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靈臺三老

　　“你這是在發(fā)什么呆呢?”靈臺三老之一的鬼臾區(qū)飄然走進蘭室，來到了公孫荀敏身邊。

　　公孫荀敏如夢初醒，“啊”了一聲，趕忙起身要行禮。

　　鬼臾區(qū)上前按住公孫荀敏的肩膀讓他不必起身，然后自己坐了下來，順手端起案幾上沏好的茶飲了一口。

　　鬼臾區(qū)是岐伯的大弟子，已年過七旬，頭發(fā)胡須皆已半白，眉心眼角皺紋淺顯，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并無老年人的疲態(tài)。

　　公孫徇敏對著鬼臾區(qū)微笑道：“您老這些日子都神出鬼沒的，輕易見不著你，你這會兒是打哪里鉆出來的?”

　　鬼臾區(qū)放下茶盞緩緩道：“為師這陣子在琢磨著想煉個還丹?！?p>　　“還丹?”公孫荀敏撲閃了一下眼睛。

　　鬼臾區(qū)捋著頷下銀須點了點頭。

　　公孫荀敏道：“《龍虎經(jīng)》曰：旨天地自然，野生還丹者，一千八十年生真金礦，真金礦一千八十年生真丹砂，真丹砂一千八十年生真水銀，真水銀一千八十年成還丹，為得天地陰陽五行真氣，都合四千三百二十年，元精結(jié)成，出名山幽靜巖石之間，自成。成時，光照千里，上真仙官降下采之。凡學者難得之。又無上元精法，毋愍念修行之人，遂令以時代年，采虛無之氣成真金，真金成丹砂，丹砂成水銀，合三才為用，以法促捉四千三百二十年陰陽元氣，就十二個月感應而生成，還丹備矣。服之，便登無上至道，白日升天。又古仙得道圣人，猶恐初學之士，一年之內(nèi)，寒暑侵傷。又令將初地圣藥成制凡藥成靈藥，生小紫河車、天生黃牙，為延駐還丹。服餌者定命長生，漸可登真，唯未有羽化之大功。老師您說的可是這個還丹?”

　　鬼臾區(qū)贊賞的看了一眼侃侃而談的公孫荀敏，首肯道：“是的，為師說的就是它。”

　　公孫荀敏眼神閃亮，“老師，您這是想成仙么?”

　　鬼臾區(qū)正欲做答，卻見岐伯走了進來，連忙和公孫徇敏一起起身相迎。

　　“都坐下吧?！搬@然道。

　　三人重新坐下后，岐伯拉過公孫荀敏的右手，開始為他診脈，蘭室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鬼臾區(qū)因為研制還丹，一直在自己的丹室里忙碌，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與公孫徇敏見面了。待岐伯為公孫徇敏把完脈，他遂問道：“大殿下這是怎么了？”

　　公孫荀敏不經(jīng)意的說道：“沒什么，一點小傷而已。”

　　“你自己之前服用過藥物沒有？”岐伯問道。

　　公孫徇敏回道：“之前已經(jīng)吃了隨身帶的定痛膏、神仙萬應膏，搽過了麒麟竭，回宮之時又已經(jīng)服用過乳香消毒散了。”

　　岐伯道：“我為你那拿了一劑復元活血湯，已經(jīng)吩咐廚下在熬著了。”

　　公孫徇敏道：“多謝老師了?！?p>　　鬼臾區(qū)笑道：“原來你小子又出去蹦跶受傷了，炎二小子是不是也受傷了？應該也是有驚無險吧？”

　　公孫徇敏道：“他比我傷得重多了，老師說得養(yǎng)上一個月了。”

　　鬼臾區(qū)道：“看來他這次又是傷得比較重的一次……”

　　岐伯拈了拈銀須，沉吟了一下，對著公孫徇敏道：“你與二殿下均有代脈之象，不過你和他又有所不同，他是代脈與弦脈、細脈并弱脈與浮脈相兼，主痛證與驚恐以及氣血逆亂和風證。而你的脈象是代脈、浮脈兼有結(jié)脈，你們是遇到了什么異樣之事，讓你心脈悸動如此?”

　　公孫徇敏望著用詢問關切的神色看著自己的兩位老師，猶疑了片刻蹙著眉頭道：“非是徇敏要刻意隱瞞，只是這件事情好像很難說的清楚…”

　　岐伯看著眼前相貌堂堂、英氣勃勃的年輕王子，這是他們?nèi)齻€老頭子都非常喜歡的弟子，也是他們最得意的門生，慈藹的說道：“你要是覺得很為難，那就先不要說了。我們?nèi)齻€從你五歲時就開始教你，對你的心性和品行都十分了解，我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什么時候你覺得可以說出來了，再告訴我們也不遲?！?p>　　這時柏高也已回來了，看見他們?nèi)齻€都在，遂也放下背著藥盒，走過來坐下，對岐伯道：“二殿下一切正常?！贬⑽Ⅻc了點頭。

　　柏高是三個老頭子中年紀最輕的那個，不過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他滿頭黑發(fā)，神清氣朗，身姿挺拔，看起來比他的年齡要年青得多。

