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屋子里坐了好一會兒,我和皇后看著小女孩兒,小女孩兒看著我。
看了不一會兒,小女孩兒就厭了,柳二娘忙找了彈琴唱曲的人來,借口說有從西域來的琴師,技藝了得,讓她與小女孩兒相互指教一番,小女孩兒正覺得無聊,便開開心心的去了。
我們與柳二娘便坐在一處,柳二娘連忙倒了茶水與我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里也沒什么可招待的,實在沒想到二位竟然是……竟然是……”
她說著,怯怯的看向皇后,想來是花娘也沒仔細(xì)見過皇后的樣貌,不敢對柳二娘亂言語,我便指著皇后道:“這邊是當(dāng)今的皇后娘娘?!?p> 柳二娘身子一震,就要下拜,忙被皇后攔住。
柳二娘聲音都在發(fā)抖,也不知是害怕,激動,還是別的什么。
想來這種反應(yīng)也是正常,我第一次見皇后的時候,緊張的話都說不出來,覺得仿佛見著了神仙似的。
“怪不得初見便覺得不是普通人,只是實在沒敢往這般尊貴的身份上猜?!绷锏溃骸敖袢斩嘤忻胺?,還請皇后,瑾嬪娘娘恕罪。”
“說哪里的話?!被屎笮Φ溃骸疤熳幽_下,竟有白虹幫這種人作亂,本宮身為一國之母,無法關(guān)照你這等百姓,也有一定的責(zé)任。你今日已做的很好,待花娘待著慎親王的人前來救駕,你算有功之人?!?p> “多……多謝娘娘!”柳二娘幾乎快哭了出來。
“何必此時言謝?!蔽以谂赃呅Φ溃骸盎屎笠幌蛉屎窆氵@天下樓,我敢保證,以后無人敢犯了?!?p> 皇后也道:“你放心,以后天下樓有我為你做主,誰敢為難你,便是與本宮過不去?!?p> 言及此處,我問道:“不過那白虹幫的人,一直說自己身后有人,在皇上面前還紅的發(fā)紫,究竟是誰?”
皇后也疑惑道:“是呀,這等人物,本宮怎么沒聽過?”
柳二娘也皺眉道:“我也未曾聽說具體名姓,只是一直知道確實如此,有好幾次他們白虹幫的人在街上打傷了人、或是強占了鋪面,告到官府里去都不了了之,還有一次把一個六品官家的公子都弄斷了胳膊,還一點事都沒有!我這才相信他們確實是有背景的?!?p> “官家公子都抵不過?”我有些吃驚。六品官在京城不算大,但對百姓而言已經(jīng)不算小了。
“可不是么?!绷锲娴溃骸爸敖o我們題字的那個趙大人,三品的官兒,好像都不大愿意惹白虹幫的人,原本想也提一副對聯(lián),最后還作罷了?!?p> “三品大員,那得是侍郎往上的官了?!蔽铱聪蚧屎蟮溃骸霸摬粫c什么皇親國戚,當(dāng)朝重臣有關(guān)吧?”
