君為了表示對我的歉意之情,特地伸手拿過了我的包袱,替我分擔(dān)了些重量。
“為什么這么多木偶?”
紳士的小仙君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疑惑的神情,我頗有些不在意道,
“哦,那是我這些年雕刻的木偶,要是算命師干不下去了,我就開個木偶店,將我的這些木偶賣了,好歹能貼補點······嗯,路費?!?p> 小仙君:“······”
對于我特別執(zhí)著于路費這件事,小仙君對此并不發(fā)表任何意見,只是表示,在完成任務(wù)的途中,是不會餓著冷著我的。
“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我在陰界呆了千年,還沒有踏出過黃泉路以外的地方,離開了陰界,我便表示出了對周圍一切的懵懂和無知,亦步亦趨地飄在小仙君的身后。
“先去天界?!?p> 小仙君堅定地走在前方,黃色的道袍衣角在黑暗中揚起弧度。
黑漆漆的林間,此刻若是出現(xiàn)了一個夜獵的人,定然會以為這位小仙君是半夜出來捉鬼的道士,而我就是那只倒霉被捉的鬼。
“什么?”
我沒有聽清楚小仙君說的話,直到后者再次重復(fù)了一邊去天界的話,我便停留在原地,不在飄動。
準(zhǔn)備踏云歸去的小仙君見我遲遲沒有聲音,不由疑惑轉(zhuǎn)身,看見我整個人漂浮在一棵高大粗壯的樹枝上面,做吊死鬼形狀。
“小仙君···你又在開什么玩笑?”
我的聲音弱弱道,在凡間我尚且懼怕任何陽光和正義之氣,更何況是永久天明還生活著諸多正義之神仙的天界。
小仙君無奈地嘆口氣,解釋道,
“我?guī)е?,不用怕?!?p> 我依舊搖頭,虛無的魂靈形態(tài)在半空中漂浮徘徊著,總算是有點鬼樣了。
小仙君額上默默滑下三條黑線,
“你若是去了天界沾染了些許仙靈之氣,也許在凡間就不用怕了,更何況,你是我?guī)先サ娜?,我怎么可能讓你在天界就魂飛魄散?!?p> 小仙君極有耐心地開口解釋,雖然我覺得他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是依舊不敢輕易地拿自己這條鬼命去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