　　柏高、岐伯也有一陣子沒見著把自己關在屋里煉丹的鬼臾區(qū)了，遂向問起他煉丹的進展。

　　鬼臾區(qū)嘆氣道：“哎，難吶，我感覺要煉出一爐還丹，怕是耗費這后半輩子的心血都難以完成?！?p>　　柏高道：“你盡力而為就是吧，還丹乃神物，豈是那么容易造就的，若沒有天大的機緣，耗費幾輩子怕都是白費。”

　　幾個人短暫沉默了片刻后，公孫徇敏開口打破了室中略顯沉重的氣氛?！拔以谕饷娴臅r候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都是從來沒有看見過的事物……”

　　“你的意思是說，用你之前不是學過《內(nèi)經(jīng)》第四十三淫邪發(fā)夢篇解不了你做的夢？”柏高說道。

　　公孫徇敏背誦道：“陰氣盛則夢涉大水而恐懼，陽氣盛則夢大火而燔，陰陽俱盛則夢相殺。上盛則夢飛，下盛則夢墮。甚饑則夢取，甚飽則夢予。肝氣盛則夢怒，肺氣盛則夢恐懼、哭泣，心氣盛則夢善笑，脾氣盛則夢歌樂，身體重不舉，腎氣盛則夢腰脊兩解不屬。凡此十二盛者，至而瀉之，立已。”

　　待公孫徇敏誦完一段稍歇之間，柏高搖頭晃腦的幫他背起了下段：“厥氣客于心，則夢見丘山煙火；客于肺，則夢飛揚，見金鐵之奇物；客于肝，則夢山林樹木；客于脾，則夢見丘陵大澤，壞屋風雨；客于腎，則夢臨淵，沒居水中；客于膀胱，則夢游行；客于胃，則夢飲食；客于大腸，則夢田野；客于小腸，則夢聚邑沖衢；客于膽，則夢斗訟自刳；客于陰器，則夢接內(nèi)；客于項，則夢斬首；客于脛，則夢行走而不能前，及居深地苑中；客于股肱，則夢禮節(jié)拜起；客則夢溲便。凡此十五不足者，至而補之，立已也?！?p>　　“這十二盛，十五不足產(chǎn)生的二十七種夢境都與你的夢不沾邊？”鬼臾區(qū)道。

　　公孫徇敏道：“雖然我的夢里也有飛揚之象，但我覺得好像跟體內(nèi)氣的盛衰沒有什么關系……因為我看見的夢境實在是過于離奇，我覺得用經(jīng)書的內(nèi)容無法解釋?！?p>　　柏高捋起衣袖為幾人再斟上茶水，桌案之間熱氣氤氳，茶香四溢。鬼臾區(qū)追問道：“你說來聽聽，到底是怎樣奇異的夢境？”

　　公孫徇敏于是將他那天的夢境向三位老師講了一遍。不過他將夢里面的雙面蛇身人省略了，因為他覺得那個雙面蛇身人像是比夢還要虛幻一般，他覺得一時難以講清楚，于是他主要向他們詳細描述了夢境的后面部分。

　　三個老頭聽完眼睛都不覺瞪大了半圈，閃閃發(fā)亮，三雙眼睛中露出跟公孫徇敏一模一樣的迷惑不解。確實，這個夢境太匪夷所思了，不在他們的思想范圍內(nèi)。

　　柏高道：“我老頭子好久已經(jīng)沒有做過夢了，年輕時候好像也沒做過什么特別離奇的夢，即便有也是早就忘記了，要說咱們有熊國傳說中最離奇的事情，也無外乎是鯀腹生禹，龍虬負熊以游，你的這個夢境聽起來確實比這些傳說還要玄?！?p>　　岐伯把目光看向鬼臾區(qū)，鬼臾區(qū)道：“我忽然想起，傳聞說王后曾經(jīng)夢到一道白虹，之后就懷上了你……我覺得你母親的夢和你這個夢似乎有某些相似的地方?！?p>　　兩人發(fā)表完見解，都拿眼瞧著岐伯，想聽聽自己的老師有什么高見。

　　有熊國最有智慧的老頭子岐伯吐出一根茶葉梗子，蹙緊了兩道深深的眉頭紋，緩緩說道：“確實，這《內(nèi)經(jīng)》對夢的解析并不夠全面，夢雖與身體大有關聯(lián)，但有時候主導夢境的可能并不是身體上的，就像你母親夢見白虹生了你一樣。以我自己的見解，我以為這樣的異樣夢境，可能是宇宙大道投射下來的影子，且它恰好落在了你的靈魂之中?！?p>　　聽到岐伯老師說起宇宙，公孫徇敏立馬想起他在玉螺雪山那個異樣的山洞中看到的宇宙奇觀。他張嘴想說，老師，我看到宇宙了。但不知怎的，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這宇宙大道的事情比煉制還丹還要玄妙，我們?nèi)齻€老頭子窮極一生，怕也只是略知皮毛，這破解宇宙之道，造福蒼生的重任，可得是交給大殿下你了。”岐伯搖著皓首，對公孫徇敏說道。

　　“嗯嗯嗯……”其他兩個老頭子抿著茶水，齊齊點頭表示非常贊同。三雙眼睛齊刷刷、亮閃閃的看向他們最得意的愛徒，公孫徇敏頓時覺得自己的腦袋又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