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貴人一席話說的我心里發(fā)慌。剛拿起錘子要砸那個有傷風化的男子肖像,便覺得有一雙凌厲的眼睛在背后盯著自己,還有一個黃頭發(fā)高鼻子的洋人大喊陛下息怒。
我只得將平貴人與祥常在打發(fā)了回去,讓秀答應(yīng)將這些東西收拾收拾送回家里,免得被皇上看到了,怕是要責罰。
可沒想到秀答應(yīng)對我委屈著道:“當初我與趙郎相識,便是因此類畫作雕塑。我想將這些物件帶來宮里,也是想與趙郎一敘舊情?!?p> 聽了這話,我愣了半晌,終于問道:“當初趙郎……也就是皇上與你共賞的是那副畫作?”
“不止一幅,是好幾幅呢。”秀答應(yīng)道:“不過趙郎偏愛的都是些女子塑像和畫作。尤其愛那幅《海邊的維納斯》”
“那是如何的一幅畫?”我問道,隨后頓了頓又重新措辭:“你無需告訴我內(nèi)容,就告訴我那畫中的女子穿衣服沒有?!?p> “人體畫像怎穿得衣服呢!”
“那些畫有幾幅穿衣服的?”
“沒有穿衣服的?!?p> 她歡歡喜喜的告訴我,我面容深沉的點了點頭。
便讓她想干嘛干嘛去,我要去思考一下人生。
帶著織心在宮內(nèi)漫無目的的散步,織心在旁邊對我好奇滿滿的問:“娘娘,您說皇上是真懂西洋藝術(shù),還是想看點兒平時看不著的東西?”
我正色道:“皇上天縱英明,當然是懂西洋藝術(shù)了。”
“那他為什么只看裸女,不看裸男呀?”
“他一個大男人,看裸男不別扭么!”我一點織心的額頭:“你這個小丫頭,什么時候還揣測起圣上心思來了?!?p> 織心一吐舌頭,揉著被我的指甲掐出一個淺痕的額頭,悄悄的對我道:“我只是好奇嘛……皇上后宮佳麗三千,喜歡誰叫誰侍寢不就完了嘛,還看那種東西做什么。”
我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又尖銳又腌臜的問題,正準備囫圇過去,就聽見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哎,你不懂,看畫兒跟看人不一樣?!?p> 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發(fā)現(xiàn)竟然是付大人。
他此刻牽著兩只又大又肥的獢獢,在宮道里看著跟個吉祥物似的。兩只獢獢吐著舌頭用綠豆眼瞧我,還上來蹭著我的衣衫,把我嚇了一跳。
“你怎么在這兒?”我下意識的問道。
“娘娘怎么到這兒來了?”付大人反問。
我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竟來了北三所的獢獢之處,怪不得能遇著這個怪人。
我聽聞他言語中意指皇上看畫兒是對人感興趣而不是對畫感興趣,頗為不滿,皺著眉頭道:“付大人,皇上文韜武略,怎會不懂得西洋畫的妙處?你我是大清人,不理解也就罷了,皇上乃真龍?zhí)熳?,不會不理解的?!?p> “我沒有不理解?!备洞笕苏J真道:“可西方有個畫家就說過:女子是最美的藝術(shù)?!?p> “付大人,你莫不是騙我?!蔽也[起了眼睛。
“怎么會騙您呢,西洋人管能夠喚起自己畫作靈氣的人叫繆斯女神。娘娘您說說看,若不是對此有所企圖,怎么會叫女神?”
“那……那你怎不知道皇上是比那些三流畫家高尚的多,與他們不同呢?”我爭辯道。
付大人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娘娘,皇上根本不會西洋畫?!?p> 我嘟著嘴:“你一個大學士,憑什么這么說?”
“娘娘,更何況皇上年輕的時候風流至極,桃花債無數(shù),必定只是急色而已。”
付大人說的篤定,我聽得著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怎能說皇上急色?”我指著付大人鼻子道:“你沒有老婆,也要讓皇上沒有老婆么?”
付大人呵呵笑了一聲,笑得高深莫測,湊近我身邊道:“娘娘,您該不會以為,皇上只有綠瑩姑娘和秀答應(yīng)兩位故人吧?”
“還有別人?”我暗暗吃驚,但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你怎么知道皇上有多少位故人?”
付大人一臉正氣:“身為肱股之臣,自然要急皇上之急,憂皇上之憂,了解皇上的每一寸心思,知曉皇上的每一分過去?!?p> 付大人說著,臉上洋溢起得意之色:“如果不是微臣我知曉世事至此,怎么看穿了當初榮貴妃一案的貓膩?”
“可我怎么覺得你知道了也沒什么用……”我瞥了付大人一眼:“當初那說不定就是運氣?!?p> “所以說?!备洞笕藳]有理會我,自己欣欣然道:“我知道皇上當年至少給二十三個姑娘寫過情詩,十三個姑娘留過定情信物,八個姑娘私定終生?!?p> 付大人說完,鬼鬼祟祟的對我補充:“而且,這些人不是完全重疊的?!?p> “什么意思?”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就是說她們不是一批人?!备洞笕说溃骸斑@還是不完全統(tǒng)計?!?p> 付大人見我不作回應(yīng)——實際上是我頭痛的厲害無法回應(yīng),繼續(xù)悠悠然道:“皇上當初為了吸引女子,可謂煞費苦心,喜歡琴的,陪她彈琴;喜歡詩的,陪她作詩。秀答應(yīng)喜歡西洋文物,便跟著看女子像、女人畫,而其中最過分的你可知是什么?”
“是什么?”
“有個女子……喜歡死人?!?p> “什么?”我大驚失色:“皇上難不成還為了她去殺人?”
“那倒沒有?!备洞笕颂蛄颂蜃齑剑骸盎噬现皇菫榱怂评龑⑺瓦M了一個縣衙當仵作,聽說她當?shù)拈_心無比,前兩年還與一個捕快定了親?!?p> “定了親就好。”我長舒一口氣,心想不必再與皇上收拾爛攤子,放下了一大口氣。對付大人道:“定了親便不妨事,皇上做了一些少女夢中人不要緊,怕就怕那些女子有為皇上癡癡苦等的,那豈不是誤了人家么。”
“不誤不誤?!备洞笕撕俸僖恍Γ骸爱敵跚樯畹娜缃穸急荒锬锬一貋砹耍粋€綠瑩,一個秀答應(yīng),沒差?!?p> “就這兩位,沒有旁人了?”我隨口一問。
沒想到付大人竟然道出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有,但是早就已經(jīng)在宮中了。”
我錯愕道:“早就在宮中?皇上年少時欠下風流債的女子,有一位便是如今的娘娘?”
付大人點頭道:“對呀,只可惜那位娘娘不知道皇上便是趙郎,而皇上卻知道娘娘是娘娘。甚至說,皇上是特地將娘娘迎進宮的?!?p> “那人是誰?”我著急問道。
付大人搖搖頭:“不知道,臣只是打聽出來了這么一件事,卻不知道具體究竟是誰?!?p> “都打聽出了這一層,你卻不知道是誰?”我震驚不已,懷疑付大人在耍我玩兒。
“微臣身為臣子,只用知道皇上有沒有什么問題需要解決,已經(jīng)解決的問題,微臣無需知道?!?p> 付大人一臉正氣,仿佛說的是什么家國天下的大事。
好有道理,我居然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