“哼?!被屎罄浜咭宦暎骸熬退闼?,明日也不再是了?!?p> 皇后說罷,與柳二娘促膝而談,仔細(xì)詢問了她的生平。這柳二娘原姓張,是四川人,性格潑辣豪爽,十六歲時被許給了鄰居家的柳二郎。柳二郎家境貧寒,父母雙亡,但讀書刻苦,二十歲時中了舉,便帶著妻子和兒女來了京城??烧l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他剛到京城,便得急病死了,留下柳二娘與兩個孩子,孤兒寡母,無依無靠。
柳二娘也不是沒想過回家,但一來路途遙遠(yuǎn),二來家中已無親戚,三來,柳二郎曾說,生平最希望的事情便是帶著妻子兒女看遍京城繁華,便在京城待了下來。
“那時日子艱難,便只好在一些飯館里幫傭做事?!绷锔袊@道:“還好后來遇著了花娘。她本是宮里的一個小宮女,積攢了些銀錢,便來外頭做買賣。她放貸、賣貨什么都干,在京城的江湖里也算小有名氣。她吃過我做的菜,便覺得極好,兩人惺惺相惜,便有了這天下樓。”
“看來花娘也是個不錯的姑娘?!被屎簏c頭道。
“可不是么?”柳二娘笑著道,還重復(fù)了一遍:“可不是么?!?p> 聊了一會兒,只聽得外面?zhèn)鱽砟_步聲,不一會兒一個小丫頭挑起了門簾,對里頭道:“二娘,那丫頭帶著白虹幫的幫主來了。”
柳二娘一聽,立刻站了起來,整理了面容,爽快的走了出去:“走,咱們拿最好的酒,上二樓會客?!?p> 我們與柳二娘上了樓,二樓已被清空,走上去時,左邊站著五個天下樓的丫頭,右邊站著五個白虹幫的大漢。
唱曲彈琴的伶人已經(jīng)走了,在中間擺了一個極大的桌子,上頭龍肝鳳髓、鮮蝦魚肉、陳年好酒應(yīng)有盡有。
柳二娘與我們兩個走過去,便看見那女孩兒旁邊站著一個身材不高、體型粗壯,跟個大圓筒似的漢子。
那漢子回過頭,約莫三十多歲的模樣,五官平平無奇,卻總覺得眼熟,不曉得在哪里見過。
“奴家柳二娘?!绷飳δ侨艘恍卸Y:“這兩位是我的兩位客人,羅夫人、瑾姨娘。”
“這是我們幫主。”女孩兒指著那漢子道,漢子只是點點頭,便不在說話。
“你叫什么名字?”我問道。
女孩兒冷笑一聲:“幫主貴名,何須說給你這等賤婢聽?”
她這么一罵,我倒是沒什么,柳二娘倒是打了個哆嗦。
“不管貴賤不貴賤,總得有個稱呼吧?!蔽覍ε喊琢艘谎郏骸胺駝t我怎么叫,是叫‘喂’,還是叫‘嘿’?”
“你——!”小女孩兒顯然被窩氣著了,那漢子倒是穩(wěn)重,或者說是裝的穩(wěn)重,微微一擺手,攔住了小女孩兒。
“說的不錯?!蹦菨h子道:“總得有個稱呼,我在家排行老四,你喊我四郎即可。”
“四郎?”皇后有些疑惑的說道:“我一直聽聞白虹幫幫主乃皇上面前的紅人,我家也有親戚在宮內(nèi)當(dāng)差做宮女,怎么沒聽說過有個四郎?”
“哼。”那四郎冷笑一聲,自傲道:“我行走于江湖,自然不會在皇上面前當(dāng)差,但你只要聽我報上家門,自然就知道我為何有這樣的底氣,白虹幫為何有這樣的聲勢!”
皇后笑道:“哦?那你說來聽聽?佟、瓜、馬、索、赫、富、那、鈕,滿洲八大姓,你姓哪家?”
“我!”四郎一挽袖子,高聲道:“乃是滿洲鑲黃旗,瓜爾佳氏!”
他說完,臉上散發(fā)著驕傲的榮光。
連那個小女孩也散著榮光,仿佛自己已經(jīng)成了瓜爾佳氏人一樣。
“瓜爾佳氏?”我略略楞了一下。
“還是鑲黃旗?”皇后也望向了我。
“該不會……”我暗自疑道。
就在此時,我聽見樓下一陣息壤人聲,然后再傳來一陣猖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統(tǒng)統(tǒng)給本宮跪下!管你白虹幫什么官兒,再權(quán)勢滔天,能進(jìn)宮給本宮倒茶都算他天大的造化!今日膽敢挾持本宮,不肖明日!看你家祖墳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