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的風(fēng)還是有些潮濕,帶著溫?zé)岬酿つ伜拖奶炷募聞印?p> 二十一歲的海噠坐在甲板上叼著一根橘子爆珠,甜甜辣辣的煙絲從氣管蔓延到肺里,刺激提神。天在頭頂鮮艷的藍(lán)像爆裂的水粉,白云滾動偶爾有水鳥擦過。
“喂!海子,咱來一張合影吧!”李銘紳吃著銅門島特供的香蕉糕朝海噠招手。
海噠半閉著眼看到席魏塵拿著相機和其他人合影,他擺擺手,“不了?!?p> “怎么了?”李行洲過來和他坐在一起,“你好像不太開心。”
海噠把煙夾到指尖?!皼]有啊老師。我只是在想昨天課上講的一個案例。就是那個嫌疑人被人拐賣強奸最后殺了人的故事。老師,正義和人權(quán),到底該如何權(quán)衡?”
“沒有正義誰來維護(hù)人權(quán)?這是悖論別想著權(quán)衡。”李行洲擦擦眼鏡。“行了,下面就到銅門島監(jiān)獄了,你換個心情吧。”二十出頭的小屁孩能有什么煩惱,拼命地想傷春悲秋罷了。
海噠抽了一口煙,“嗯。”
船靠了岸,李無一把摟住海噠,“我說啊,傳聞這地兒好像都是關(guān)些精神有問題的犯人,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發(fā)瘋了……”
“嗚……”班里為數(shù)不多的女生發(fā)出了害怕的聲音。
海噠笑著撇了撇嘴角。
“滾蛋?!奔糁R劉海娃娃頭的張旖旎站出來高聲說:“別聽他瞎說,這個地方我是知道的,就是關(guān)一些重刑犯而已,沒那么夸張……”
“沒事兒,小張同學(xué)到時候我保護(hù)你!”剃著平頭的瘦小男孩站出來舉手。張旖旎嗤笑:“毛豆你這小雞崽子我一巴掌能呼死十個,誰保護(hù)誰啊?”
同學(xué)們都笑了。
“行了,別臭貧了,下船下船~~”李行洲把他們都轟下船。
一行人跟著李行洲走把學(xué)生證交了過去,等看守審查完畢,才放他們進(jìn)去。
“這個地方就是看守犯人的,如果有犯人越過了這道防線我們就會擊斃?!鳖A(yù)警翔他們解說著。
李無拍拍海噠,“我靠快看!看守卡還是個洋人~~”
海噠煩躁地擺擺手,“可能是混血你別老盯著人家看?!?p> 一行人隔著圍欄電網(wǎng),看著囚犯們訓(xùn)練。
向左轉(zhuǎn),向右轉(zhuǎn)的口號在操場上回蕩。樹上的蟬鳴也格外刺耳。
“你們畢業(yè)以后可以來報獄警,我們都是歡迎的……”獄警解說完,大家都鼓掌。
海噠在發(fā)呆,李無碰了他一下,他才緩緩跟著鼓掌。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崩顭o問。
大家都圍著獄警問東問西,沒人注意他倆。
“是不是鄒亦涵???她最近又讓你頭疼了?”李無問。海噠笑笑,“她其實每天跟誰聊天,出去玩那誰當(dāng)了幌子我一猜就準(zhǔn)。但是……隨她去吧。”
李無驚訝地問,“怎么地?這還是她對不起你?。俊?p> “沒有。她只是喜歡大家圍著她說她漂亮吧……”海噠不在意地聳聳肩?!拔胰フ覀€地方抽個煙,一會兒走的時候你別忘了叫我?!?p> “成……”
海噠獨自走到了剛才鐵電網(wǎng)邊。
那里訓(xùn)練的囚犯已經(jīng)走了,操場空無一人。他默默點上一根煙。
想起了昨晚他接到媽媽的電話,問他今年暑假要不要回家,正好可以陪他同母異父的妹妹。海噠推脫了。暑假他海是打打工,看看小說吧,就像以前那樣。
好像人在某個階段都要承認(rèn)自己的孤獨。他的性格正好也是無欲無求,無論是誰來來往往,他都無所謂。
這時兜里的電話震動了。
「喂亦涵,怎么啦?」
「海噠你今晚回市里嗎?咱們?nèi)コ员貏倏桶桑瑢W(xué)生證八折~~~」鄒亦涵聲音聽起來很開心。
「嗯……我說寶貝,你前幾天不是才吃過嗎?再去吃不膩?。俊?p> 「???我什么時候去吃了……你做夢呢吧?」鄒亦涵在那邊哭笑不得。
「亦涵啊,你前幾天帶回來的馬克杯是廣告里必勝客當(dāng)季限量,還有你跟我交流的時候無意間說了菠蘿和烤雞肉竟然很配,符合必勝客新品披薩的配料,最重要的是你當(dāng)天下午來寢室找我時袖子邊上沾著意大利面的番茄醬汁。你應(yīng)該是和在必勝客做了代理的學(xué)長一起去的吧?我記得你來操場看我打球時他問過你是不是單身?!购}說了一串推理,那邊的鄒亦涵頓時語塞。
「我我……那個你不想去就算了……」
「沒有啊,我只是怕你會膩??磥砟闶怯龅较矚g的菜品了吧?等我回去陪你行嗎?」海噠溫柔地說。
「啊……還是算了……」那邊略顯慌張地掛了電話。
海噠挑挑眉,收起了手機。其實心里沒什么感覺。他有時候巴不得她去和別人約會別粘著自己。對于鄒亦涵的感情是愛嗎?絕對不是。只是他到了年紀(jì)了,該正經(jīng)的談戀愛了,正好一位大美女跟他表白,時間地點都合適,他也就順勢答應(yīng)了。其實心里特別的波瀾不驚。
想到此處海噠吸了一口煙。
大團(tuán)的煙霧吐出,在陽光下消散。
他的余光看到了一只白色的蔡蝶在陽光下飛過電網(wǎng),飛進(jìn)了監(jiān)獄的操場。
“呼......”海噠面無表情地看著它吐出了一口煙。
突然操場上跑進(jìn)了......一位小女孩?
