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不眠之夜

　　「這就是這個故事。很長，很扯，很無趣?！购}無奈一笑，天已經全黑了，音樂節(jié)到了疲乏的階段，開始上抒情歌手了。

　　電話那邊，鄒亦涵許久沒說話。

　　「亦涵我......」

　　「海噠?！鼓沁呧u亦涵的聲音帶著哭腔。“那這算不算你對不起我？”

　　你對不起我。這種在芒果衛(wèi)視自制劇里的臺詞鄒亦涵對海噠說出來，竟讓他覺得有些扎心。

　　「是，我對不起你。你想怎么說都行，但我不會和你復合。」海噠捂住一只耳朵，隔絕外界的雜音。

　　鄒亦涵那邊深呼了一口氣，「不用了，其實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你，只是不甘心被你甩了罷了，現在真好。任務結束之后咱們別見了吧?！?p>　　「那就好?！?p>　　電話那邊掛了。

　　下面的演唱會唱到了夜車。

　　「天都快亮了，我們還沒到呢，你睡得安穩(wěn)嗎，我必須清醒著，這一條路有點黑，你睡吧我負責......」

　　海噠轉過身子，看著下面的歌到結束。

　　轉過頭時發(fā)現楚虞不知什么時候從車頂上下來了，站在他后面直直地盯著他。

　　“看完了嗎？冷不冷？”海噠摸摸她的耳朵。

　　“海噠哥哥，”楚虞伸手握住他的手?！澳阏f的都是真的嗎？”

　　海噠的心猛地一跳，瞬間緊張出汗。“你指什么？”

　　這時舞臺上的燈光驟亮，一些光打在了楚虞臉上，海噠看清了她的眼圈紅紅的?！拔乙矝]問過你是從什么時候認識我的......”

　　“你......你都聽見了？”海噠的心砰砰直跳。“這個......這個......怪難為情的......”

　　在他還沒組織好語言時，楚虞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了他的側臉。

　　“為什么你從來不告訴我這一切呢？”楚虞的心里泛起一陣一陣說不出的感覺，好像這個人突然離自己是這么近。

　　“我......”海噠有些窘迫地雙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楚虞看著下面吵鬧的人群對海噠說，“進車里說吧，海噠哥哥?！?p>　　這邊鄒亦涵掛了電話之后，眼淚再也止不住了，不斷地往下掉。

　　李無給她遞了一張餐巾紙，“不至于。甭這樣，這樣還是好事兒呢，反正你們之間也沒更多的糾紛?！?p>　　“我只是覺得......好像這么多年真的就是自己自作多情?！编u亦涵不斷擦著眼淚。

　　聳聳肩，李無說：“不談戀愛，逼事兒沒有?！?p>　　鄒亦涵也分不清是不甘心更多還是難過更多。如果他狡辯一句可能也不會這么難受，但是他就是承認了。

　　“是我對不起你?！边@么傷人的話，他竟然能這么平靜地說出來。真的沒有喜歡過的人是他，做得到真正絕情的的人也是他。

　　李無看鄒亦涵哭的稀里嘩啦，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喂，您好?！?p>　　電話那邊沒有任何人說話。

　　李無皺眉，看了看信號。

　　「喂，您好？」

　　那邊果斷掛了電話。

　　他一頭霧水地看著手機，出于職業(yè)敏感，他看了看手機的電話號碼位置，發(fā)現被隱藏了地點。

　　「喂，張隊，忙著呢？幫我查了手機號唄，丫挺怪的?！估顭o說完起身看了看外面已經漆黑的夜，「對了，查到是誰殺了犯罪嫌疑人了嗎？」

　　「我查到在咱們審問完她的那一天，看守室的監(jiān)控好像壞了。是有人給他遞的毒?！?p>　　「我靠。」李無撓撓頭，「那可是警局，誰能進來？」

　　「你忘了咱們在看監(jiān)控在門口看見誰了？」

　　「李行洲？」李無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電話那邊的張旖旎沒把話說死，「我沒說是他，但是總要查到他在哪里。現在全城都找不到他啊?！?p>　　李無忽然想起了剛才接到的莫名其妙的電話?！高@......沒事兒，這邊我盯著，有情況趕緊聯(lián)系啊?！?p>　　他決定是時候再提審一次“明先生”。

　　帝都的夜晚街道起了一層薄薄的霧，一個黑衣男子匆匆走在無人的街道上神色慌張。他走幾步就扭頭看看有沒有人跟著他。

　　他走到一座廢棄電話亭處，拿起手機，「接電話，接電話......」

　　不遠處，一個身影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他。

　　海噠放在后座上的手機閃了閃，他關了靜音，所以沒看見。

　　在前排楚虞問他：“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炕蛘咴谖覀儎傄娒娴臅r候就說明來意，我們也不會有這么多誤會?！?p>　　“咳咳————楚虞————”海噠咳嗽了兩聲，“我這是第一次這么緊張，因為我沒碰到過這種，你問得太直白了......”他感覺心臟砰砰直跳，快要超過負荷了，手心里都是汗?！拔沂窃诮拥饺蝿罩蟛胖酪P底在你身邊，當時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因為我明白可能如果這次錯過我們可能再也沒有以后了————不對，我并不是非要和你有什么以后，我只是覺得這次我想保護你，并且查明真相——————”

　　他的語速有些快，險些咬住舌頭。

　　等他平復一些了，他輕輕握住楚虞的肩，兩人之間隔出了些距離。

　　“我想過，萬一到時候你真的是個殺人犯我要怎么辦，我甚至想過放你走，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須盡我所能查清楚真相，并保護你。這是我的職業(yè)責任，不能摻雜私情，需要公正客觀。所以我說服了我自己，無論什么結局，我都要接受。在跟你，跟你，”海噠哽咽了一下，“跟你相處的每一秒我都很認真地在活著。楚虞，如今也說了這么多了，我也就跟你坦白了吧。我認識你了很久，喜歡你了很久，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對你好是想睡你，但我同時也想告訴你————你在這個世界上不孤單。就算所有人忘記了你，我還會把你放在心底?！?p>　　他握住楚虞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讓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外面的音樂節(jié)接近了尾聲，燈光越來越亮。

　　楚虞靜靜地看著他。

　　突然“噗嗤————”一笑。

　　“成吧。”楚虞點點他的額頭。海噠頓時渾身冒汗，這不是李瀧的口音嗎？？

　　“什么……”海噠有些害怕他一個不爽就挨打?！拔胰ィ。?！”在他還沒問出來時，他就被楚虞拉下了靠背推倒了。

　　“今兒讓你如愿?！背菀豢缟先プ诤}身上。

　　海噠瞪大雙眼，“不是不是，我的目的不是這個……”

　　“甭說話！”粗暴地打斷海噠的話，楚虞拍拍他的側臉，“小樣兒，我說能成就能成?！痹谒难壑袥]了戾氣，海噠還未看清她的樣子，外面的燈光全滅了。

　　楚虞輕輕擁抱住他，“你他媽要知道，我這會兒不清醒。被你剛才的話騙了?！泵暮竽X，海噠低沉地說了一句，“那不勝感激，請你現在先別醒來?！彼o緊摟住她的腰。

　　繁星滿天，新月如鉤。

　　兩人緊緊擁抱契合在一起，一瞬間忘記了所有。這和跟李瀧在一起時不一樣，她說不出那些地方不一樣。海噠輕輕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貼著她的耳朵說了一句“別緊張?！彼氖置^她肋邊的傷口，已經結痂。

　　楚虞閉上了眼，不讓眼中的淚流出。在這個世界人總會遇到同類，會對你的喜怒哀樂心領神會，會知道你為了誰喝醉，對什么事心碎。她等到了，哪怕面前方沒有光，她也想試試看她會不會愛。

　　“抽煙嗎？”

　　楚虞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穿著海噠的衛(wèi)衣給他遞了根煙。

　　海噠坐在她身邊赤膊披著自己的外套，斜眼看了看她手里的煙?！拔胰?，你什么時候弄到的煙??？”

　　“我在便利店的時候趁人不注意拿的?！背萁o自己點上了一根。海噠覺得好笑，“當初明明是你說了一句戒煙，我把煙戒了，現在可好，你自己抽的歡?！彼焓帜眠^楚虞手里的煙，就著她拿打火機的手給自己點上。

　　“我說……您這也太把我說的話當回事兒了，我當年遇到你發(fā)生了啥都忘完了?！背莩榱丝跓?。

　　海噠抽了一口，太久沒抽煙肺和氣管有些不適應。他小聲咳嗽了幾聲接著抽。

　　“楚虞，你這真的是……第一次嗎？”他小聲問。

　　“不是。你不知道嗎?！睙煆某荼强籽h(huán)出來。

　　“嗯……那就行，我就確定一下，不然有罪惡感。”海噠叼著煙躺到擋風玻璃上看著星空。

　　楚虞斜眼看了他一眼，“孫子，甭光問我，你這是第一次嗎？”