海噠瞇起了眼睛。
她頭發(fā)長長的散在背后,穿著一條亞麻布的吊帶白裙子,如蝴蝶一般輕盈地跑在操場上。要不是看到了那只蝴蝶,海噠還以為她是那只白色菜蝶變的。她的步伐將發(fā)絲帶起,烏黑的長發(fā)融入風(fēng)中,海噠不自覺地走近看她。
陽光下她白得有些通透,大大的眼睛含著淺笑,好像揉進(jìn)了世間所有的歲月靜好,笑容帶起了粉粉嫩嫩的臉頰和嘴角,她微微側(cè)過臉,光打在她的鼻梁上,她的側(cè)顏燦若夏花。一瞬間好像世間所有的恬靜安然都被概括,她的樣子絕不是星辰大海一般壯闊,也不是艷壓百花般的目不轉(zhuǎn)睛,而是像一場在無垠天涯流浪已久后遇見的心安。就是如此挪不開眼,世界在這一刻都陷入了靜默。
此時此刻海噠學(xué)得所有語言變得無用,好像體溫正好三十八度六。
鮮艷的天藍(lán),灰色的圍墻,和純白的少女。
海噠的的喉結(jié)動了動。監(jiān)獄內(nèi)有人喊道:“楚虞——————你瘋了嗎————過來——————別忘這里跑————”
好像是她的名字。她連忙往回跑。
等她跑走了,直到看不見了,海噠才回神。
“楚虞......”他輕聲念出,抽了一口煙。
好像光線暗了幾分。
“海子,你嘛呢————咱們該走了——————”
“哦,來了......”海噠把煙掐滅,跟著大家走了。
水上的風(fēng)吹打在臉上更為濕熱,海噠忍不住往后扭了扭頭看了看身后的島。
“怎么了?決定當(dāng)獄警???”毛豆在一旁問海噠,海噠眼神恍惚了一下,“說不定啊。”
“別啊海子。”張旖旎湊上來,“我還對你的刑偵生涯挺期待的?!?p> 海噠敷衍地扯扯嘴角。
船靠了岸,大家坐大巴車回了學(xué)校。
晚上的時候,海噠去網(wǎng)吧點打了把魔獸世界,但怎么玩,腦子里那個女孩的身影都揮之不去。
“這是為什么啊......”海噠揉揉眼睛。
“海噠,你在這里啊——————”鄒亦涵喊著他的名字,穿過層層的座椅,坐到了他身邊?!澳慊貋砹嗽趺礇]聯(lián)系我?”她甜笑著挽上海噠的手臂?!笆遣皇抢哿??”
海噠隨口回答,“是啊。”其實心里還是在想那個女孩。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監(jiān)獄?她是什么身份?
覺得注意力無法集中,隊友開始罵人,他退了魔獸世界,點開了黑暗破壞神。鄒亦涵靠在他肩頭問他:“你是不是不開心???有心事嗎?”
“???沒啊......”海噠扯扯嘴角,順手飛速給自己嘴里遞了一根煙。鄒亦涵給他點上。
“那今晚......海噠,我是說,今晚我家沒人?!编u亦涵靠近他耳邊說。
海噠點點頭,“好啊?!?p> 突然那邊逐漸傳來了一陣嘈雜,海噠正好一局打完。“怎么回事?”