　　“不是。”海噠抽了口煙。

　　楚虞一笑，“那第一次是跟鄒亦涵嗎？”

　　“不是吧……我在上大學的時候還交過兩個女友?！焙}實話實說。

　　楚虞無語地看著他，“我靠，你丫還怪會戲果兒呢。”

　　海噠放輕聲音說：“其實不是的，我也想過好好地認真地談一次戀愛……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個沒人能強求對吧？而且我對鄒亦涵也是，我也沒強求她對我該怎么怎么樣，她在我們談戀愛期間一直跟其他人有些聯(lián)系，同為男人咱們應該都懂那種欲拒還迎的曖昧，這些我都沒在意，也沒說些什么?！?p>　　“你是在怪她嗎？”楚虞和他一起躺在擋風玻璃上問。

　　海噠把煙掐滅。“不是。我也對不起她了啊?！?p>　　兩人之間陷入了無言，但互相都不覺得尷尬。

　　“李瀧。”海噠忽然喊出了這個名字。

　　楚虞又點上了一根煙。“什么？”

　　“沒想到這次是你在我身邊?！焙}抬手拒絕了楚虞遞來的煙?！爸皇歉袊@一下罷了。因為我以為我會挨打，沒想到......”

　　“呵呵?！背莘笱艿匦π?。“我以前不是這樣的?！?p>　　海噠轉身看著她的側顏?！笆敲础！?p>　　“是啊......”楚虞吐出一朵煙圈，看著它升起在空氣中漸漸飄散。

　　她這個人格是陰暗又不堪的，只能拿起桀驁不馴的樣子來武裝自己血淋林的傷口，但海噠明白，在她暴露在外的黑暗，放蕩，充滿攻擊的樣子下，隱藏著驕陽熱血和自由明月。他看過她的心酸脆弱無助害怕等各種樣子，越是了解越是發(fā)現無法自拔，把各種矛盾又復雜地地方渲染成了彩色的黑。

　　海噠牽起她的手，“那你也喜歡我嗎？”

　　“扯淡。”楚虞白了一眼。小聲說：“這么簡單的問題，你自己個兒想想不成嗎，非得讓老子明說啊?！闭f實在的，她覺得難為情。

　　含著笑，海噠翻過身子仰躺著玩著她的手指，“那我們這算什么?。繜o聊時候的寂寞消遣還是情投意合之后的水到渠成？”他喜歡看她因為自己變得局促。

　　“都不是?！背莸鹬鵁?，只剩一口的量了?！熬褪墙駜涸蹅z都不清醒唄?！彼f著把最后一口吸了，掐滅了煙。煙星在半黑暗的夜如流星一般隱滅。熾熱隨著所有激烈想法與沖動迸發(fā)，之后是久久的不能忘懷。

　　“我可是把心窩子里的話全掏出來了說了，本來我打算爛在肚子里帶進墳墓的?！焙}親了親她的手指，“現在你到是翻臉不認人了。”

　　楚虞粗暴地收回手，“放屁！！”

　　“那我們......在一起嗎？”海噠小心翼翼地問。

　　一陣無言的沉默后，月光更亮了。

　　只聽楚虞冷哼一聲，“得了吧，還是等到事兒出結果了，再說別的?！?p>　　海噠點點頭，“行。”他知道楚虞心里的芥蒂，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坐起來剛朝楚虞湊過去便被她推開，“省省，我可不想剛來就變回去?！焙}一笑，“那好吧?！彼竽懙乜吭诔莸募珙^，她并沒有拒絕。海噠環(huán)抱著楚虞的腰，“這就像做夢一樣?！?p>　　“天亮了，就醒醒吧?！背莸吐曊f。海噠輕輕搖頭，整個人都靠在她身上，心中的安全感無限溢出。“一直都醒著呢?！彼卣f。

　　她最后還是在他懷中睡去。

　　她是他的痛苦也是他的釋放，判了他感情上的無期徒刑卻又給了他精神上的絕對自由，給了他懦弱的小心試探和無所畏懼的抗爭到底。的確，感情從不放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