“好像那邊在吵架哦......”鄒亦涵勾頭去看。
海噠叼著煙也抬頭看了看。好像是他們學(xué)校的人在吵架。
“你再說一次——————”
“我就說了,是你使得壞怎么了——————”
兩個高大的男生在吵架。
“薄景川,我他媽就是說了,你家里有錢又怎么樣?你把我論文燒了照樣會被處罰!今天可讓我逮著你了??!”
“你瘋了吧尚文春,空口無憑你有證據(jù)嗎?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你論文被燒的那天我在參加辯論會,在場都能給我作證——————”
那位叫尚文春的同學(xué)怒道:“我去問了,他們說你中間消失了十分鐘......”
“得了吧你,十分鐘能干什么——————去你們?nèi)枠侵辽僖昼姲伞苯斜【按ǖ哪猩桓适救酢?p> 尚文春上去揪住他的衣領(lǐng),“我們宿管阿姨說了那天見到你在門口徘徊了————”
“靠,開始血口噴人了是嗎——————”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一旁的人連忙將兩人拉開。
“唉,”海噠吐出了金陵十二釵的絲絲薄荷味,“那天學(xué)校運河樓施工?!?p> 他這句話聲音不高,但是讓所有人安靜了下來。
“你說什么?”尚文春問他?!澳闶?.....低一年級的那個因為飆黑車被警告的那個吧?”
海噠吸了口煙,“這不重要。那天你知道嗎,運河樓裝修,在辯論會的教學(xué)樓邊。中間搭了梯子在三號寢室樓,往那邊去只需要五分鐘。你只需要問問工人們看沒看見過他就行了?!彼治隽艘话眩形拇毫⒖绦念I(lǐng)神會。
“對啊,我只需要找找那里的監(jiān)控就行了對吧?就算我們寢室樓沒有監(jiān)控,教學(xué)樓總是會有監(jiān)控的對吧?”他冷笑著問薄景川。
薄景川啞口無言,惡狠狠地瞪著海噠。
“海噠,咱們......走吧......”鄒亦涵有些覺得不對。
海噠把煙掐了,淡淡地對上了薄景川的眼睛,下一刻他就被抓著頭發(fā)按在地上挨了一拳。
“啊——————海噠——————”鄒亦涵尖叫,網(wǎng)吧頓時亂了。
“你他媽誰啊——————有你什么事啊——————”薄景川狠狠地打他,一旁的人連忙拉架,尚文春拉起薄景川就打,“你有本事沖我來啊——————”
海噠躺在地上,吃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他其實討厭這樣的自己,思維不受他控制,心也不受他控制。就感覺這那一寸一寸的焦灼,他卻無能為力。
等他再回過神已經(jīng)是在鄒亦涵家了。
鄒亦涵心疼地給他的嘴角擦碘酒。“海噠算我求你了,別做這樣的事行嗎?”她低頭收拾醫(yī)藥箱。
海噠坐在她家的沙發(fā)上,問她:“你有過那種莫名其妙地對什么東西感興趣的事嗎?”
鄒亦涵收拾東西的手頓了一下,“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懂?!?p> “沒事?!焙}在心里嘆了口氣??磥碚Z言真的只是一個傳遞信息的符號,別人有可能接收不到想要你想表達(dá)的東西。
鄒亦涵親了親他的側(cè)臉,“為什么今天覺得你怪怪的,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和學(xué)長出去吃飯啊?我不是想故意瞞著你的,就是他突然到我們教室門口接我,我沒辦法拒絕的,也就沒來得及給你打電話,海噠,你要是生氣了我就再也不跟他聯(lián)系了行嗎?我......”
“噓?!焙}捏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皩氊?,我沒生你的氣。只是覺得這里————”他指指心口,“有點焦急?!?p> “為什么?”鄒亦涵歪頭問。
海噠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今天見到個女孩的事?!皼]事,可能我的性格就是比較陰沉的那種吧?!彼睦锏南敕ǜ魏稳苏f,也不一定會有人懂。所以有時還是孤獨著比較好。
鄒亦涵靠在他肩頭,“我還真沒發(fā)現(xiàn)。你對自己理解有誤吧~~~”她攬著海噠的脖子,讓他抱起她。
可能人生中就是有很多讓自己不理解的事情吧,說不清理由。就像你說不清楚午后的天氣為什么十四度二,為什么牽?;ㄉ系穆端舭l(fā)在太陽升起時。太多的說不清,也不需要這么多的追究。
昏暗的燈光下,海噠點上了一根煙,一縷縷的煙絲順著光線柱扭動著攀爬最后消散。
他撥弄了一下凌亂的碎發(fā)?!俺??!彼p聲念出。
“?。空f什么?”趴在他胸口的鄒亦涵抬起頭問他。
“沒什么,寶貝,睡吧?!彼麖椓艘幌聼?。
撒開的煙灰?guī)е⑷醯臒熁鹪跓熁腋字幸幌瞒龅?